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武平幻(一) -- 妖猫dr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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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武平幻(一)

P.S 以前没事写着玩的,用了个人最喜欢的《九州》世界的一些设定,希望各位看官轻拍,呵呵

第一节 命丧边城成野鬼 血光灾自何处来

夏末的武平,总少不了雨水,孙明华看着窗外墨云压城,风雨怒号,黑色天幕上跳来跳去几道电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孙明华狠狠把手里的笔拍到架上,甩开椅子的束缚开始在烦躁的转来转去,他胸中的郁闷像需要像天气一样来个暴风骤雨发泄一下。今天下午,知县陈同陈大人把孙明华叫去狠狠的骂一通,责令他十天内破掉一件案子,否则就立刻抓着脑袋和卷铺盖滚蛋。按《大武律》规定:“凡捕杀人伤人犯,从事发日为始,不获杀人者十日,捕盗官罚俸两月;不获伤人者十日,捕盗官罚俸一月。”虽然心里明白陈大人一定承受着武平城驻屯军方面的巨大压力,孙明华仍觉得知县大人实在是过分。驻屯军这条人命死的如此蹊跷,要想查出此案谈何容易?

三日前,驻屯军在凌晨换岗时发现城墙上的哨兵少了一人,便派人四处寻找,最后竟在城墙下找到了这名士兵脑浆迸裂的尸体。士兵横死迅速惊动了安平郡府衙门和驻屯军郡尉府。知县陈大人是第二天大清早从师爷那听说死了驻屯军的士兵,当时便顿觉脑袋胀大了两圈。去年曾有个飞贼不知哪根筋搭错,偷到驻屯军西大营去了,结果郡尉何大人一纸命令,便把自己“请”到西大营“现场办公”去了。最后还是巡检孙明华领着手下的衙役在县尉和几十个驻屯军士兵的“陪同”下几乎把整个武平县翻了个遍,总算在案发两天后就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抓出来,陈大人这才被放回家。又羞又怒的陈同到家后便一病不起,养了三个月才基本复原。

“去年的毛贼据说只是偷了几百两银子,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如今死了一个驻屯军士兵,他们会不会在武平县挖地三尺?”想到这里,陈大人更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召集县衙全体人员,亲自领着孙明华、仵作和几个衙役赶到现场。陈同满以为自己的“迅捷”能稍微加一点分,谁知到了现场,迎接自己的只有县尉李大人一张铁青的脸和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看着县尉挥手招过十多个面色铁青的驻屯军大汉把自己的一帮手下围在当中,随时准备把腰间的刀往自己身上招呼,陈大人甚至不敢擦掉县尉大人喷在自己脸上的口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约便是孙明华和陈同等人不用出声的共识。眼看更猛烈的暴风骤雨就要袭来,一位伍长跑来附在县尉大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县尉大人听后恶狠狠的扫视了一下陈县令等人,又冲那伍长点了一下头,竟然招呼自己的人马回营去了,只把伍长留下陪着陈县令一干人等。

“死”里逃生并没有把陈大人从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的愤懑中拯救出来。知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果然一通更为猛烈的臭骂降临在了孙明华头上,发泄完了的陈大人又恶狠狠的逐个“关照”了一遍仵作和衙役们,然后也拍拍屁股回衙门了。孙明华看着手下弟兄们人人一副准备受难的表情对着自己,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的郁闷发泄出来,勉强向众人挤出个笑容,便招呼仵作去检查尸体。

尸体此时已经被停在一块大白布上,白布的一角还有一摊模糊的血肉,烂唧唧的堆在那里,估计死去这位老兄的某一部分。仵作单膝跪在尸体身侧,用鼻子在尸体上嗅了半天,每次仵作这么作时,孙明华全身的鸡皮疙瘩都会跳出来。仵作又用手仔细的检查尸体的皮肉,在由头颈到四肢一寸寸捏了一便后,再解开死者的衣甲,翻过尸体仔细查看背后的每一寸肌肤。还是老规矩,仵作每验出一处伤便会用怪异的声调唱一句,最终查出死者枕骨几乎完全被外力击碎,颈骨向前折断,身多处擦伤。

