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从萧条到繁荣,再到萧条 -- 西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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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十三(四)、千秋万世,传之无穷?

我们翻开欧洲地形图,从北冰洋的白海沿岸开始,大平原如同一张巨大的毯子一般铺开,俄罗斯平原、波德平原、西欧平原这三大平原上的俄罗斯、波兰、德国、法国借着天赐的富庶条件,先后在欧洲历史上扮演主角。

然而,这大平原直到伊比利亚半岛的东缘——比利牛斯山脉戛然而止,占欧洲面积60%的富庶平原就是没有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什么事情。在地图上,我们看到半岛遍布不适于耕作的山地,让人只能理解为,上帝并不厚爱这块土地。

大平原从北至南纵贯欧洲大陆,却没有延伸到伊比利亚半岛。半岛地形,以不适宜耕作的高原和山地为主。这导致了在农耕为主的中世纪,伊比利亚半岛并没有多少戏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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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条件不好,所以我们看到半岛上面的两个国家、欧洲两只牙(葡萄牙和西班牙)一向属于默默无闻之辈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除了当年汉尼拔曾经远征伊比利亚半岛(葡萄牙和西班牙加起来,就构成了这个半岛的主体),并且以半岛为根据地,继续远征意大利的罗马共和国之外,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半岛上的彪悍的巴斯克人(直到今天,巴斯克人仍然以“闹独立的恐怖分子”的光荣身份在半岛上搅闹不休)击败查理大帝远征军,阵斩查理大帝爱将罗兰,全歼查理大帝后卫部队,从而令法兰克帝国的悲歌直唱到今天,这就是英雄史诗“罗兰之歌”的由来。

世界名画:罗兰之歌——据说,公元778年8月15日,法兰克远征军在比利牛斯山峡谷中遭到巴斯克人的埋伏,查理大帝率军仓惶逃走,后卫部队自主将罗兰以下2万将士全部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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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欧洲历史的大潮中,除却这两次不大的浪花外,伊比利亚半岛向来是个看客和配角,千年以来,默默蹲在欧洲大陆的最西南角上,守着那贫瘠土地,过着穷日子。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伊比利亚人既然不能靠农业耕作讨得幸福富裕的生活,那么就走另外的路——他们走的“别样的路”(鲁迅先生语),是乘船海外探索以追寻财富的路。

两只牙的人民,都是海上的勇士,这点从他们的国歌中都可以看出来。

葡萄牙国歌唱道:

海上英雄,民族高尚,这国家不朽和勇敢。

现在是时候奋起,重放葡萄牙的光芒,从朦胧的记忆中。

啊祖国,我听到了祖先的召唤,他带我走在胜利路上。

快武装,快武装,从陆地到海洋。

快武装,快武装,为祖国而奋战,冲向敌人的枪杆。

西班牙国歌唱道:

西班牙万岁!我们一起唱/用不同的声音/同一颗心

西班牙万岁!/从绿色的山谷/到浩瀚的海洋/是兄弟的赞歌

我们热爱自己的祖国/要去拥抱她/在她湛蓝的天空下/各民族亲如一家

光荣的子孙/伟大的历史/歌唱正义与繁荣/歌唱民主与和平。

于是,葡萄牙人向南探索非洲,继而向东探索印度和东印度群岛乃至中国、日本;而西班牙人则向西探索,摸索到了此前未知的“新大陆”近旁。

探索的结果,是葡萄牙人掌握了非洲、印度、东印度群岛的沿海据点,加上中国的澳门和台湾(后来被荷兰人驱逐并且取代,荷兰人后后来被郑成功驱逐),它们建立了一个葡萄牙(半个)全球贸易体系。瓜子已经提到,在这个体系中,海路运输的产自东方的香料、丝绸、瓷器等物产,由葡萄牙人主导,绕过异教徒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控制的地中海,环绕非洲一圈,回到欧洲——这是葡萄牙海上贸易帝国的特点。

与此同时,西班牙人则独占了美洲(出于一次小小的意外,南美的巴西不在“西班牙独占”之内,却是被葡萄牙人控制),从而在西班牙与美洲的范围内,建立了一个西班牙(半个)全球贸易体系。

两国各自的(半个)全球贸易体系,加起来,就是当日全球贸易的主体。它,完全不同于此前由威尼斯主导的地中海贸易体系。

此时,只有走陆路的东方的商品仍然由中国商人、阿拉伯商人接力运到地中海,继而进入欧洲,因而,地中海商路在欧亚贸易中的地位衰落了,在全球贸易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今非昔比。

相应的,按照历史的规律,葡萄牙和西班牙作为新的全球贸易体系的缔造者、维护者和保护人,在推动了全球经济、贸易的巨大进步的同时,也获取了巨大的利润——虽然,我们已经知道,这些所谓的“利润”上沾满了千百万被征服者的鲜血,萦绕着全球各地落后民族的万千冤魂。

事实上,在这个框架内,当日历史条件下所有可能纳入体系中的因素,都已经掌握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手中——世界贸易经济体系已经无可扩张,最大的利润也由此掌握在两只“牙”手中。历史似乎已经达到顶点,而两只“牙”的霸业也自然“一世传之二世,而三世,乃至于千世万世,传之无穷”吧!

