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你好,传教士 -- 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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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你好,传教士

今天在一个本科生协会办的座谈上和Scott Savitt聊了几句,也算结识了这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 Scott,去年办国内官员座谈的时候就见过他,他当时希望和中国学生会合作办一个关于中国的刊物,当时的印象是他是一个了解中国的媒体人,普通话非常好。后来查了他的底细之后发现他的个人网站上都是二十一年前的照片,感觉不是一个出版上理想的合作者。之后就没有来往了。

后来知道了更多一点的事情,Scott同志是王$1k那片在华盛顿邮报上著名的自述的“文字指导者”,或者,以我中国人的劣根性猜测,实际捉刀者。对王$1k那片自述没有概念的人请自行google,Scott同志资深媒体人的素质在那篇文章中表现得非常好,明白如何让故事讲得比单纯旁观现实更有趣一点,比如,让一个中国口音说出一些美国人正好希望听到或者喜欢听到的话。

再后来专程搜索了一个Scott同志的简历,一个绝对国际主义的好同志。如果我能顺利从我校毕业的话,我将很荣幸地成为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Scott同志的校友。Scott大学时期,1982年就参加了Duke中国交换学生的项目,密集学习中文之后在1983年来到北京大学学习。其间以琴会友,认识了一位北大师兄,并成为了生死之交,scott在师兄家里常住。这位师兄的家庭在十年浩劫中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他父亲是北京大学的教授。一年之后Scott必须回国,两人依依惜别,以琴相赠,有伯牙子期之美。

1985年Scott秉着内心强大的历史责任感,主人翁意识和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回到中国。用他自己的话说是 Duke feels painfully privileged, isolated from the dire difficulties of the one-fifth of humanity I have just been living and traveling among. Despite the hopes of my father (Herbert S. Savitt '52, J.D. '57) for a new law partner, I remain committed to returning to China after graduation. I never seriously reconsider.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这是共产主义的精神,每一个中国ccp员都要学习这种精神。

1985 年Scott作为实习记者在中国的辽阔土地上见证改革开放的春风,不断向大海的另一边报道春天的故事,包括图博的支持holder of white lotus的运动和内蒙古外蒙古化尝试的一些运动。此时Scott同志已经感觉到中国的大脑已经分裂成两块,左右脚步调开始紊乱甚至左右互搏,这两块也正在等待一个充满火星的关口通过一些直接的方式解决一直以来摩擦导致的不快。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因为曾经也是北大的学生,Scott 当然不会在风暴之外,Scott就在人群里,在大家聚在一起唱啊跳啊等待啊大叫啊的地方延续着Duke大学优良的camp out传统,Scott甚至见证了一个胎儿的诞生和一场婚礼,事情目前为止除了不太和谐暂时没有问题。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吧,你现在看到的很多照片都是Scott同志拍的,我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实物版,虽然电子版看到好多次了,我还摸了摸底片。My byline appears on headlines across the world, I am featured regularly on National Public Radio, and the highlight of my fifteen minutes of fame is an appearance with Ted Koppel on ABC's Nightline.

这个风波让Scott失眠了很久,压力很大,为了健康他转去香港工作,当经济方面的记者。

作为一个国际主义者当然还是要坚持斗争的,1994年他又回来办杂志了,杂志持续了五年,被条子端掉,Scott同志在班房里号称绝食了30天之后被遣返。

总地来说,中国,对于我们的Scott同志是一个一辈子魂牵梦萦的地方,他的青春在那一晚烙上痕迹(有没有像其他人青春在那一晚用尽之后一生都在重复那一晚的心情复述那一晚的故事就不知道了),他的事业在中国被机器摧毁。

中国和他有不能化解的情感联系。

当然现在他在做什么我并不知道,除了08年他指导了我另一个校友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但今天他在我面前对我的国家的未来侃侃而谈,身边是一个Duke大学最早的中文系老师,一个来自台湾的教授,还有一堆来自台湾的本科生。我是不能错过这个时刻的。

Scott 先是说了许多对中国的好话,比如网络改善了democ的权利,邓玉jiao案件让他感到很欣慰,比如g事件其实很蠢,互联网安全对国家很重要,比如汇率不能解决中美两国任何一个国家的问题,最重要的是Scott认为中国的媒体已经很自由了。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实的想法,在两个教授和一堆台湾本科生面前如此说伟大的祖国的好话,让我们几个来打酱油的中国学生如座春风,Scott桑亚克西哈拉绍。

接着Scott着重强调了互联网,censorship在互联网上无法继续,所以democ的潮流无法阻挡。这到了我感兴趣的节点,于是我开始举手发问。

大锅,俺觉得互联网确实推动了一些事情的解决,但导致了人群的分裂,什么是真实的情况大家不相信也不愿意知道,结果是各信各的,你觉得这个怎么办?

Scott回答我说没关系,democ是要训练的人们总会学会的,美国也是分裂的我们要给时间,我觉得邓案最后就是真xiang。还有,关于分裂,Scott说85年之后ccp内部就分裂了,现在是党内博弈,旁边一堆台湾小本大眼瞪小眼,我们一堆大陆愚民笑而不语。

我心里一阵哆嗦,邓案也算真xiang的话,70码,矿难,无数这些公共事件的真实情况如何即使今天也是各人心里各一本帐,分裂是长久的,大家还是各去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这样的训练有意义吗?

我又问:如果中国愿意改变,改变需要时间和环境,没人愿意重复俄罗斯的路,世界,或者说西方世界会给中国改变的时间和机会吗?

Scott先是和谐地表示贵国已经走在苏联的路上,然后表示美国外交圈会理解中国的处境和时间的。

我又是一哆嗦:你们当然会理解,用航母和科索沃脚本理解。真把我们都当戈尔巴乔夫,相信贵国的配合?

