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忆园子里的那些鸟儿们（一）四声杜鹃 -- 酥油茶

一

燕园夏日的晚上，总是热闹而富有生气的：楼下小路上讨价还价的嘈杂声，情侣的切切私语声，夜空里弥漫的玉兰花香，窗外昼夜通明的路灯，都让人感到的是活色生香的，泼辣辣的喧闹的夜。这个时候，只有每晚如约而至的四声杜鹃的鸣声，才能显出这夏夜原本的幽静来。

这鸣声阔朗，清脆，畅然，又极具有穿透力，四个音符为一循环，尾音略低沉。不同地方，不同语言的人们按照自己的喜好给它赋予不同的解读：农民称其为“割豆插谷”；单身汉们说这明明是“光棍好苦”；喜欢在晚上去酒吧过夜生活的西人们解释为“再来一瓶”，“one more bottle”；印度的村民们认为这是牧人的灵魂在呼唤丢失的羊群“你在哪里”。

这声音实在太响亮，太引人注意了，听起来自有一种幽怨空灵的气度，而又无休止似地一遍遍重复着。难免不让古人想起寡妇的哀啼，孤儿的夜哭，孤臣逆子的悲声来。在崇拜人的精神力量，相信肉体消散，精神却可以寄物以永存的老祖宗看来，这样执着的鸟儿，必定是先人精魂的托体，遂有望帝化为杜鹃，哀啼泣血，血滴成杜鹃花之传说。“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于是在中国文化库里，杜鹃与精卫并举，成为无休止的充满牵挂的忧伤与悲愤之感情的象征。

但从四声杜鹃的角度来看，一切都很简单，它不停地鸣唱乃是为了呼唤远方的尚未谋面的爱侣。四声杜鹃是一种深居简出，单独行动，极少被人看到的隐士般的鸟类。当他鸣叫之时，一般都栖居在大树深处，往往听其声而不能见其影。想要拍到四声杜鹃，可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四声杜鹃不仅行踪隐秘，所行的亦是不可告人之事——自己不做窝不育雏，却把蛋下在灰喜鹊或卷尾的窝里，待后代独占养父母资源长大后，又会独自飞走，来年，再通过鸣声遥向呼应，找寻远方自己的同类。

四声杜鹃的叫声，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每次听到它的呼唤，很难不让往日与这声音伴随的场景涌上心头。

一位来自南方农村的同学曾经说过，“割豆插谷”总是能让他想起空旷的打谷场，皎洁的月光，和初夏的田地。下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想起的不知道会是那几百个夏日夜晚的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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