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双面月球:冷战太空竞赛与我们的故事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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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天旋地转7

大约30分钟之后,我们听见了飞机引擎的声音。听上去很近,他们到底还是发现我们了。兴许是飞船溅落时喷射的绿色荧光颜料起了作用。但是飞机的声音又渐渐远去了,可能他们没发现我们,我们的心沉了下去。

我们两个都很清楚海上搜救工作的流程,一架飞机会一格接着一格地检查地图上的海域,飞机很少回到同一坐标,以便覆盖尽可能宽泛的面积。要是飞机没发现我们,他们很可能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尼尔和我都没有放弃希望的天性。我们知道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呆在飞船里。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了,各想心事。我们知道,这次可能要等很久。

然后大约过了十分钟,我们又听到了飞机的声音。舷窗从水里冒了出来,我们可以模糊地看到几个人影从飞机上跳进了海里。我们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至少等他们把我们从这个漂浮不定、气味熏人的舱室里弄出来以后我们可以大口喘喘气。

救援人员开始往飞船上固定漂浮圈,不过涌浪太急而且烟气又太重,结果搞得救援人员也吐了好几个。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才完成工作,然后我们终于打开了舱门,呼吸了长久以来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原来我们溅落的地点离原定坐标相差仅仅一英里,当时这是有记录以来最为精确地一次着陆。我们这一路的考验马上就要结束了,但还有最后一关。我们必须设法上船,然后才能乘飞机回家。就连这也比之前想的麻烦。

驱逐舰USS“莱昂纳多.马森”号(Leonard Mason)的年轻舰长自告奋勇前来接应我们。事后得知,他的船员一开始并不乐意。之前的49天他们一直驻扎在越南沿海,这次回冲绳做短暂休整,结果又被扯进了海上搜救演习当中。他们根本就不想来,尽管后来演习变成实战振作了他们的士气。不是随便哪艘船都有机会援救失事飞行员的。

三个小时之后,驱逐舰靠近了我们,在双子星上固定了缆绳准备把我们从水里拉出来。但是涌浪不停地冲击着我们。飞船和驱逐舰船体剧烈相撞,甚至撞扁了双子星的前端。情况很危险。尼尔和我别无选择,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好,带上护目镜,抓住打开的舱门以确保安全。

尼尔首先打开他一侧的舱门,爬上了甲板,我赶紧又把门关上。抬头看去,能看到他朝下对我招手,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海浪又把飞船推开了,这时我听见有人喊:“抓住雅各布的梯子!”我根本不知道“雅各布的梯子”是什么,结果越发紧张起来。继续呆在飞船里太危险了,我可不想穿着太空服掉进海里去。

然后有人从上面冲我喊:“我抓住你了,长官!”一个高大健壮的黑人水手探下身子把我拽上了甲板。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穿着太空服的我可不轻快。不过我很高兴他帮我解了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就叫雅各布,从前是个专业拳击手。

筋疲力尽的我们被人护送到了甲板下面的护理区,这里平时是给越南战场上的伤员做手术用的。根据规章,我们必须马上接受彻底的体检。接待我们的是一名年轻的空军军医。很明显,他根本不想加入空军,更不想来越南,更别提跟着驱逐舰跑到太平洋中心等着两个宇航员从天而降了。

但是我们一进手术室他就兴奋起来,他要给两个刚刚还以为自己会送命的人检查身体。他的桌子上一直放着关于如何给宇航员进行体检的操作手册,但之前从来没用过。

很快我又被叫回了甲板,飞船又出了问题。他们用绞车把飞船吊起来时,为了便于操作,一名救援人员爬进飞船并关上了舱门,结果他出不来了。我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他两眼圆瞪,拼命试图抹掉模糊的舷窗上凝结的水汽。我教给他们如何从飞船吻部下方拿掉保险栓,然后他们终于把一脸晦气的他连拖带拽地弄了出来。

我回到手术室的时候,尼尔已经脱掉了太空服躺在坐姿上,医生正在给他抽血。船正在颠簸,尼尔瞥了我一眼,意思是“我倒,他检查起来还没完了。”

我们两个都没问题,医生也没什么可做的。终于我们获准穿好衣服并和船长共进东方式晚餐。我们可饿坏了,基本上是来者不拒。我们甚至还在船上小睡了一会儿,尽管驱逐舰在返回冲绳时颠簸了一路。在冲绳迎接我们的是弗兰克.鲍曼(Frank Borman)和威利.绥拉(Wally Schirra),他们当时正代表NASA视察远东地区。我们直接飞到夏威夷,又进行了一次彻底检查,然后飞往肯尼迪角进行任务汇报。最后我们才获准返回休斯顿和家人团聚。

这几天对她们来说很难熬。我们断断续续的信号通过“海岸哨兵魁北克”传送的任务控制中心的时候萝坦就在现场。问题的苗头一出现她就被请出VIP休息室并送回了家等消息。

珍.阿姆斯特朗随后也赶到了我家。两位夫人就这样彼此做着伴。把孩子们哄上床之后,她们就开始了四个小时的痛苦等待,与此同时我们家门前的草坪上挤满了各路记者。NASA基本没透露什么消息,评论员也沉默了。人们都认为我们死了,人人都想抢独家报道。

最后,这场煎熬终于结束了。NASA给她们来了电话:“他们回来了,一切平安。”

然后她们还得应对挤在门外等消息的记者们。

“我有点失望,但是主要的对接任务完成了。他们还要上天的。”萝坦说道,强打出一副自信的神情。

“我很高兴他们平安回来了, ”珍挤出了一个微笑,“今晚的星空格外明亮。”

《生活》杂志在刚才那疯狂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在保护我们的家人免受闪光灯的轰炸,但是他们也想发表一篇惊心动魄的故事——“‘太空狂野之旅’,尼尔和大卫口述”。

尼尔把这件事一口回绝掉了。他给杂志社打了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你们不能刊登这个。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事不成。”

我们决不能让人们对太空项目产生怀疑。要不然不用几天就会有议员开口说活:“他们差点就送命了,我不会再为NASA投票争取拨款了,要不然就是我让我们的小伙子们上天送死,那我的政治前途就完了。”我们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一定要保持冷静。

《生活》杂志采纳了我们的意见,他们没有按原计划做一期专题专刊,而是进行了一次三期连载。每一篇文章都比上一篇更振奋人心。第一篇的大标题是“宇航员情况紧急”,配图是我们与地面失去联系时珍.阿姆斯特朗一脸焦虑地跪在电视机前的情景。

第二篇文章的题目是“狂野太空翻滚之旅”——不过配图用的是我和尼尔在“莱昂纳多.马森”号上微笑的照片,缓解了气氛。第三篇的标题是“建设性的教训”,配图是我们两个在休斯顿一脸轻松地坐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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