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退出事件背后：浅析谷歌市场的困惑和google的无奈应对 -- 可梦之

前几天我问一个在谷歌的朋友“谷歌是不是要退出中国了？”朋友答复说莫须有的事情，一切良好。结果第二天就看到新闻报道，称google因中国官方黑客入侵某些人权人士的gmail账户，而考虑拒绝对谷歌中国的搜索结果进行审查，甚至进一步关闭google.cn站点和在中国的办公室。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不管将来如何发展，该事件背后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是真实的：谷歌对google来说已经成为一种鸡肋了。一方面，中国巨大的网民数量和快速发展的前景令每一个网络公司都不能轻言放弃，然而中国相对小得多的网络广告市场和百度等公司的有力竞争使谷歌在中国迟迟到不到他们的战略目标从而心萌退意。

那么，究竟是什么使得谷歌未能复制google的辉煌呢？谷歌精心营造的一种氛围就是内容审查让谷歌不能大展拳脚。表面上看，中国对政治和色情内容的过滤的确是谷歌和google的一个明显区别，然而，作为一个公司遵守当地的法律、制度，甚至习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可以站在门外高声痛骂，但你一旦踏入门槛就表示你选择接受了游戏规则，当斗得灰头土脸的时候跳出来大骂规则不公平，多少给人以中国男足的感觉。另一方面，即便放开政治和色情内容的过滤，谷歌的效益能够增长多少呢？出国后，我匆匆揭开神秘的大妓院的面纱，结果没看两段就让我觉得闯进了精神病院，从此绝少光临。放开政治内容的审查，可能让网络搜索量出现一个陡峭的波峰，然而当大家神秘感消褪，迟早要回到原来水平。政治，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相比来说，色情可是关系到万家性福的“根本大业”，然而，色情内容的搜索量取决于人们的欲望而不是搜索出来的结果。梦窦初开时候，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心跳不已，经历多了，再刺激的色情片也能让人无动于衷。很多时候，人们执着的是搜索探寻的过程，而不是结果。我不认为完全放开色情内容能让谷歌的搜索流量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分析还是假设谷歌独占这个市场，事实上，百度和其他公司一样受困于内容审查，真正放开缰绳，百度等本地公司更了解中国网民的心态，完全可能比谷歌做得更好，让谷歌败得更惨。（题外话，网络审查，的确是亿万网民所深恶痛绝的。我觉得政治审查，应该针对的是海外的独轮运之流，毕竟让海外豢养的走狗控制舆论比华尔街控制中国金融对中国伤害更大；但是对于国内舆论应该放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问题不解决，百姓的怨气总是要找个方法发泄的。对于色情内容，我认为在无法有效甄别成人和未成年人之前，成人还是应该多做些“牺牲”。我所深恶痛绝的是“宁可枉杀三千，不可错过一个”的心态，不去思量提高技术，动辄因为一两篇文章将整个网站封杀。结果是枉杀的不少，错过的更多。我所反对的是对政治内容的草木皆兵和对色情内容的变相纵容。凭良心来讲，有几个网友想看色情图片、视频的时候找不到呢？反映基层民意的帖子却屡屡遭禁。然而，我们需要清醒的是，谷歌和google绝对不是弱势网民的代言人，而是一个可以影响舆论的巨人，是一个可以凭公司之力与政府叫板的巨兽。广大网民只是两虎相争中被代言的棋子罢了。）

真正可能让谷歌感到憋屈的可能是所谓的潜规则。一个月查一次也是查，一天查一次也是查，一件事情往大炒作也可以，往小压制也不犯法，然而这对公司来说却是很重要的。强龙不敌地头蛇，如果相关部门对百度比对谷歌适度宽容一些，我并不会惊讶。相反，对比于之前外资公司的超国民待遇，这是一种进步。我们中国公司别说进军北美了，就是去被他们抛弃的非洲投资都被美国处处掣肘。相比之下，中国政府比美国政府公平正义的多了。我们应该注意的是微软中国和谷歌中国都是李开复创办的，经过几年的交往，李开复和相关部门的关系只有更好，相关部门既然对微软中国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打压，从人情来讲，对谷歌也不会痛下杀手。当然，客观事实是微软在中国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但另一个客观事实是谷歌相比微软要桀骜不驯的多，这次更是连同美国政府同中国政府叫板。表面来看，中国政府最多只是报复性惩罚，并没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迹象。当然，真实情况可能只有内部人士清楚。但是，百度等公司的政府公关是不该受指责的。事实上，各国都有所谓的潜规则，因而政府公关是也是每个大公司的必须。google也大力资助奥巴马的选战，在中国也是高薪聘请高级管理人才，如果不是看中他们和中国政府的关系，他们有何德何能拿如此高的年薪？谷歌力图让政府对自己宽容一些，百度尽力让相关部门对谷歌多下些绊子，都是可以想象的。不能说谷歌败下阵来，就指责百度，好想自己没有做过类似事情似的。但是，潜规则明显不是谷歌“失败”的原因，各国都有潜规则，为何独独在中国败下阵来呢？

