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三国九之南蛮大王 -- 马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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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深挖坟,南北呼应和亲王

乌丸志·塞肯得世家

俺最近明显觉得自己命数将近了,每个月游戏程序计算到俺的时候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程序一顿一顿的,以前天天排着队找俺密商的大将们也渐渐都不来了,他们肯定是感觉到俺这棵曾经参天的大树已经快要入土为安了,于是才作猢狲散的。所以俺觉得很有必要把俺的人生经历写一写。俺虽然曾经位高权重,但是很遗憾地一直没有找到人生的另一半,所以也就没有值得俺荫庇的子孙后代。尽管如此还是要写一写,俺知道中国的历史肯定会很长,超长,越来越长,一千六七百年后会出现一位文人叫黄遵宪,他会写一首诗说“三千余年古国古,是我完全土”;老黄之后再过三四十年,又会有一位大文人叫周树人,他会写文章说“四千余年的古国,闹的不过是这么个小玩艺”;阿树之后再过个一二十年,又会有钦定的历史课本说“中国是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可见别的国家历史都是一年一年慢慢增长的,中国历史的长度却一直保持着平均每年百分之八的增长率,按这个成长速度可以推算出,要是这之后再来个几十年,中国的历史肯定会长到五位数。你别问俺是怎么知道一千多年之后的事的,反正俺就是知道,俺还知道如果俺不写点什么东西传下去,俺的英名是一定会湮没在这冗长的历史中的。这就是俺要写一写的动机。

俺虽然有个汉文名字叫武冲,但是俺本来不是汉人,汉文也是后来自学的。俺出生在北方很冷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乌丸,俺生下来的时候家里给起的名字叫塞肯得·布来克保尔,俺爹娘是俺们那一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俺懂事之后跟乌丸大王、乌丸武将、乌丸武将、乌丸武将和乌丸武将他们弟兄五个关系处得很不错。关于俺们的名字很容易引起汉人的混淆,俺还是简单解释一下吧。其实俺们全族二百来万人都是同一个祖先繁衍来的,所以俺们全族都姓布来克保尔。俺问过一个有文化的头人,布来克保尔是什么意思,他说是“黑蛋儿”的意思,因为俺们的祖先听说名字起贱了好养活,所以就给自己的子孙定了这个姓,在汉武帝爆种大举侵略我们之前,汉朝的皇帝怕我们怕得要死要活,拼命给俺们朝贡,又死要面子,所以装模作样册封俺们大王叫“乌丸大王”,真把自己当皇帝似的,好在俺们大王大人大量不在乎这个,大王他们那一宗家也就顺着改了姓乌丸了,正好字也少,好写。不过俺一直很好奇他们那家人的怪癖,每一代都有一群孩子起同样的名字叫“武将”,听着是很酷,平时在家里怎么分谁是谁啊。

前面说过,俺好歹也算是贵族出身,按照俺们一族的规矩,贵族家的孩子都是天生要当军官的,俺也不例外,九岁俺就参了军,跟随乌丸大王保卫家乡。乌丸大王经常谆谆教导我们,说现在国际局势不很好,我们乌丸南边快被汉人的城市挤得放不下一辆大车了,生存空间空前紧张。我有一次举手建言说我们可以向北方开拓,大王告诉说我们乌丸的北边已经没地儿了,这个世界创造出来的时候天圆地方,地图是个正方形,听说是为了编程序的时候方便确定X-Y坐标,我们乌丸就正好扔在地图的北边沿上,经常有牛羊不小心走出了地图边界掉下去的惨剧发生。好在我们乌丸兵精粮足,人民尚武,将军士兵个个都是骑射的好手,保家卫国是绰绰有余了。大家一定要忠于职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能对得起江北父老云云。

在草原的生活是恬静而美丽的,我们这一代大王没什么野心,很少去乱华,当兵的很轻闲,平时放放营里的牛羊,练习练习骑马射箭,起码没有赔掉性命的危险。

那段生活是俺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俺最近常常梦见俺在草原上放羊的情景……

可惜后来出现了一个来历可疑的汉人。

那个汉人是在某一个辞旧迎新的元旦突然出现在大王幕僚队伍里的,俺当天就私下问大王是怎么认识这么个汉人的,大王支支吾吾说他以前也不认识这么个人,好像也没人认识他,突然就出现了。那个汉人也叫“武将”,姓“新”。俺和他试着聊了聊,觉得这个人还行,乌丸话说得很地道,国际大事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好像还学过农业技术啥的,感觉和乌丸大王他二兄弟乌丸武将水平差不多,赶不上老三乌丸武将。

