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水浒英雄赞 -- (三) 教头舞断风雪路 -- 西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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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长枪在手又如何(转载)――看了西柠兄的文章忍不住转来的

长枪在手又如何

作者:教头

  ??   一,等到这一天

       八百里水泊到处是杀声。

       林冲跃马提枪,率一队其实不能算军队的军队到处冲杀,皂白的战袍已染做朱红。

       已经杀了多少人,他不知道,浑身的力气好象还一点也没有泄露,就如同心里的仇和恨!

       高俅来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林冲双腿用力一夹,战马长嘶,向着宋军最多的地方冲去。黑亮的枪尖刚带着血抽出,又携着风刺进了另一个胸膛。

       无人挡他,也没人敢挡,没人能挡。长枪如风,斗大的红缨,不过是风里的一团燃烧的火。

       高俅来了,然而高俅在船上。

       水军那边怎样了?

       除了人和枪在陆地,心,早就飞在了水上。只有这一刻,林冲恨自己只驯得了烈马长枪。

       也在这一刻,林冲甚至恨起了宋江,也羡慕起了时刻跟随在宋江身边的吕方和郭盛。

       此时他们应该都立在水泊之边,踌躇满志的望着阮氏三雄,张家兄弟的龙腾蛟越。

       忽然,林冲眼前一花,一支箭当的一声被一条镔铁禅杖击落在马前。回头,花和尚对着他咧嘴一笑。

       林冲收敛心神,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暖意。勒住马,看着鲁智深在枪林刀山里纵横叱咤。禅杖的每一次闪光,都仿佛野猪林里天外飞来的一道闪电。

       “兄弟!这才是我今生的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兄弟!”

      

       林冲仰天一声长啸,纵马,舞枪。

       马蹄声碎,快马如风,一如此刻的心情。

       高俅已是自动入瓮的鳖,落网的鱼,唯一的疑问是溺死还是生擒?

       宋头领答应过生擒的。他的表态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我林冲的心思,知道兄弟的仇恨。阮家兄弟不会给我一个死了的高俅,一如当初我不会让他们面对一个苟活的王伦!

       前面是一场厮杀,一场目前山地上唯一的厮杀。

       林冲策马越下高岗,岗下,“玉麒麟卢俊义”的旗帜烈烈迎风。

       卢俊义面对的是周昂,高俅特意邀来的现任八十万禁军的副教头。但他的心不在周昂的身上,他的心里一直思考着宋江战前的私语

      :“看着林冲,切切。”

       “为什么要注意林冲?”卢俊义不经意的拨过周昂刺来的一枪,忽然烦躁起来,恨不得一枪将其戳下马来。枪法一紧,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周昂左遮右挡,浑乱了方寸。马头一带,转身就逃。

       卢俊义勒住了马,望着正冲下山岗的林冲。

       “为什么要注意林冲?”这个问题又浮起在心头。“第二把交椅,原是别人给的,强迫给的,我算什么呢?林冲毕竟是梁山的元勋

      宋江,这文面小吏,玩的什么花样?”

       烦躁再次来临,卢俊义挥了挥手:“鸣金!”

      

       林冲策马,紧跟着卢俊义的身后,回到了山寨。

       宋江和他率领的水军还没有回来。

       卢俊义不发一声的下马回房,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林冲望着他落落寡欢的背影,不由生起了相惜的悲凉。

       “河北玉麒麟,何等响亮的名头。匹马单枪生擒史文恭,何等高超的武艺,我林冲算什么?他宋江又算什么?”

       思考间,卢俊义却回过头来,忍了忍说:“林头领,厮杀了一日了,先回房歇息吧。”

       下了马,林冲提着枪,回房。红缨迎风,轻拂着他的脸和发。

       长枪在手,谁能挡我?纵是玉麒麟,敢小视我林冲否?长枪在手历百十战役,我又曾输于何人。只是,只是高俅,却以一道“莫须有”逼我上了梁山。武艺原来在面对权力的时候是如此无用,如此无力。

       片言只语,原来胜得过刀枪。

       然而高俅,今天你逃得了吗?我林冲还是等到了这一天了。

       娘子,我就要为你报仇了!