我认为，谷歌失利的基本原因是其丧失了原有的技术优势。当google刚出来的时候，其划时代的技术革新让那些被升级后的北大天网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学生们奉为神明。那时候，无论政府怎么打压，如何扶持本国企业也是徒劳的。记得有一次google被封，（据说是江绵恒去视察GFW，结果搜索“江泽民”第一个结果就是“万恶江泽民”），我们可是数着时间等待google解禁。10年后的今天，我默认搜索引擎依然是google，连email都从hotmail转到了gmail。但是，今天的google搜索和10年前的有什么区别么？似乎没有。如果没有google会怎样？百度结果也貌似差不多。甚至当我搜索某些中文内容时候，我不得不用百度，因为google什么都搜索不到。我曾经弄过一个博客，从日志来看，google大概两三天来搜索一下，而百度的间隔却仅仅是一个小时。我没有具体的数据，但是我相信百度收录的中文网页多于谷歌。google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技术上他和其他的搜索引擎并没有代差，技术差异正在缩小，中文搜索上甚至有些被百度超越。正是这种技术上的势均力敌，使得谷歌丧失了google的大气，变得锱铢必较，纠缠于内容审查，抱怨对自己的不公平待遇。就好像波音经常控告欧盟政府对空客的补贴，却对中国政府明目张胆的拨款视而未见，为何？看不起你罢了。

但是，仅仅考虑技术因素，谷歌至少也应该占据半壁江山。被百度超越，其本质原因在于其“不劳而获”的心态。百度是一个立足中国市场的公司，考虑的是如何迎合中国网名的心态，占领中国更大的市场。而谷歌是google的子公司，考虑的更多是如何将google移植到中国来，当中国市场和国际市场有任何冲突的时候，需要服从于大局。百度在做贴吧，在做知道，在做MP3，有成功又失败，但是最起码在做东西。谷歌呢？在将服务器移到中国，在将google一些列服务汉化，唯一自创的貌似只有一个谷歌拼音，还和sougou打了场官司。google对谷歌的重视和投资都是与其期望不成比例的，谷歌在每年盈利一两亿美金的时候都动退出中国的念头，相比微软的决心则逊色的多。希冀着copy&paste将中国市场变成自己的摇钱树，不得不说是google高层的一厢情愿。中国的文字和文化同其他语言和文化有着明显的区别。而未能针对这种区别进行技术上的再创新是所有失去中国市场的外国网络巨头的共同原因。中国人喜欢热闹，所以百度推出了贴吧，中国人喜欢免费的，所以百度推出了MP3搜索，不管这种文化是好是坏，百度依据这种文化而创新。西方的文化令这些没有太大的市场，google自然不会重视，谷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度占领相应市场，最后只能摆出清高的样子进行道德谴责。就像郭德纲说的一样，相声是让人快乐的而不是给人上课，一个公司也是为了盈利而不是进行道德说教，否则要法律法规做什么。百度MP3不尊重知识产权也好，钻法律漏洞也好，他符合中国人的心态，也能够因为中国音乐出版集团的不够强大而生存下来，因而占领了市场。google因为西方相关集团势力的强大被束缚了手脚，所以只能骂骂百度不道德。其实说到道德，百度和google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google也清楚所谓道德和知识产权只是一种宣传策略，google book 也有版权的纠纷，google也经常能搜索出隐私的内容，真纠结于道德，只不过是另外一场混战。面对一种不同文化，百度选择的是迎合，而谷歌选择的更多的是指教。谷歌管理层抱怨员工创新不足，交代给的任务能够很好的完成，自己却没有新意，应该像google员工学习。然而百度也是靠同样缺乏创新的员工占领了市场。QQ更是一个垃圾，却赚得盆满钵满，让我恨得咬牙切齿。西方有西方的创新，中国有中国的创新，以一种文化优越的心态或许可以改变谷歌的员工，却难以改变整个中国的市场。你不能够教导我爸爸玩QQ游戏是浪费生命，应该去google book多读一些书，也不能指望让我妈妈因为百度的竞价排名是“不道德”的而选用谷歌，因为妈妈最起码能够猜出“百度”的意思，要记住google这种天书却是难上加难。只有当谷歌高层能够发现那些老老实实员工的可爱之处，只有当google开始尊重中国自己的文化的时候，谷歌才能获得google的辉煌。