Scott接着说台湾已经树立了良好的样本,那里和东南部沿海的城市没有区别,你们也可以实行类似的办法。

我回答:我也知道一些农村基层democ的情况,并不理想,而且台湾的现状不足以说服我们这条路是安全的。

Scott表示对基层选举的不良状态也有耳闻,但腐败是可以避免的,又说在场的台湾人民可以见证。此时Scott定了一个基调:现在就是改变的时刻了,和市场化经济一样,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了,中国已经准备好了。

中国真的准备好了吗?在中国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充满国际主义精神的友人自信地告诉我我准备好了。当时我感觉如同一个传教士在我面前说,你应该受洗了。

一阵极其强烈的哆嗦之后我开始觉得大家对什么时候中国才呈现准备好的状态存在根本分歧,你能量化这个标准吗?真的能吗?如果失败了谁负责,还是中国人负责,而外国友人告诉我们,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放心上路吧。

当年蒋公也说我们准备好了,然后毅然从军政过渡到训政,训政过渡到宪政,不久转进东南岛屿。

Scott 开始变得有点激动:现在不会再有8086和286了,四代五代六代不会再有更多了,你们现在不是有xi core吗?可是谁听他的?你们的平西王不是也是土皇帝?然后我当年亲自和人聊过你们的jiang core,那人都不鸟。这些人现在既不合法又不再有威信,不能再维持下去。

原来首辅曾庆hong的组织部建设,公务员考试制度,286的顾问团设计,江core和胡core的双核制,9长老制度,政治试点的特区制度,在我们的国际主义战士那里要么一文不值,要么是倒行逆施。

谈话这样没法继续,开始mitbbs化了。scott开始一边骂血汗工厂一边说国企效益低下,我反驳血汗工厂都不是国企,而国企在享受政策偏向的同时承担了更多的义务。Scott继续说国企要是work的话为什么要改革,我说现在这样不可以吗?问题的关键是中国没人信任个人,国企搞鬼还能肉烂在锅里,私企搞鬼可以轻易飞到其他国家,躲到南半球那个岛国,我们的官员都能外逃谁会信任私人资本?把企业的权利交给国家还有控制的底线。Scott说so what,这些资本外逃之后还是会去中国,因为中国是最理想的投资场所。我笑而不语,这不是自宫这是啥?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democ的潮流无法阻挡(这个我同意),现在就是时刻(方lizhi当年也这么说)。

什么时候是时刻,这个由我们的制度决定。

一个台湾教授插入说:中国的形象现在在海外分歧化,一边是未来的强者,一边是最邪恶的事件的集散地。我说这有啥,不就是罗斯福下面的大扒粪时代么,你们伟大的progressive era。

Scott最后说了一句很内涵的话:Anyway, it's your country。

会谈潦草地结束了。

对的,无论如何是我们的国家。

我们的国家,是应该由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该是变革的时刻。曾经北边有人说是时候了,北边崩溃了。也是那个年代我们也有人说是时候了,结果是兄弟相残,精英分裂。

真的是时候了吗?真的维持不下去了吗?我们真的要迎接那传说中的新大陆了吗?是的,我们已经航行在没有航标的海上许多年了,逐着鱼群继续航行,以前我们有一张红色的海图,它并不总是好用,后来有人给我们蓝色的六分仪说要扔掉海图,结果水手们互相攻击,后来我们放弃讨论把大舰队分成小队各个小队各找鱼群,各自用各自的办法,一手六分仪一手海图,我们走到了今天,我们不完全靠六分仪,也不全靠海图,我们自己熟悉了六分仪和海图兼容的办法。

和你们导航的办法不一样,就一定是个必死的办法吗?是的,你们说是的,二十年前也有人说是的。可他们错了二十年,这支舰队没有覆灭,我们有自己的新大陆航线,也许终点和你们一样,但没人保证路线是一样的,如果一些舰队速度太快一些舰队速度太快而导致这支舰队分裂的话,我们将永远失去登上新大陆的希望。

是的,这支舰队正在以全速开动,它发狂它没有理智没有人性,它没有时间修理甲板上的裂纹它没有时间刮去船舷上的藤壶,可你们的舰队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们比你们慢了一些而已,我们已经上一次完成的大修,用的可不是用你们当年的方子,如今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你们却又说不,这次才是最困难的时刻,还是用我们的方子吧。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呢?真的有理由吗?理由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些理由,可你们尝试了几百年解释我们的系统,你们成功了吗?你们改变了什么?我们听过,行不通。我们又听了北边的话,过一段时间又行不通了。走走停停我们知道我们应该走自己的道路,这时候你们又来告诉我们走的不对,归根结底你们是不会为我们考虑的,你们的理论不适用了是可以像过去那么多次一样干净地走人的。

真的要改变的时候,自然会改变,不用任何人着急,所有人不扇风,不点火,不急躁,安静地看着我们遮盖太阳的巨大舰队在海洋里前进,只要我们继二十一年前再成功一次,未来属于我们,到那时,我们也可以去西边传教,教他们用海图和六分仪。

未来,应该在我们自己的计划里,和自己的手里。是的,路途会有波折会有危险,但第一次我们走在了自己的道路上,和你们的国家当年一样,我们走在从前没有任何人走过的道路上,我们有资格去接受先行者的挑战和荣誉,我们的光荣不逊于开拓美国,缔造今天帝国的人民!

谢谢你Scott先生,欢迎你在10年之后再来中国。

最后有一个问题,可能是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Scott说他的好朋友ai weiwei是美国公民,但愿我听错了,万一对了,这是个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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