  

作者:教头 回复日期:2002-11-17 20:36:00

      二 抓了高俅又如何

      

       此时此刻,宋江正在鸭嘴滩前,斗大的帅字旗下,一张黑脸阴晴不定。湖水通红,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

       “抓住高俅了,抓住高俅了!”前头的传令兵在战船影里,水泊深处高呼。

       宋江的脸突的红了,:“传令!不准加害于高太尉。吕方、郭盛听令,即刻将高太尉送往后寨,好生安顿。”

       “抓了高俅会怎样?只有他和蔡京在皇上面前说的起话了。此次机会若不抓住,我宋江岂非要做一辈子草寇,我怎对的住太公。高俅

      你来的好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卢俊义卸下了战袍,泡了一壶好茶,于阴凉处歇下,闭目想着大名府的繁华,想着昔日的安逸。

       “报!-----水军活捉了高俅!”

       “活捉?人可解往后寨?”

       “正是!”

       “难怪,难怪。。。。。。林头领在何处?”

       “在他的房中歇息。”

       “给我看着林头领,有什么动向立刻向我回报,另外,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去吧。”

       一口喝光了那壶茶,卢俊义仰天长叹,一片黑云正从山那边快速的飘来,有风,带着血腥,从水泊的深处吹来。

       “梁山,山雨欲来。”

      

       “林大哥!高俅抓住了,抓住了。”

       旱地忽律朱贵一阵风的冲进了林冲的房间。

       林冲坐着没动,手里依旧握着那杆长枪:“抓住了,高俅,高俅

      高---俅!”

       呆坐着喃喃自语了片刻,林冲霍的站起,提着枪就往外冲。

       “人在后寨!”身后朱贵望着他的背影大叫。

      

       黑云压城,却从黑云的边缘透过一线亮光。林冲就望着那亮光疾行,他的眼里没有那片厚重的云,只有那线亮光。

       人生其实多是如此,在哀愁烦恼困难的笼罩下,其实都有那么一线亮光的,只是有人看的见抓的住,有人绝望失望以致盲然。只是,今天这线亮光为谁而亮。

       须臾,林冲就奔到了后寨的门前,这几乎每天都要进去的地方,此刻却紧闭着了门。

       “开门!我是林冲!”

       寨城楼上,有小兵伸出了头,:“宋头领有令,今天任何人不得进入后寨,擅闯者格杀勿论!”

       “轰”的一声惊雷,在城楼上炸响。雨随着雷,哗哗的下了下来。几乎只有一秒钟,就将林冲的浑身淋了个湿透。

       林冲呆站在寨门外,风雨里,那声雷似乎震晕了他的神智。他只是用力的握紧长枪,去抵抗那湿到心里的寒冷。

       “呀!”

       又一声雷响,雷声中林冲望天一声哀鸣,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口鲜血在风雨里冲天而起。

      

       醒来时,林冲已在房里。

       醒来时,一样有雷声轰鸣在他的耳边。

       醒来时,就听到那雷声,就应该听到这雷声。林冲知道。

       鲁智深在房间里咆哮:“直娘贼,待洒家去砸了那鸟门,割了那厮的头,挖了他的心!”

       林冲坐了起来,刚好看到神医安道全收拾好药箱,走出门去。房里还有鲁智深、杨志、武松和朱贵。

       林冲沉默,其他人沉默的看着他的沉默。鲁智深也停了咆哮,在对他的沉默的惊讶里沉默。

       “我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吧,让我歇会。”林冲终于开了口,却是让别人更沉默的逐客令。

       武松叹了口气,先行走了。紧咬牙关的杨志,突现着脸上那块青记,看了看林冲,又望了望鲁智深。

       鲁智深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洒家再陪哥哥坐会!”