谷歌现在的境况需要一个解释。谷歌需要解释给google总部，那么多钱花了，收获在哪里？承认技不如人，是google不能接受的；解释中国文化的不同，是google不能理解的。埋怨投资不够无异于火上浇油，老是哭哭啼啼抱怨被中国政府欺负也只会令人心烦。或许正是这种无奈令李开复离开了谷歌。google呢，也需要对持股人和社会说明自己将来还有快速的增长。google以远低于microsoft的盈利获得了可以与之匹敌的市值，源自于人们对他盈利快速增长的预期。初期的技术创新令其有了指数级的增长，然而任何技术总有一个瓶颈和上限。所以google才会疯狂向其他领域扩张，gmail，google earth，youtube，Android，还有云里雾里的云计算。但是赔的多赚的少，google并没有找到新的增长点，其90%以上盈利还是来源于网络广告。从自我技术创新到购买新星网站，再到现在炒作政治话题，google越来越不能靠其技术吸引人的眼球，显示出他的疲态和无奈。这也是一种必然，一个大公司的成功，技术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因素，甚至不是重要的因素。垄断，同政治势力的勾结是一种必然，即使google不愿意，其强大的能力也不能逃出政治的魔爪。因而，这种打着为民请命招牌的政治操作是各方的一个必然选择。对谷歌来说，一切都是中国政府的错，我有什么办法。对于google来说，政治这种谁都能插句嘴的话题远比技术更能吸引大众的注意，对于美国政客来说，连google这种公司都被中国政府欺负得或不下去了，这是中国政府独裁的血淋淋证据啊。话题炒作起来，目的就达到了。至于之后是不是真的同中国政府翻脸，放弃中国市场，谁愿意相信谁相信去吧。

“Don't be evil"，是一个很美好的口号，就好像桃花源一样。对于google这个公司，我是很喜欢的，他的简洁而强大的产品，他的人性和自由的文化，还有美味的厨房，都令我心动。然而，他是一个公司，是一个受资本运作和政治控制的公司，而不是一个学生创业激情支撑的团体。他的技术光环将渐渐褪去，变成和IBM,Microsoft没什么区别的垄断巨头。一个拥有着海量数据，强大计算能力，庞大私人信息的公司，不管他是否想做evil，都或将成为比CIA更令人恐惧的怪兽。我不相信google甚至任何一个公司能够逃脱政府的控制，谁也不敢保证google敢同美国政府也这样拍板来保护我们的隐私数据。一句宣传口号远远比不上盈利和生存重要。google的服务器或许永远不会受到CIA黑客的入侵，那是因为实在没有必要。网络的出现，极大的增加了个人的自由，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但是这种好日子能够持续多久呢？历史上，平面媒体最初也是反映平民的利益，今天不也被少数寡头所控制么？平面媒体也好，网络也罢，只是一种信息传播的媒介，他能够为人们自由传播信息的天使，也能成为少数人控制大多数人思想的帮凶。当然，这种影响和控制会更隐蔽，但也将更透彻和全面。当我们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倾诉给网络的时候，网络同时也深深影响了我们的内心。资本，或许不能控制西西河，但能控制更多的东东河；井大，不会违背良心为少数人说话，但早已经有更多的“经济学家”开始胡言乱语了。资本也好，政治也罢，或者其他势力，迟早会占领网络这个阵地。珍惜现在的自由时光吧！google的诞生不会给中国带来自由，谷歌的离去也不会让中国陷入黑暗，网络更不是一方净土。毕竟，控制社会的是人，不是机器。

一些补充：

技术 VS 市场， 项羽 VS 刘邦：链接出处 莫要在孤芳自赏中消亡：链接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