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最后的亲历卢沟桥事变的老兵 -- 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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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讨论】我的外公就是二十九军的-几个片断

外公的额头至今还留着一道伤疤,是过铁道时日寇重机枪子弹擦过时留下的。老人家今年96岁了,年龄的原因,现在已经无法完整讲话了。谈几个我小时候听老人家讲的片断吧,记得或讲的不对的地方请诸位包涵指正。

片断一:夜宿庙堂。七七事变前夜,外公是一名排长,奉命带着一个排在南苑附近的一个庙宇里宿营,任务是搜寻日军的通讯线路和监听通话内容。队伍里其中有一个是清华的大学生懂日语。外公命令全排重点保护。外公说,当时知道形势紧张,全排都和衣而卧,放双岗、外公一宿未眠。

片断二:过铁道。第二天,听到清晰的枪炮响。联系上级接到命令要撤退。全排依此经过一个铁道路口时,两侧的玉米地(还是高梁地?)里埋伏的日军重机枪开火了,外公说那个子弹打倒自己的“弟兄们”的情景永远难忘。两个人倒在铁路上,外公趴在铁轨上开枪还击吸引火力,还呐喊着让其他人赶紧通过,因为在空旷地带抵抗重火力纯粹是找死。

一发跳弹擦过外公额头,真是命大。立刻就看不见了,血流满面。最后是一个班长舍命把他从铁道上背下来的。

片断三:负伤休养。撤回北平城内的外公进了协和医院,额头上白森森的骨头露出来,封了二十六针。伤好后,北平已经沦陷。外公隐去身份,被征召参加修机场。用大石头碾子压。干了三个月,不能给鬼子干活啊,抽空跑了找队伍。

片断四:正太路。抗日结束后,在正太路上担任该铁路警察的总头(名称忘了就像现在铁路分局警署吧)。娶了我漂亮的外婆,生了我的妈妈。

片断五:三反五反。外公被揭发是反动军人进行改造。有人劝我外婆,你还年轻,又漂亮,再给你说个婆家,离了吧。外婆说: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又有人说,只要你揭发他的劣迹,就给你安排工作(我妈妈生下来没有奶水,是吃面糊拌块糖长大的)。外婆说,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没有干过一件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正太路上来来往往人的事情。我倒要问问你,你有他的证据不妨拿出来。

外公被关了审查一年多后放了出来,没有任何问题。后半辈子,去拉了一辈子排车,安安静静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遗憾的是我辈懂事太晚,知道老人家风险的价值的时候,这段仅存在口述中历史将随着这一代人的逝去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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