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1940年在鬼子腹地打县城：1 -- 黄河故人

整个过程谋划的相当周密。

情报和保密都需要地下党的支持。首先王明贵联系上了假扮夫妻的纳河县委伊子奎和陈静X（各方资料不一，谨用X代替）。陈静X再转到地下党之前，是抗联的被服长厂长，她的被服厂有位常客，耿殿君，也就是《十三省》的掌包。耿殿君喜欢唱个小曲，电视剧里面保留了这个细节，忽略了大家一致认为他唱的不好听的细节。

陈静X和王明贵他们沟通有个麻烦，她是朝鲜人，说汉语没问题，认字不行，因此主要的工作是由曾担任北满特支书记的陈冰玉负责。王明贵要求能为三支队提供这么几个方面的情报:

1. 部队要从根据地出发攻打县城，必须过讷谟尔河，此河甚宽，需要船只。

2. 克山县城的敌人兵力部署、工事构筑、敌人机构的防御情况

3. 敌人各要点的准确位置、交通情况。

王明贵的计七月从朝阳山老窝出发，一路潜行距离克山县城两百里的地方，到了八月中旬，第二次和地下党接上了头。通报了敌人的情况：伪军一个团，团部在城里西门内，大营在城西门外二里地；日军一百多人，在城西门外；县公署在城东南，里面有个一百多人的警察学校；伪警察有一百多人；分散在城门、监狱等处；城墙已经加高，护城河也加深了；好的地方是护城河里面还没有水，而且城墙有个豁口。

听完汇报，王明贵又要了几方面的情报：部队的行军路线，路上的隐蔽点，进城前的隐蔽点，多要一个向导，还有伪军和鬼子的增援路线、时间。

随后，王均就带着一部分人员，离开大部队开始佯动。他们隔三差五打个据点，打下来就开群众大会，然后请老百姓去报告（匪情过夜的话惩罚很重的），终于鬼子被调动了。到了九月中旬，确切的情报到了，伪军大营已经基本空了，人数方面伪军50人、日军58人、伪警察50人、自卫团40人（这个情报准确程度很高，从后来的情况看，人数可能低了，但低得不多）。从鬼子接到报警到集中队伍坐车进城大约是20分钟。

9月21日，王明贵带部队到了前进基地侯家屯，这里距离县城还有一百五六十里。入夜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和九支队偶然相遇。原来两支队伍都恰好住在了这一个屯子，只不过三支队住后屯、九支队住前屯。要不是三支队整队出发动静有点大，两边就互相错过去了。共军的保密很ＮＢ，这个会师的方式很是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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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师之后，王明贵等人向冯仲云汇报了打克山的计划，并请冯仲云指挥。冯仲云回答很明确，方案是三支队定的，还是三支队指挥、九支队协助，他负总责。在地下党的要求下，冯仲云做主带上了一支十几人的红枪会和少数农民自卫队。其中红枪会冯仲云在回忆录专门提到，这是五年来他知道的唯一一支非共产党的抗日队伍（北满地区，本人注）。

当夜他们重新谋划了整个行动：

进攻县城方式选择化装成伪军，从北门城墙的豁口大摇大摆进城，这里护城河没挖好，只有小水沟。因为好的伪军军装只有三支队的，所以由三支队在前，九支队在后。

伪军团部由九支队负责；

县公署大院由三支队七大队（也就一个排，hoho）负责，王明贵、冯仲云随三支队行动；

伪银行和敌人炮台由三支队负责；

县城外放三支小部队，每支十人左右，一支攻打种马场，一支割电话线，一支负责阻击增援。

夺取敌人炮台后，以枪声为信号，各部分同时行动，最重要的是要保证九支队的对伪军团部的缴械。（收获太大，共军自己都没想到）

行动时间控制在20分钟，随后由东门撤出，到城外五里的一个屯子集合，以免被敌人堵在城里。

战前的潜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敌人城外七八里的一块高粱地里，两百多抗联战士在这里开始了敌前一整天的潜伏。东面紧靠着高粱地外面就是一条公路，汽车、大车、伪军、日军行人的声音清晰可辩；附近地里有人在收庄稼，抽烟叹气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西面是几个放猪的，别的还好办，最怕的是猪跑进来。最让他们感到恐怖的是，居然有个小孩子骑着马进了高粱地，然后掰高粱穗子喂马，而那棵高粱穗子边上就是哨兵，也许小孩看见了，但是装看不见。

冯仲云和王明贵两个人的回忆录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这个难熬的白天。从回忆录来看，王明贵要更加沉得住气一些，冯仲云要更加紧张一些，尤其是派进城里做最后侦察的侦查员一支没能出来，两个人的心态差别就更明显了。

傍晚时分，侦查员终于回来了。随后，所有部队按照预定计划出发。排成两列纵队，从城墙豁口扛着枪就刚进城。没想到的是一进城路灯就亮了，险些把这几位指挥员吓死。走到一个路口，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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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的核心是九支队边凤祥、郭铁坚攻打伪军的团部。他们的进展最顺利，耗费的时间也最长。不是他们干活不麻利，实在是老鼠掉到米缸里，发了大财了。他们衣衫破烂，到了亮处行人都用很奇异的眼光看着他们，还给他们指示了正确的地点。到了团部一枪没放，用手枪逼住哨兵，然后大队人马就进了敌人营房。一边把伪军给关起来，一边砸开仓库抢枪，大门口放了两挺机枪，专门负责阻击增援的鬼子。砸开仓库，缴了一百多条枪，子弹无数，迫击炮五门，枪实在带不走的，就地给他毁了。因为东西太多，炮实在带不动了，还是伪军帮他们捆在马上，边捆边说，你们好，你们是中国的军队，都像你们一样，中国就有希望了。可惜马过不了护城河，炮击跑还是没带走。一路上无一伤亡。