       杨志与朱贵站起一拂,:“哥哥若有需帮忙处,招呼一声,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杀高俅也如此!”说罢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林冲清瘦的脸上半是悲凉半是感激的拱手作谢,却一样没有声音。

       鲁智深板着个脸,虎虎的说了声:“哥哥好好休息,洒家去去就来!”说完提起禅杖就望外走处。口里念叨着:“我就不信,人都抓了,还让他活着回去。”

       “他是耐不住我的沉默的,就让他去闹闹吧,好歹你宋江要给我一个说法!宋江,宋江,我杀王伦为的是豪情盖天的晁天王,什么时候梁山成了你这文面小吏的天下?”林冲咬牙切齿的痛骂着。

  

作者:教头 回复日期:2002-11-17 20:37:00

       三 誓杀高俅

      

       屋里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雨声无比的清晰起来。

       雨已小了,浠浠沥沥的,宛如多年前开封城林家老宅里,娘子轻盈的笑语。林冲仿佛看到,自己浑身湿透,走进房来,倚窗望了好久的娘子急急的迎过来,忙忙的替自己换下湿渌渌的披风,忙着打来一盘温热的水,招呼着洗完。然后,两人相互招呼着坐到桌前,就着烛光,享受香醇的晚餐。。。。。。

       门嘎的一声,开了,有风呼啸着进来。

       纱帐一阵摇晃,一颗泪刚从脸颊上断落,就在风里消失了踪迹。

       林冲抹了抹脸,掌上的老茧磨在脸上,有种厚重,有种温暖,也有一种伤感。

       誓杀高俅!

       不为别的,也要为娘子那双因操劳而长满了老茧的手!

      

       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

       六个人依次走了进来。吴用,公孙胜、刘唐、阮氏三雄。只是少了晁盖,今天的兄弟已不是昨日的故人了。

       林冲用目光注视着他们,他知道他们来干什么,更想通过他们知道高俅现在是惶恐,还是在得意于宋江的惶恐与逢迎。

       吴用率先一个长揖。文人的脸皮永远比武者要来的厚,刘邦如此,韩信如此,刘备也如此。

       其余诸人满脸无奈,立在一旁,半响才跟着双手抱拳,面色凝滞的一揖。

       吴用道:“林教头,吾谢罪来了!”

       林冲:“军师何罪之有?林某不懂。”

       吴用道:“当日晁天王及吾等七人,因生辰纲一事,流落江湖,几无安身之地,若无教头仗义拔刀,吾等早成官府刀下亡魂。昔日情景,今尤在眼前。思之,每令吾兄弟感叹。每每总感无以为报,唯愿哪日能相助教头报得大仇,方。。。。。。”

       话尚未完,林冲欲脱口而出之语未发。刘唐已愤愤而语:“今高俅正在梁山,如此机会,何日能重来。日日说要报恩,今日不杀,何日再杀!只是。。。。。。唉!”

       阮氏三雄亦面带愧色:“林教头,非我兄弟忘恩负义,怎奈宋江大哥亦是我兄弟救命恩人哪。杀还是不杀,我等实在两难!”

       林冲双手抱拳,临空一拜:“我林冲昔日之举,并无要诸位报恩之意,唯看不惯王伦之行径与嘴脸尔,只是想着梁山有诸位定将日益昌盛。”

       “今宋公明哥哥留高俅于后寨,好生款待。只为朝廷招安。他欲保,你欲杀,此有利于梁山之兴旺昌盛乎?”吴用又道:“想直到今日,我亦称你为教头,其余也多称为员外,提辖,统制,都头,所为何因,乃你等昔日之荣耀也。宋公明哥哥欲复你等旧时荣耀,甚至更甚,不为其他,光宗耀祖也!”

       “不用说了,高俅我林冲非杀不可。不杀他,我只怕死后无脸见列祖列宗,家破人亡,谈什么光宗耀祖?”

       话说到这里,除吴用外,其余人等抱拳道:“教头休怪,你要杀高俅,我等不阻止,也无法帮你,只盼你以梁山大义为重,莫让天下英雄笑话我梁山才好!”

       吴用此时一样无计可施,说了声:“花和尚还在后寨叫骂,望教头早做主张,如此闹腾,梁山亡也!”

