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新捕蛇者说之两爬专家老皮 -- 酥油茶

天气热，给大家讲个故事解解暑。

我认识这位两爬专家——专门研究两栖爬行类的专家，是在一列著名的开往云南的长途列车上，车厢里挤满了人不说，连厕所里都塞了人，像我们这样能有位置坐的，已经似乎是一种特权了。

我们此行,是去云南的某热带雨林里考察当地的生物多样性，这位专家就是我们的两栖爬行类顾问，这里管他叫老皮。

老皮的形象是典型的北京爷们儿，粗膀子大脚丫儿，一口京片子。老皮之前的职业是皮肤科大夫，天天坐门诊科看各种皮肤病，时间长了实在难受的很，就一咬牙考了×××的动物学研究生，专攻两栖类和爬行类，尤其是蛇类。

我跟老皮的话题当然就从动物学开始。

“这本书里仔细找找，肯定能挑出好几个错儿来。”他翻着桌上的中国爬行类志说。

我一听之下就很佩服，这话只有内行才能说，而且肯定不会有错。

“我们对很多两栖爬行类了解还太少，对很多品种的野外生活史根本就是没有了解。”

“嗯，比如这种孤雌生殖的蜥蜴，真的是只有孤雌生殖吗？”

“其实不然，我们目前认为这种园尾壁虎是孤雌生殖，是因为目前抓到的只有雌体，但是还有一种锥尾壁虎，和原尾壁虎除了尾巴上斑点的形状之外，外貌一致，分布范围一致，我怀疑这两种壁虎本是一家，圆尾只是雌壁虎的特殊形态。”

“哦，真的嘛？”

“不清楚，只能说我们对很多物种的了解还太少，现在已知的知识可能大部分都很片面。”

老皮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地跑，调查蛇，当然更重要的是抓蛇。他感兴趣的蛇出没的地方一般在乡下幽静偏僻之所，离人不远的地方。

蛇抓到了怎么办？带回去养，所以老皮的家里都是大玻璃缸，养了很多常人想象不到的蛇类，还有其他爬行动物。

“在我养的蛇里，最让我感到害怕的蛇是眼镜王蛇。”老皮悠悠地说，

“这蛇的眼神举动，都透着邪气，速度迅速不说，而且记忆力很好。”他回忆到养眼镜王蛇的时候，这蛇几次试图越狱，都差点成功，而且这蛇还能记得他上次喂食时的位置，想在他喂食时伺机咬他，其神出鬼没，居心叵测，阴冷狡诈，都让人不寒而栗，最后老皮还是放弃了，之后再也不考虑饲养眼镜王蛇。

抓蛇，养蛇，是为了卖蛇。这卖蛇的门道可就大了，很多中国市场上当菜吃，论斤卖的蛇，在国际市场上可是抢手货，几千美元一条也不少见。

老皮每年都要去广东的蛇市里去挑拣，从成捆的蛇里面挑出品种珍贵的来买走，那里简直是蛇的地狱，老皮说。这不，当地及附近的蛇这十几年来下降的很快。你看这种、这种、还有这种蛇，现在都很少见了，再过几十年，现在还比较多的几种蛇也要消失。

能不能养殖呢？

爬行类，如龟类和蛇类的野外繁殖都还是一个谜，又谈何养殖场繁殖呢。这些动物在野外雌雄性的碰面机会都很少，什么时候见面，怎样交配都是未知数。现在很多稀有品种，雌雄碰面都成了难题。而养殖场无非是把乌龟蛇抓过来养，只能进一步影响野外种群的自然繁殖。你没看现在的陆龟也越来越少了，过去的常见种已经成了现在的稀有种。

这次老皮来云南，当然没打算空跑。但是火车上的这一番谈话，也被在一旁装着酣睡的老狼听得清清楚楚，于是我们很快就被老狼嘱咐，如果看见了稀罕物件，千万不能让这蛇贩子知道。

一到昆明，老皮就建议去花鸟鱼市场转转，我们去逛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正在怅然之时，老皮眼睛一亮：一个老人正在街边坐着，旁边两个塑料瓶，里面装着两条蛇，一个大些，一个小些，大的青，小的黑质红章。

老皮端详了一眼，即不动声色地讨价还价，最后50块钱拿下，大的30，小的20。

走了两个拐角，老皮才停下来，喜形于色地给我们解释，这大的是王蛇，专吃别的蛇，不值钱了；这小的是家蛇，专吃没睁眼的小老鼠，品种嘛...国际市场上的价格是八百刀左右，反正我这次来没空跑。此后，他的神情和气色就好了很多。

在考察的过程中，老皮不和我们一路，我们也不和他一路。在一座离城市不远的山上，我们发现了一条通身碧绿的小蛇，正在一颗树上往上爬。

“好，就是这种蛇，”老狼指着它说，“全国目前的标本也不超过5条，活体更是不知所踪，”（拍照声响起），“它现在正在从吃昆虫的幼蛇期向上树捕食鸟类的成年期转化，回去可千万不能让这两爬博士知道了这里有这种蛇，不然的话，他能叫人来把这山平了！”

于是剩下几天我们既沾沾自喜，又躲着老皮，既让他看出什么又让他什么也不知道，老皮自己的探索一无所获，非常郁闷。

回程的列车上，老皮揣着他的一对宝贝，心情稳定，就又开始摆起来龙门阵。

“蛇要养好可不容易，对温度、湿度要求高，还各有各的食谱，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这蛇到我手里，也算捡了条命，那些抓蛇的哪一个会养蛇！”

终于，我们队伍里同是北京人的A君忍不住要逗他一逗。

“这次，我们听说，当地有一种蛇，叫“绿××"...

这时，我看到老皮的眼睛里闪过一条绿光，像狼，或者像蛇。

“在哪里，你听谁说的，是在×××,还是在×××？...”他连珠炮地逼问。

“具体，我们也真的不清楚，只听说在那一大片地方，以前，嗯，很久以前有过，只是传说..."A君估计已经后悔告诉他风声了，焉知道他不会叫人来挖地三尺呢，看到他当时的眼神，我们没有怀疑他做不出来的。

他眼睛里的绿光逐渐淡下去了，但此后一言不发。

而我也永远都忘不了，那眼睛里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