接下来,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只需要拿抢来的财富挥霍享受即可。

仅以西班牙为例,瓜子指出一点,其国内实际上已经无法发展生产了。这个判断,基于几个事实:

1、西班牙基于忠于上帝的坚定信仰,将国内原有的穆斯林工匠和商人统统夷灭——他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改宗天主教,或者死亡。

2、积极弘扬天主教的光辉,严厉无情地打击同样信仰上帝的新教徒——一般是用火刑来净化他们那被异端和魔鬼诱惑的灵魂。

下图:火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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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瓜子上面提到的这两个行动的后果,是大批工商业者出逃西班牙,逃到荷兰、英国、新大陆或者其他国家——西班牙人想做工商业,也没有多少人才可以使用了。

西班牙人自己,在今天坐上了世人所鄙视的“欧猪五国”之首的位子后,怎么对当年这些壮举发表意见呢?瓜子猜,他们的措辞是:

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

or:

××,不是无代价的!

3、来自美洲的巨量黄金白银的涌入,作为货币,对应着西班牙国内有限的商品和流通实物。这一状况,每个稍懂经济学的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物价飞涨,或者叫做“恶性通货膨胀”。

恶性通胀下,国家生产彻底就会被破坏——这点,不用瓜子多费口舌。

同时,来自其他国家(比如英国、尼德兰——荷兰)的进口商品,比如毛纺品,由于价格低廉而受到国内欢迎。于是,西班牙国内的同类商品由于通货膨胀而导致成本太高,于是不能与进口商品竞争,结果就是西班牙本土商人和生产者纷纷破产。

不过西班牙人不担心:既然国内无法生产,那么就让别国生产,然后再出钱购买好了——反正从殖民地来的金银、蔗糖、香料(葡萄牙)这种硬通货有的是,换什么稀缺产品、换多少商品,都不愁。

于是,为了交换英国和尼德兰——荷兰的毛纺织品,美洲抢来的黄金滚滚流入上述几国的商人手中,进而推动了英国和尼德兰——荷兰的商业发展。

为了换取中国的瓷器和丝绸,美洲波托西山上挖来的白银化作了滚滚洪流(当然,同时发生的事情,还有东南亚的热带雨林被疯狂砍伐,改种甘蔗,继而用蔗糖换取中国的商品等等。这是题外话,瓜子按下不表),送入了明朝的国库——这时已经到了明朝中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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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多说两句废话:

巨量的白银流通在中国大地上,终于使得本来并不大量生产白银的中国(明朝中后期和清朝)有可能开始实行银本位的货币政策——此前中国数千年来,一直实行的是铜本位,铜钱是流通货币,而非白银、黄金。

武侠小说里面,某位大侠动不动就抛出大锭白银,让猥琐的店小二路人甲宋兵乙狗官丙等等露出谄媚笑容(同时,也让现实中同样猥琐的“店小二路人甲宋兵乙狗官丙”们留下哈喇子,开始幻想自己就是那位大侠,进而疯狂追捧这类精神麻醉品)的场景,到此时才能够成为现实。

至于瓜子非常感兴趣的《神探狄仁杰》中,狄大人口中台词“幽州府库上千万两白银”被神秘盗走,让瓜子下巴直接掉到了地上,砸痛了脚趾头——武则天时代,中央政府的府库中都未必有这所谓“上千万两白银”,何况幽州一隅之地。

老梁演的狄胖胖说,“幽州府库中有上千万两官银被人偷走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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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瓜子发现西班牙人坠入了一个多么甜蜜的美梦中:一切烦恼、琐碎、劳累、伤脑筋的活儿都由英国人、北美人(尤其是后来的美国人)、尼德兰人、中国人干了,西班牙人只管享福就行了。如果是瓜子,瓜子宁可这个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咦?瓜子怎么感觉这段话这么耳熟呢?好像瓜子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于是瓜子调过头来查查,终于发现瓜子在几个月前,自己的笔下,曾经出现过这么一段话:

什么枯燥、烦闷、头痛、重复性的工作,都由外国人做了,而美国人只管享福!是啊,这么美妙的前景不但将会继续,而且会变得更美好——明天会更好!
事实上,瓜子今天看到这句话,吃了一惊:历史之巧合,让瓜子这个写字的人都为自己写下的东西错愕!

话题转回来。

这种情况下,如果当日的西班牙,有个得意洋洋的自称“历史学家”、或者“未来学家”的鸟人,此时写个鸟书,起个鸟书名,比方叫做《历史的终结》什么的,宣传些什么西班牙主导的世界秩序就是终点,人类之幸福生活达到极致,人类社会制度之进化就此到达终点,“人类历史就此终结”之类的鸟话,瓜子也绝对感觉不到丝毫奇怪。

通宝推:酥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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