      

       林冲侯诸人走远,翻身出来,腿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走向后寨的路上,林冲寻思着,:“我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否则

      杀不了高俅,甚至杀不了一只鸡。”

      

       “回去吧。兄弟!”林冲很平静的对着花和尚说。

       “大哥?你没事吧。病好了,安神医说你中了风,要多休息的啊。”

       “回吧,我有事和你商量。”

      

       林冲于桌前端起一碗茶,双手举起:“两位兄弟,今日我林冲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干!”

       鲁智深、杨志举起酒,与林冲一起饮下。侯在一边的朱贵忙着再次盛满,与其他人一样,神色凝重。

       林冲道:“高俅我是必杀的,但进后寨不可能。只有在其回朝的路上下手。我寻思,高要回朝,必经断金亭,鸭嘴滩与响箭渡三处,我欲请朱贵兄弟在山中打听消息,待高俅离山之日,我与你们分伏三地,伺机杀之。”

       “好!我守第一关,断金亭!”鲁智深抢了第一位。

       “那好,我守最后一关,响箭渡,麻烦杨统制伏于鸭嘴滩,此次若能击杀高俅,吾林冲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两位兄弟厚义。”

  

作者:教头 回复日期:2002-11-17 20:40:00

    四 忍字心头一把刀

    

     梁山聚义厅,酒醇肉香,觥筹交错。

     宋江满脸讪笑,一副奴才像,频频举杯,迎向高俅。

     劫后逢生的高俅,得意洋洋,骄傲的举着酒杯,虚以应酬。一边满口答应着宋江的请求,一边想象着回朝后如何应付皇帝以及蔡京等的询问。

     忽然,一小兵飞快的跑进来,单膝跪地报道:“报!林、鲁、杨三位头领,于黎明时分各自离寨,分守于断金亭、鸭嘴滩、响箭渡三处。”

     宋江一惊:“三位头领是否携带兵器?”

     小兵回报:“除鲁头领带着禅杖外,未见两位头领携带兵器。”

     宋江哦了一声,回过头来,只见高俅一张脸刹那变做蜡黄,举杯之手簌簌发抖,口里连声哀怨:“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宋江一拂到地:“太尉请宽心,林冲长枪离手,未必是想伏击于您,何况。。。。。。”

    

     此时,林冲正拔出贴身藏着的宝刀,隐身于响箭渡茂盛的芦苇林里,静静的等待着。

     钢刀耀眼,映照着他清瘦的脸和放着白花的芦苇。芦苇随风轻轻摆动,似乎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扬、零落。

     轻拭宝刀之锋,有血顺着刀槽从刀尖滴落,瞬间融入水里。

     “血,这泊里只差一个人的血了。高俅,受死吧!昔日,白虎堂前我拿着刀,今日刀换了,地点换了,我林冲不会再忍。今日我要拔掉心头这把刀!”

     林冲笑了,狂笑,迎来芦苇丛中一阵狂放的歌声:“老子生在石碣村,从来性起好杀人。可叹仇深林教头,水泊深处空磨刃。”

     林冲探头一看,正是阮氏三雄。

     阮小七老远望见林冲,急撑两篙,临近,叫道:“林大哥,可否在等高俅老贼?”

     林冲道:“正是!尔等莫非想阻止林某?”

     小七道:“非也!吾兄弟亦欲杀之而后快,只是碍着宋大哥,不便下手耳,今来无他,相告教头,高俅已离后寨,宋大哥相陪在侧,望教头手下留心,莫伤公明哥哥为好。”

     林冲称谢,道:“你等放心,林冲自有分寸。”

    

     目送三雄远去,林冲默念:“不知道鲁智深那里是否遇到高俅老贼了?”

    

     日上三竿,鲁智深手提禅杖,在断金亭里来回走动。耐不住性子的他,几次欲离亭奔后寨而去,又数次强行忍住。

     此时他方知道,忍耐的滋味实在比刀割在身上更令人难受,然而高俅依然没有来。

     同时,在鸭嘴滩的杨志,也提着刀,望着来路焦急的等待。那把刀,宰过牛二,也砍杀过无数的宋兵,他知道也许今天,它将充满遗憾的归鞘。

     “忍着吧,我又不是没忍过,难以忍受的应是林大哥,不知道此时高俅是否过了花和尚那关?”

