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离婚万岁 -- 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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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勇睡觉前还是挺开心的，想着邹月宁如何和张雯雯搞蕾丝边，甚至还想到了，这两个波涛汹涌的女人如果面对面激烈拥抱会出现什么现象，结果想象中浮现出来的场景把他激动地还在床上翻滚了几下。他又想，要是邹月宁和自己一样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怎么办呢，但这事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多大害处，好像邹月宁是不是蕾丝边都不会影响他们俩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事实。

丁勇安慰自己说，谁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呀，外面那两头，从大学到现在还不是就等着结婚，一他妈样。他想到外面的小南和刘露，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再想到这两人年内结婚，不出意外自己还要出席，还要看着刘露如何穿婚纱戴戒指，心里难免有些惆怅，仿佛一些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在自己身上重现了。丁勇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不想让自己总这么犹犹豫豫，总这么优柔寡断，他强迫自己想些开心的事。他就想，将来邹月宁要是性趋向很坚定怎么办？她会不会把我化装成女的，然后她化装成男的，这么搞呢？

真好用，他笑了，不惆怅了，后来翻腾一会也就睡了。

北京冬天不冷，暖气烧的好，丁勇的卧室又是东向，早上的阳光带着暖意照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又暖烘烘。丁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热醒了。他眼睛瞪着天花板，嘴唇很干，不住地抿来抿去。天花板上有几道光影，是屋子里能反光的物件们映射上去的。有桌子，有电脑，也有泛着金光的腰带卡子。丁勇数着天花板的光影，想象自己如何踩着这几个光影，走个几圈的。

他晚上做了不太高兴的梦，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心里空得慌。早上起来听着外面悄然无声，看着一屋阳光，心里愈发觉着很拧，干涩干涩的，像一坨拧成一团的干抹布。以前的早上，大多都有些事等着他去做，他总是充满希望地醒来，浑身充满力量，但现在……他一点起床的冲动都没有，像植物人一样躺着，就剩下脑子还活跃，可是却神经病一样幻想自己在天花板的光影上起舞。

客厅有声音，好像有拖鞋拖动的声音，还拖到他的门外，然后停了，大概是在听里面的声音吧。丁勇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9点多了。他轻轻出着气，突然有些紧张，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声音。丁勇慢慢把手机放下，眼睛转了几转，考虑着要不要装作没醒说几句什么感人的梦话。但外面的人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停了几十秒，门便被推开了一条缝。

刘露从门缝往里看，看见丁勇四平八稳地躺着，眼睛明显是刚闭上还紧张地皱着眉头。她走进去，哎了一声，把丁勇眼睛喊开了。她说，老丁，你看我这裙子怎么样？

丁勇说，你等我坐起来看啊，你不能先出去啊，你把那个衣服给我扔一下。我靠，你怎么没羞没臊啊，就那么看着我穿衣服啊？就算你都看过了，就不能伪装一下淑女？你哪次换衣服，我不是娇羞着跑开？

丁勇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形势该是如履薄冰以礼相待，他却忍不住还是拿两人的床事调笑几句。他继续说，你说你吧，大早上穿什么裙子，好歹也是冬天吧，神经病啊！你这是找……

丁勇停住了，总算还有些理智，即时刹车。刘露有些脸红了，好在是背着光，估计丁勇也看不太出来。她解释说，早上快递来送的快件，我在淘宝上买的，所以才试试。你以为我没事冬天爱穿啊，你赶紧说怎么样，冷啊！

不好你还能退啊？丁勇坐床上，下半身围着被子，说，你们这帮女人，网上模特穿着好看你穿着就也好看啊，既然你不放心那你买什么买，既然你买了那你还不放心什么呀！

刘露一转身就作势要走，喋喋不休的丁勇马上住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刘露一进门就忍不住地开贫。

好了好了，别走别走，气性还不小，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丁勇喊住刘露，伸出一只手来，在空中转了转手指，示意刘露转一圈。刘露转了一圈，丁勇又说，你转太快了，这是给我看转圈呢？先扭过去，我看看后背。

刘露转过去，丁勇从后面看着。裙子是淡黄色的，纱质的，阳光一打，透了一多半。从后面看，BRA的带子啊内裤的边缘啊，都清清楚楚的。丁勇让刘露转过来，前面腰身收的很紧，胸那块却很宽敞。丁勇叹了口气说，这衣服吧，反正不能说不好看，看下半身行，腿这块过关了，上半身不行，这衣服得靠胸支起来，支起来，支起来你明白吗？