（其实相当多的伪军是很不错的，尤其年龄偏大的，包括军官。有一次三支队和伪军遭遇，为了夺路冲着伪军开枪射击。不料伪军非但没还击，给他们让开路，还对他们喊：“不是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吗？你们干嘛这么狠？”*）&*$……&

另一路是拿下中心炮台，中心炮台的机枪可以控制各条大街。一旦这里打成胶着，抗联在城里就给困住了。十多个抗联悄没声摸过去，居然炮台下面的门还是开的，天助我也。进门以后，他们缴了底下十几个伪军的械，就在此时，顶上哨兵放了两枪，省掉了抗联发信号这项工作。下面的人立刻冲上去，收拾掉哨兵，然后架上两挺机枪，专等增援的鬼子。

炮台已拿下，三支队参谋长王均带着十几个人就奔了伪银行，开始抢钱。在银行有伪军警卫想顽抗，他们收拾掉警卫才发现。伪银行行长下班把金库的钥匙带家里去了，太没有纪律性了。他们用斧子砸了金库好一会，金库毫无反应。算来算从银行抽屉里抢的钱也差不多，外面枪声又紧，他们就撤了。

仅有的伤亡发生在县公署这一路，没办法，就这地方有值班鬼子，而且铁杆汉奸多。县公署不是一个小地方，里面有伪警察学校、伪法院、警察局、监狱等。他们从后门跳墙进去，潜伏在伪警校里，等着其他地方打响。

（这里暗表一下，后门墙上有电网，他们进去的时候还没通电，战斗打响后鬼子汉奸们才通电，不料却在无形中帮了抗联一把。）

炮台枪一响，这边立刻开始攻击。伪警校还有几十人，他们没有缴枪，而是开始剧烈反抗。这些汉奸们的反抗拖了他们打了二十多分钟。

本来计划是二十分钟结束，但是时间拖长了，巧的是他们对鬼子的行动速度估计过高，增援鬼子的汽车慢腾腾从鬼子兵营往城里开，而不是像预期的着急忙活的跑过来。

利用这个时间，他们砸开了监狱，干掉了正在枪毙犯人的看守。立刻开始了释放囚犯和招兵买马的工作，这里就看出犯人的不同了。带着手铐脚镣的“刑事犯”冒死反抗，终于擒住了看守；长袍马褂的几十个“经济犯”非但不反抗，还在那里哆嗦。冯仲云带人要释放他们，他们反而说“我们都是商人，是经济犯，太君不会杀我们的，我们不走。”冯仲云也没干涉他们，找仓库和文件是正经。

他们还在折腾文件，鬼子的增援已经突破了三道封锁，到了县公署大门口了。说是三道封锁，实际上也没多长，就是城门外、西门、十字街口炮台三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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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鬼子来了三辆车（两大一小，所以有回忆录是说两辆车）城门外鬼子先被一挺机枪阻击了一下，鬼子没和他们认真交火，就进了城。他们的成果是打掉了第一辆车上的机枪。

一进城就路过伪军团部，这里九支队放了两挺机枪，还有几个神枪手。鬼子汽车开着大灯，反而看不到暗处的埋伏（外面枪一响，他们就把开枪把灯泡给灭了），他们一直把鬼子放到20多米，才开始扫射。鬼子跳下车想打，发现这里抗联位置好，枪法准，只好跳上车，继续走。

再往前就是炮台，这里抗联还有两挺机枪。他们更狠，因为他们在炮台里面，鬼子打不着；鬼子在大街上，连个掩体都没有，路灯还亮着，抗联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打坏了鬼子汽车，待鬼子冲锋的时候，竟然把鬼子放到十多米才开枪，这一下死伤惨重的鬼子们只得绕道小街，步行赶往县公署大门。

县公署大门这里门口还有两挺机枪，第一波来增援的鬼子在这里彻底郁闷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进攻大门呢？因为这时候围墙上的电网已经通电了，院里面的抗联可不知道。

阻击玩了，他们就纷纷撤出。

打掉了鬼子的进攻，王明贵就带着门口的人也撤了，按计划从东门出城。他没预料到的是，后面的冯仲云耽误了太长的时间，差点被鬼子堵在大院里。

冯仲云在干什么呢？他这时候正在仓库里搬东西呢？仓库里枪支弹药、粮食、军装、手榴弹，让砸开仓库的抗联战士顿时有了一种发洋财的感觉，这时门口危急，他们立刻把枪发给那些犯人，让他们去抵抗。犯人里面恰好有几个索利人，那都是百发百中的猎人。

打了一会，鬼子增援更多，大门出不去了，他们边打边退。当他们退向后院的时候，正看到已经冲进监狱的鬼子们，不分青红皂白，对着那些下跪的“经济犯”连刺带砍。

多亏了那些犯人，他们早就琢磨了越狱的方法。他们用枪打断了铁丝网，把枪插在墙上蹬脚，所有人从后墙跳了出来，冯仲云甚至还有时间点下战士的人数。随后他们打灭电灯，隔着墙往里扔手榴弹。（先灭灯再扔手榴弹太坏了。）

他们本想按计划走东门出城，但是听东城那边已经出不去了他们就翻城墙出了城到预定集合点去了。

他们是最后出城的，但不是最后的集合点的，最后到集合点的是进攻伪军团部的那些人。他们利用鬼子第一波和第二波增援的间隙，撤出了伪军团部。带着迫击炮怕出城东门拖长了时间出不去，他们回了进城的豁口。可惜这里也已经有敌人增援，马又不能上下护城河，只好把炮给毁了。

一支部队最能体现他战斗力的不是进攻，而是撤退。

——抱朴仙人。

下一节讲讲他们如何逃离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