    

     “高太尉,由此上船,登陆后快马两天便到汴京了。恕宋江不远送了,皇上面前还望太尉多多美言,一表梁山兄弟为国效力之抱负和诚心!”说罢宋江三拜。

     高俅恢复了往日的气焰,昂首挺胸,嘴边带笑,口中轻言:“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好一番纠缠后,归心似箭的高俅带着随从,以及裴宣、乐和两人急急登船而去。宋江与随同的吴用、花荣二人,直望到船影渺渺水天一色方转身归去。

    

     归途上,宋江方才有心关注周遭景色。但见小径三面青山绿树环绕,唯东向乃一湾碧水,正可见初升之朝阳于水中冉冉升起。雨后初晴,蓝天如碧,绿波荡金,鱼跃雀飞,一派祥和。

     宋江赞道:“好处美景。可惜平日忙于寨务,竟无缘此山水。幸得军师,于梁山了如指掌,既知此秘道,一让宋江饱此眼福,也让梁山避过萧墙之乱。”

     吴用道:“行军打仗,熟悉地形为一大要事,此乃分内事也,何足道。”

     宋江一笑:“他日招安之事若成,军师大功也。”

     吴用苦笑:“只恐好事多磨啊。”

     “军师之忧宋江也清楚,但凡若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但得为国效力,一时之辱又有何妨。”停顿了一下,宋江复赞四周之景色道:“他日若能埋骨于此,享青山绿水静影灵音,也不枉此生。”

     吴、花二人忙应和道:“到那日,必来陪伴哥哥左右,再叙忠义!”

  

  

作者:教头 回复日期:2002-11-17 22:22:00

     五 谁的梁山

    

     跟在宋江的身后,吴、花两人也欣赏着这周遭的风光,心里却都在苦笑:“宋江啊宋江,今日的梁山已是你一个人的梁山了。我们的命运与你唇齿相依,不随你又当如何呢?”

     宋江犹自赞道:“我有军师,一如刘备有孔明,何愁大事不成?”

     信马由缰中,吴用的眼里仿佛泛起了诸葛孔明的身影,口里谦虚着:“大哥夸奖了。吴用哪敢比卧龙先生,差之远矣!”。心中却又是另外一番言语:“卧龙何其幸也。关张以刘备马首是瞻,赵云、黄忠等乃其亲自收复并予以重用,众人一心。而今日之梁山众兄弟,大多受你宋江之恩惠,或由你招降而至,身不由己者众多。何况林冲、

    鲁智深等,加之卢俊义、朱仝、徐宁,皆为势所迫尔。我吴用手无缚鸡之力,不倚仗你宋江,只怕死了多回了。”想罢,于宋江身后暗暗叹了口长气。

     此刻花荣亦是百感交集,他知道此次与林冲等结怨深也。而自己得以上得梁山,全因与宋江之关系,与山上诸人,实无过命交情。若宋江身死,自己除陪葬外,难道还有别路可走?

     此时的宋江似乎已完全沉浸在美景之中,哪里去注意身后二人的短吁长叹。“梁山,我的梁山。昔日得你安身,明日我将借你飞黄腾达,威震朝纲,光宗耀祖!”

    

     林冲仍焦急的伏于芦花从里,身前身后已有一大片的芦花断了躯干。林冲抚刀问天:“今日之宝刀,难道只能斩断芦花?”

     一骑马踏水而来,人马犹远,呼叫声早早响起:“师傅,师傅!”