但是第二天再见到他的时候就很奇怪了,这家伙明显比前一天帅了很多,发型也变了,一说话满嘴夹杂着各国的英语单词呼啦啦呼啦啦一说一大套,说得别人都接不上茬,还给大王猛侃政治经济学什么的,侃得大王一愣一愣的。老三看他太嚣张就跟他侃自己最拿手的兵法结果三两句就被这家伙说成了白眼,丫居然连水军兵法都说得头头是道,俺们彻底听晕了。散会之后俺找到他,问他这是怎么了士别一夜咋就得刮目相看了?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差距咋就这么大泥?这家伙还爱答不理的,说他这叫威力加强·武将编辑,是他的独门绝技,我又问他能不能也给我来一招这啥啥编辑,他说不行说了一堆俺听不懂的话,好像是说啥内存里没我这地址啥的,听不懂。

俺们大王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了新武将了是那之后半年的事。那个月的一号,俺们照例到大王账前拿这个月的命令书,结果发现大王目光呆滞地坐在王凳上,旁边站着那个招人厌的汉人新武将。看我们都到得差不多了,大王叹了一口特长的气,跟新武将说,军师,念吧,新武将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头,很拽的念了一通瞎话,说什么汉朝欺压我们乌丸很久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保家卫国捍卫民族尊严和领土完整本大王兹决定亲征汉朝扬我天威云云。然后丫又对大王说民族兴亡就看大王一举了请大王挑选精锐手下一名今天就踏上征途早日凯旋回师吧。大王眼里分明就窝着一滩泪水,悲哀的看着俺说塞肯得你跟我走这一趟吧。俺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俺,赶紧看看乌丸武将乘四,他们都在捂着脸偷偷哭。

当天下午四点多钟,乌丸大王和俺挑了两匹好马,带了四十多支箭出征了,本来还想多带点儿箭的可惜行李卷儿太大实在拿不动了。临走新武将还假目三刀地记在纸头上,说某月日,乌丸大王率领一人出征了。

在路上俺和大王聊了很多,其实主要是大王在说,俺只是听着,大王说这个新武将不知是什么人物,丫说的话所有人都没法不听,丫说什么是什么,这一趟出征北海,就是一定要把我弄死丫自己好去我而代之,丫还不让我兄弟们来帮我一把。大王还说他这一趟是肯定要死了,把俺叫来不是要让俺陪他一起挂,是因为知道俺骑马射箭都是一把好手,让俺过一会儿掉头就跑回去,大王他自己好慷慨赴死,也没有牵挂。俺说大王你这是说什么话,俺哪能让你一个人去踩这个火盆子,俺练了十几年骑马射箭就是为了保护大王你啊,今儿咱哥俩一块儿痛痛快快乱华去。死也要死得有架子。大王说自己真是对不起俺,来生咱们要做亲弟兄。

于是俺和大王一兵一将两匹马,径奔守军三万四千的北海城而去。

到了接近城下,大王说咱们是不是也商量个战术,说他这次是死定了,但是要死得轰轰烈烈,别没靠近城墙就让人家一箭射死了。俺说是啊大王你说咱们怎么着吧。大王说咱们用祖传的奇阵·乌丸阵吧,这个阵攻击防守都奇佳,俺说可是就咱哥俩啊,要摆这个阵形起码也得有五个人看着才像个阵吧,咱哥俩怎么站都是一字长蛇阵啊,再说自从新武将登场之后咱这个阵形似乎好像一直就摆不出来。大王说也是,说那么这么着吧,说你准备准备,一到城下马上趁着守城的还没反应过来就使出咱们的绝·飞射,争取出动画,射几个人算几个人然后我等死,你能跑就尽量跑回去。俺说就这样吧,绝对不让大王你白死,俺一定拉几个汉人陪大王上路。

俺和大王在离城一里多地的地方把带的酒和肉干都吃完了,然后歇了一个钟头,大王说兄弟咱们上路吧,俺说咱走吧,大王咱们在那边儿再见了。于是我挽上俺的爱弓·天绥,大王亲自打着“乌”字大旗,两骑快马对北海城发起最后的冲锋。离城相当近了城上的哨兵才看见俺们俩,俺估计从城上远远看去俺们俩就跟送快递的似的,也算起了意外的欺敌作用。城上哨兵一吹哨,哗啦,三万四千人一下全露出头来了,三万多支箭冲着我们砸了下来。大王喊一声,兄弟,是时候了,看俺的兵法·飞射!俺也大喝一声,一运气,只见时间一下停滞了,守城兵砸下来的箭瞬间悬在空中,大王在城墙下横刀立马高举大旗,俺从城墙右边飞马跑了过来,朝城上射出了一支必杀的箭。当然从如果斜上方四十五度看的话好像有很多人骑着很多马放了很多箭,其实那叫影分身。这一支俺蓄力蓄了一天多的必杀之箭以一个完美的弧线射到了城墙顶上,就听哗啦啦一阵翻数字的声音,三千二百多汉人士兵倒在了城墙之上。大王冲着俺喊兄弟多谢你了你快走吧,然后天上那三万多支箭就砸在了大王身上。那时候俺已经冲出了一箭多地了,俺决定要活下去给大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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