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我是一贯道 -- 元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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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是一贯道

本文除人名外完全真实,几乎不可能雷同,如有,很可能就是说的你。

以前对一贯道的认识,都是从书本上来的,就是一帮是坏人。电影《六号门》讲天津码头工人跟地痞流氓斗争,谢添演的就是一贯道的坏蛋,要跟郭振清演的工人单挑,衣服一脱,全身刺的青龙,他爹在一边卖嘴皮子,“上刀山,下油锅,爷们陪着,身上的肉要哪块给哪块”。

武术界也有几位响当当的人物是在道门的。天津薛颠,形意拳的,功夫出神入化,解放初被镇压了,可惜;南京孙锡堃,程式八卦掌第四代的高手,也是一贯道的,解放初去了台湾。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了,下面的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本文用第一人称。

我是清华毕业的,九十年代中到新加坡的国立大学读研。那时出国还很热,本来都想去美国,可是我没拿到美国学校奖学金,新加坡国大只要录取就有奖学金,而且是倒签证。所以想想先去国大,有机会了再奔美去。

中国人对新加坡的感情很特别,一方面,听说这是唯一中国以外,中国人占主流的国家,有几分情切感,自豪感;另外又听说,新加坡如何严格,干错了事要挨鞭子,吐痰罚款什么的(Singapore is a fine country)。干净,漂亮等等。

第一次出国,坐了五小时飞机,顺利到达,东南亚风情迎面扑来。

闲话少叙,到了国大,办好手续(天呐,在国内好歹也下过英语功夫,听力考的还不错,可这帮人说的是英语吗?),见了老板,引见师兄姐们,顺带着拜会一下师叔伯们;到办公室安顿好,开始操练。一旦走上正轨,读研到哪都是那么回事,新加坡可能更好混些,读硕的奖学金与读博一样,我们工程学院大都是1500新币一月,还不上什么课。国大那时是英国体制,先来的师兄姐们整个就不用上课,后来校领导发现太便宜这帮人,决定读硕的得上两门课,但对中国人来说,小菜一碟。

日子舒服,也难过,新加坡就那么大,比中国一般城市都小,又那么热,没地方可逛。对于男生来说,修完那门不在课程表上的必修课(参考秘籍《No Money,No Honey》)后,绝大多数单身的都在实在寂寞之夜,作了相关的田野调查,极少一部分人甚至亲自操刀上阵上实验课。但平日里还是无聊的紧,新加坡人对大陆人总是敬而远之,真正能交朋友的很少,因此,阿青是个例外。阿青是我们系一个实验室的实验员,新加坡华人。他与一般新加坡人不太一样,人长的挺清秀,却推了一个光头,留下一片青青的发茬子。说话慢悠悠的,似乎很有自信,很稳重。阿青对我们中国人都挺友好,主动跟我们说话。几次接触,我跟他就成了朋友,他有一次还带着榴莲,饮料跑到我住的组屋下面找我玩。

所以,当某天阿青来说这个周末想请我到他家玩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新加坡的天气总是那么热,阿青开着车来接我,我们在车上随便的聊着,不一会到了他的家。那也是一个组屋。所谓组屋,就是高层单元房,一般都是四房室,五房室啊这类的,四房室就是三室一厅型的结构,那么五房就是四室一厅。我们坐电梯上了楼,来到他家门外,按了门铃,门一开,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

我以前见过阿青太太,但开门的不是她,从门看进去,里面好象有很多人,很热闹,声音嗡嗡的。门口站着的是一条汉子,只见他大约三十岁上下,面目精悍,一头浓密的头发跟阿青一样推光,个子不高不矮,身体很结实,不象一般新加坡人那样豆芽菜体型,但也不是那种肌肉暴突施瓦辛格型的,看上去象是练过功夫的。只见此人两手一拱,微笑着说:“小弟草字张三,请问大哥尊姓大名?”我一听,嚯,这年头在新加坡还有这么说话的,很黑很江湖!我只好含糊地抬抬手,报上自己的姓名,阿青此时早已溜进去消失在人群中了。我被汉子让了进去,只见诺大个客厅布置的象要举行什么仪式,一个神龛立着,香炉里的香已经点起来了,一群女人来来回回的放着水果点心之类的供品。几间屋里一些男男女女走来走去的,不知在忙什么。越看越不对劲,我找到阿青,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今天是怎么回事。这时阿青才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是他们一贯道的入会仪式。我一听头脑里嗡的一下子,当时真的傻了,不知该怎么办。事后想想当时应该立即坚决的告诉阿青,这不是我想干的,你不事先告诉我,这是不道德的,我要走人。但当时那气氛,头脑真的不好使唤了,还有就是不太想把事弄的太僵,再看看周围的人,好像也都是良民,没有那种恐怖,半推半就的我也就没话了。坐了一会,刚才的汉子张三又来了,仍然笑容可掬的说,“大哥,你的名字写好了,请过目。”接过递上的名单一看,又是一惊,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是一手秀丽的小楷毛笔字,我的名字里有个字比较生僻,很多朋友亲戚都时常写错,刚才也就是简单地说了一下,居然写的完全正确,还是繁体的,看来道上的文武人材不少啊。

就这么熬了一会,总算布置齐全了,好象时间也差不多了,又见门口被迎进来一个比较年长的男子,拎着个包,去了一间房里坐下,然后就有人出来说,仪式开始。

大家都走到厅里,对着神龛排队站好,没有说话,一片安静。前面站着两个年轻女子,身穿灰布长衫,这种长衫现在只能在电影里看到,就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人穿的那种,今天别说在新加坡,就是中国,也只能是说传统相声的演员才穿。然后刚才最后进来的中年男子也换上了同样的灰布长衫站到了前面,两位女子之一开始说话了,她说的不是新加坡华人说的方言,广东的,还是福建的,也不是这几年李光耀推广的华语的口音,而是一种大陆北方的方言。我是南方人,不太肯定是哪里的,有点像山西(因为跟华主席的口音有点像),又有点像天津话。女的说的有点象唱,一叩首,二叩首,什么的,反正就是司仪干的那一套。然后那中年男子说话,他应该就是一贯道的所谓点传师,他操的是同样的口音,说了一通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之类的话,然后把刚才汉子张三给我看的名单在坛前焚毁,我想是向祖师爷报告今天入门的新道友吧。

胡里胡涂的一切如仪已毕。刚才严肃的气氛松了下来,大家又有说有笑的了,经过这么一来,都是兄弟姐妹了,似乎更亲切了。点传师也被让到屋里休息去了,阿青过来带我去见他。席间点传师情绪颇高,大谈一贯道之灵验,说有人不信,一上楼梯即滚下,声称看到观音菩萨了,云云(晕晕)。又对阿青说,即然是国大的,就编入博士组吧。看样子他们的组织还分层次那。我面上敷衍,心里已打定主意,兄弟,上当只一会,别想再见到我了。

完事后,阿青开车送我回家,还是那么和蔼可亲,笑眯眯的,说话慢慢的。但从那以后,我总是躲着他,好在我的研究跟他们实验室没什么直接关系,不用跟他打交道。他大概也查觉了,后来也没再找过我。不知后来的师弟中有没有其他中招的。

后来的日子,和很多中国来的研究生一样,在新加坡蜻蜓点水一下后去了美国,这件事几乎忘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偶然又想起,嘿,我也是在会的,手续齐全啊。哥们,别惹我,我是一贯道!

关键词(Tags): #新加坡(大圆)#一贯道(大圆)#新加坡国大(大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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