     林冲扭头远望,操刀鬼曹正满头大汗的赶来。待到跟前,滚鞍下马就是一跪:“师傅,莫等了,高俅已经下了梁山,出了水泊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天刚亮时,高俅由宋、吴、花等头领陪同,由我所守的小店前经过,由南山一秘道而去了。我欲上前阻挡,又怕花荣神箭。只好来寻师傅,无奈到此时方见,料得高俅走矣。”

     林冲无心理论,跨上马就往南山赶去。

    

     鸭嘴滩前的杨志久侯不得,脚步匆匆赶到了断金亭。鲁智深正在亭前暴跳如雷。杨志知道,这次终于还是让高俅走了。

     杨、鲁二人对望着,鲁智深在骂宋江、骂高俅。杨志却在心里骂着老天:“想我杨志,本名门之后,当初一心想报效朝廷,却处处失利,甚至落得当街卖刀。而到今天,一心只想在梁山逍遥终老,欲助林冲杀高俅而得愿,为何还是落空。老天!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同时间,镇守后寨的卢俊义与公孙胜已得知了高俅顺利离去的消息。卢俊义问:“林教头呢?”

     传信兵报:“林教头得信后,快马赶去,料是追不上了。”

     卢俊义挥了挥手,小兵默默退了下去。

     呆坐片刻后,忍不住的卢俊义转身问道:“公孙先生,依你之见

    林冲会就此罢休吗?”

     公孙胜双目一睁,复又似闭非闭的道:“梁山,并非兴于林冲,乃宋江也,其之亏也在宋江身上,非林冲也。此乃天意,不可违背。

    莫说宋江,换做卢头领你,也一样要忍下去的。”

     卢俊义闻言面无表情,半响惨笑:“宋江要我,无非为朝廷招安增加筹码,扩大影响。要我坐此次席,堵人之口也。我皆知晓。而公孙先生能坐到第四位,难道是因为道术高强吗?”

     “道术高强?嘿嘿。李逵连我师傅罗真人也敢劈,何况我公孙胜

    不过是因为我本就无心争权,迟早必归道门而已。”

     卢俊义望着“忠义堂”的牌扁一声叹息:“我卢某人称枪棒天下无双,也只能无奈跟从于宋江。日后得失浑如赌博,只要能死得明白也算幸运了。梁山,是宋江的梁山啊!”

    

     林冲不断的用刀背击打着马臀,散乱的头发,在迎面的疾风里乱舞。远远的他望见宋、吴、花等三人施施然而来,只是不见了高俅。

     林冲勒住了马,双目如电,怒视宋江。

     未等走到跟前,宋江已翻身下马,如方才曹正一般,跪在了林冲马前。

     花荣欲摘弓,吴用以目示意阻之。双双如宋江一般,下马跪了下来。

  

  

作者:教头 回复日期:2002-11-17 22:23:00

    六 无奈受招安

    

     仰视着怒气冲冲的林冲,宋江的态度谦恭而不惶恐,:“林教头,宋江知道今天对不住你,可我也没办法啊,宋江总不能让兄弟们在梁山当一辈子草寇吧。以后子子孙孙怎么办,也做强盗做草寇吗?不行的啊!”

     林冲不语。

     “教头若真的无法原谅宋江,宋江唯有一死,以泄你心头之恨,

    此乃我宋江心甘情愿,今后众兄弟也不得为难于你。”宋江转过身向吴用、花荣交代。

     林冲握着刀的手青茎直爆,微微的发着抖,:“宋大哥!我林冲决不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可你难道没有想过,今天放了高俅,我梁山弟兄将来会是怎样?反贪官不反朝廷,你现在居然寄希望于高俅这奸臣,你。。。。。。”

     宋江站起身来,环视着周围的山水与树木,道:“想我宋江昔日不过一小小押司,在官场寂寂无名,而在江湖之中却是名声大震,无他,重义气轻生死而已。占得梁山,你我兄弟笑傲水泊,天下知名,初时亦生取宋室江山而代之之念。然你觉得可行否?”

     林冲道:“今日梁山破官军如探囊取物,一百单八人,论文论武

    皆是天下之雄。马步水三军整齐,医有安道全,法治裴宣,火药刀枪谁可代凌震汤隆,乐官有乐和,刺探传令戴宗时迁,柴大官人无论江湖官场之影响均不输于你宋江。礼法乐讯医,水火衣文道,无所不缺啊,为何不能与朝廷争一日之短长。而总是幻想招安,仰蔡京高俅之鼻息?”