你给我去死！刘露骂了一句，走出去咣地关上门。

丁勇笑了笑，哼了一声。掀开被子慢慢穿裤子。他觉着胸口堵着，跟刘露正式恢复朋友关系让他觉着很不快。他穿好衣服，没有急着出去，他坐在靠着门口的床角上，两肘拄着大腿，使劲低着头想着刘露。

煎熬啊煎熬，要是以后不见不说话也还好过，偏偏俩人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这……这……这情何以堪啊。丁勇想到了一个成语，自觉着说起来还挺有感觉。

他正在那垂头丧气地情何以堪的时候，刘露又开门走了进来。门口挨着床角，刘露就站在丁勇前面。刘露衣服颜色太浅，一进来就反射的满屋子都是黄色。即使丁勇不抬头，也能觉出来屋子里亮了许多。

老丁，这衣服到底怎么样？我说真的！刘露跟衣服卯上了。

好看。丁勇依旧不抬头。

你看看你！你……呀，你。都不会跟我正经说话了，昨天还跟我说要做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呢。呃……快递员太勤劳，非要一早上送，我连个问的人都没有，不好看我还想退呢。

今早快递来了吗？我都没听到。丁勇依旧没抬头，不过却问出了一句很有条理的话来。

你什么时候能听到有人敲门啊。

丁勇不答，专心研究刘露的脚和拖鞋。她穿着卡通夹趾拖鞋，脚趾弯曲扣着拖鞋，俏皮地一下往左扣一下往右扣，因为刘露习惯站着的时候左一下右一下扭动身体。

接下来，丁勇做了一件让他经常回味却又总回忆不起动机的事——他突然伸手一拉眼前的脚踝。

一切都从这一拉开始。

丁勇后来解释这一切，他说他当时确实是想凑近了看看刘露的衣服。但这理由其实很难成立，因为俩人都已经近到伸手可及的地步了，再拉近一点那得变对眼才能看清楚。丁勇又想，大概是因为刘露脚踝长得不错？好像武侠里说的玉腕胜雪什么的？哦，不对，那是手腕。总之是因为着一个莫名其妙但是肯定在当时是很顺利成章的原因，丁勇才伸手那么一拉。

他一拉，刘露便往前一倒……

本来是说好了要看衣服的，可等俩人有精力互相打量的时候，却已经人是人，衣服是衣服了。丁勇也没有看衣服的时间了，因为刘露正在号啕大哭。丁勇知道她哭什么，因为他也想哭，那种感觉好像是丢了性命攸关的东西一样恐慌。可是丁勇前天已经哭过了，而且哭得心有余悸了，今天再演一遍他可吃不消。他想抽身离去，可是床上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吸着他，让他一动也动不了。最终他的眼泪伴随着刘露的哭声还是流了下来，他侧躺着，面对着刘露，眼泪哗哗地流，下面的眼睛流出来的眼泪直接铺到枕头上，上面的眼睛流出来的眼泪又流进了下面的眼睛，因为没洗脸，眼泪流过的地方又是油脂又是汗碱，所以下面的眼睛又被杀得生疼。丁勇眼泪越流越多越流越疼，好像一个水袋子被戳开了一个缺口，哗哗往外流着泪水。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是眼泪越流越难过，越难过越觉着生死离别一样舍不得刘露，越舍不得刘露就越要抱紧刘露，越要抱就越想流泪，一个奇怪的死循环把他套住了。

从前他看《火星任务》那部电影，里面有个人失落在太空里，等待他的是在无尽的黑暗里永远的漂流，不会有任何力量让他停下来，不会有任何希望。自从看完这部电影，那个场景就是他最害怕做的一个噩梦，每次梦到，都会把他吓得即使醒过来也恐慌地恨不得钻进床底下。眼下，他可能是哭晕了，哭缺氧了，他明明睁着眼睛却好像又到了那个梦境一样，似乎有些天旋地转日月无光，他怀里抱着刘露就好像抱着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线希望最后一条生机。那感觉很奇怪，像等待末日，像等待黎明，好像活不下去了，又好像充满了满足，他闭上眼睛再睁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好像过了很漫长的一天，但其实他知道肯定就是刚过了一小会儿。

丁勇总会幻想一幕很有玄幻色彩的场景——两个人抱着只是简单的流眼泪走个过场，突然丁勇的心里深处一只绿毛小手，尖尖的指甲一戳，他的心破了一个洞，然后呼地爆炸，迸发出一个黑洞，一下子把两个人吸了进去。

好吧，是很没有逻辑性，但丁勇信誓旦旦地想：那天肯定真的是出现了一个黑洞，把他连皮带骨吸了进去，不，是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