     说话之间,卢俊义、公孙胜等领着鲁智深、李逵、武松等十多个头领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闻得林冲一席话,李逵执斧大叫:“哥哥说的对啊,徽宗老儿不也姓宋,何不杀上东京,砍了狗入的,坐了他位置,杀了高俅,以解心头之狠!”

     宋江瞪了李逵一眼,转向林冲道:“你之所言,的确如此。但请教头细思,我等兄弟若离水泊,占城据府,可有精力。曾头市、祝家庄这等小小村寨,亦曾让梁山头痛,晁天王甚至亡命曾头市。宋室现虽势弱,但我若将战线拉长,粮草补给,兵源补充,皆成问题,而且

    远离梁山,先失地利,强攻州府,必损兵折将,兄弟们如有闪失,我等于心何安?”

     “他日我等如受了招安,虽仍有蔡京高俅等在上,但我一百单八人均在朝为官,彼无顾忌?因此今日放高俅实乃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尔。”

     林冲一声惨笑:“高俅已走,一切惘然。将来受招安之日,必是我梁山兄弟生死离别之时。一百单八人在朝,奸臣答应,只怕皇上也不会答应。我林冲既上梁山,就会与梁山共生死,同存亡!此时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只可惜我长枪在手,一身本事,到最后还是要听凭高俅驱使。”

    

     数月后,在宋江吴用等的努力下,梁山兄弟终于全伙跪倒在了招安的圣旨下。

     离山之时,林冲、鲁智深、杨志并辔走在最后边。路过一石乱林密之处时,林冲忽唤了声:“杨头领,还记得此处吗?”

     杨志望着细想片刻,摇头不知。

     林冲道:“想当日,我初上梁山,可恨王伦这厮,死活不肯收录

    最后要我交一投名状方肯。”

     杨志呵呵一笑,:“记起来了,这里就是你我兄弟初时相见交手的地方。”

     林冲淡淡一笑:“不知道这次受了招安,高俅等会要我兄弟交上怎样的‘投名状’?”

     言毕,再无言语。一行人默默无语下了梁山

  

  

作者:教头 回复日期:2002-11-17 22:25:00

     七 郁郁而终

      

       宋宣和四年夏,梁山全伙受了招安。

       果不其然,急于立功的宋江一口答应了蔡、高等人的要求,率领梁山兄弟踏上了攻打辽国的征程。

       半年之后的四年冬月,大败辽人的梁山兄弟依然被关在了东京城外。担心兄弟们惹是生非的宋江,居然自己提出,率部攻打江南草头天子方腊。

       一战又是半年,虽然大获全胜。一百单八人却十去其七,星辰陨落,山河失色。在秦明、董平、石秀、张清等上将先后阵亡前后,林冲依然是梁山最锐利的一杆长枪。

      

       浙江,六和寺。

       此地是梁山军队击败方腊后最后的聚义处。生擒了方腊的鲁智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细细思量:生擒方腊,是大功一件。若回朝必受奖赏。然五台山的山门尚且为我而破,东京呢?朝廷腐败,官场黑暗,依我脾性,日久必受其害。蔡京、高俅毕竟不是五台山的和尚,皇帝老儿也非智真大师可容忍于我。哎,不去也罢。可怎么和宋江及众兄弟说呢?

       寺外,钱塘江的潮水反复拍打着江岸,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潮声隆隆,似他早已习惯的战鼓。六和寺在那潮声里颤抖,他的心却在潮声里坚定。

       房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在如雷的潮声里依然清晰。

       武松拖着一只空空的衣袖慢慢的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丝毫战争胜利的喜悦。

       “哥哥,武松来告辞了!”

       “怎么,你不回朝了?”

       武松淡淡一笑:“我回去能干什么呢?不但我自己认为,就是公明哥哥也当我是个废人了。名利如过眼浮云,老天既然要我做了个行者,我又何妨在这潮声里终老天年,岂非强过受那些鸟气。”

       鲁智深呵呵一笑,:“那我这正而八经的和尚呢。岂不更当在此敲敲钟打打鼓。呵呵,现在有伴了!”

       武松大喜:“你也不去。可惜杨志哥哥病死丹徒,不然的话,他如也留下,六和寺只怕要被江湖兄弟说成第二个二龙山了!”

       花和尚也一阵大笑,忽问道:“林大哥呢?他肯定也不回去。有你们兄弟相伴,这一生洒家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停了一下,复道:“你断了一条臂膊,好说,我却怎么和宋江等提起,如他等不放,这口舌功夫我可不行。怎生是好!”

      

      

       两人商议之时,林冲正在钱塘江边,独自默默听那潮声,看那潮起,看那潮落。

       往事如潮,一幕幕在心海里起落。白虎堂下,柴进庄里,山神庙前,忠义堂中,败童贯抓高俅,平大辽灭方腊,一切一切均随着那潮声涌到心间。

       想到激动处,林冲挥起长枪,迎着潮水,一路路的将林家枪法一一使来。枪带风雷之声,激荡着,回响着,与潮声共鸣。

       一路枪使完,林冲的胸部不禁微微,气息急促。面对江潮不知疲倦的起落,林冲长叹:“老了!”

       轻轻的拭着枪尖与红缨,溅在红缨上的江水,在他的指间缓缓的滑落。

       “长枪在手,长枪在手,然此生除了扫平大辽算一快事,长枪在手又有何欢?哎,总算有此快事,聊胜于无啊。。。。。。”

       正思量间,有僧人在远处高呼:“智深大师圆寂了!”

       林冲一惊,钱塘江适时响起了最响的一声“雷鸣”,宛如当时梁山后寨的那一场雷阵雨,炸响在林冲的心间。

       一注鲜血随着林冲:“哎呀”一声惊呼,从他的口里箭一样的标出,随后他直直的倒了下去,手里依然紧紧的握着那杆长枪。

      

       醒来的时候,宋江正关切的守在他的身边,侥幸活下来的兄弟们满身疲惫围在旁边,眼里是不同程度的悲哀。

       林冲环视周围,然后对着宋江带着讥讽的一笑,闭上眼不再看他

      宋江长叹一声,走了。

      

       第二日,幸存下来的梁山兄弟们踏上了回京的路。

       宋江等刚离开,鲁、武二人飞快的闪了进来。鲁智深进门就跪倒在了林冲的蹋前,大哭道:“哥哥啊,我害了你啊!”

       林冲一惊:“兄弟,你没有。。。。。。?”

       鲁智深道:“我只因不愿回朝为官,所以诈死,谁料竟然害了哥哥风瘫了,我该死啊!”。哭诉中,以头撞地不停。

       林冲望着帐顶,道:“莫如此,这样也好,我也不用回去,看那高俅的嘴脸了。你我兄弟同生共死,最后终老一处,比什么都好啊,何必自责!走,你们扶我出去看看他们!”

       鲁智深背起林冲,三人出得寺来,远远的望着昔日的兄弟。

       宋江等已经走远,稀稀拉拉的全不象得胜还朝,倒仿佛打了败仗的军队,在古道上有气无力的挪动。

      

       “从来太平靠将军,不许将军见太平。他们此去,一样凶多吉少啊。也许还不如我们三兄弟啊。老天,你既然生了林冲,又何必有高俅、宋江!”

       目送着远去的人,三个满心感慨的人回到了以往他们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归宿。

       从此,无论暮鼓,无论晨钟,林冲都躺在床上。鲁智深与武松照顾着他,仿佛亲生的兄弟。

       林冲只是时时将那杆长枪拾起,在蹋上细细的看:“今生却又何幸,有这样一身本领,这样一位兄弟。”

      

       半年后,林冲在病中郁郁死去。

       鲁、武二人将他葬在了六和寺外,钱塘江边。陪葬的是他那杆陪他戎马一生的长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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