仵作验尸的时候,县尉留下的那位驻屯军伍长一直在仔细听着。此时伍长走到仵作身边蹲下,盯着仵作的脸问死者是因为什么原因死掉的。仵作被他阴冷的目光冻的打了个寒战,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认为死者是自城墙上坠下摔死的。”说完仵作也让众人蹲在尸体旁,翻过死者的尸体,先指了死者血肉模糊的后脑,“后脑伤的这么厉害,应该是落下过程中敲在城垣上所致,请看城垣上那片血迹。”他指了指上方的一处城墙,果然有一大块红色的印迹,仵作又扶起死者头颅,“颈骨也折断了”又把尸体翻到正面朝上,抬起死者的左手,“两位大人请看,死者双手的指甲中都有血迹,”他指了指死者脸上的抓痕,“这应该是死者自己抓的,不信二位可以试试,厮打中的抓痕与此角度不同。”孙明华下意识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抬头看到驻屯军伍长也在用手挠脸,不禁一笑。但伍长似乎还有疑惑,他低头沉思了片刻,转向仵作:“从城墙上摔下?跳城自杀?”仵作回答:“这个就不是我现在能解决的问题了。请看,死者的表情很害怕,不知看到了什么。”的确如此,死者除了脸上几道血痕外,嘴大张着,整个脸颊拼命的往外拉着,眉毛和眉头挤在一处,双眼圆睁,肯定是吓得够呛。

孙明华吩咐手下衙役把死者拉去义庄让仵作仔细检查,手下此时已经用石灰按尸体现在的位置做好记号,以备之后复原。按武平衙役的规矩,还要在石灰人形外面用盐撒上一圈,听说是用来驱邪的。看着手下们忙完,孙明华转头对伍长说:“您同我一起到城头看看?”边说边指了指城头。伍长到很爽快,“叫俺老崔就好了,你叫啥?上城是一定要的,不弄清楚没法向兄弟们交代啊。”孙明华松了口气,看来跟这个伍长合作起来比跟吹毛求疵的县尉大人合作要容易的多,他冲老崔一拱手“在下孙明华。”

走在一丈见宽的城墙上,孙明华一直在考虑当时可能的情景,他停下探头从女墙往下看了看,两丈高的城墙,跳下去也许就受点轻伤,不过若是头朝下那脖子一定摔断的,何况脑袋还敲在城墙上了,幸亏城头不高,否则脑袋一定要成了敲碎的鸡蛋,脑浆子非得糊的满墙都是。对着插在下面的石灰人形,孙明华先确认了死者坠城的位置,之后就靠在女墙上用手背在自己后背上或轻或重的敲着,感觉着力道,又转过身照样试了试,抬起头问老崔:“晚上有人能摸上城么?”

老崔摇了摇头,“摸上城不可能的,除非顺绳子爬上来。”他随手在脖子上面比划了几下“你也知道曾经邻县出过有人用绳圈伸上墙挂城头哨兵脖子的案子吧?所以夜里都有火把伸出城墙照亮城下,按说在城下溜达也不可能不惊动哨兵。”孙明华当然知知道“套命”的案子,当时邻县几个年轻人憎恨驻屯军,便用长杆做了一个套杆,杆子一头有个活绳套,拉绳穿过空心长杆一直穿到另一头。他们经常带着杆子伏在漆黑城下,把套杆一直伸到女墙下面,然后再由其他人在城根发出声音,勾引哨兵把头从女墙上伸出来,再用绳套套住猛拉。这个自称“套命人”的团伙前后从城头拉下了十几个驻屯军士兵,才被抓住。孙明华早已想到了这个案子,但是这次坠城的哨兵脖子上没有任何索痕,所以肯定不是类似凶器多名。此时孙明华又想起邻县一个案子,两个衙役有矛盾,其中一个将对方杀死又谎报是强盗所为,最后还是杀人犯喝多了说漏嘴才发案的。

“哨兵之间关系怎么样?”老崔显然对孙明华提这样的问题很不满,冲他撇了撇嘴,“他们都是老乡,很多都是一个村出来,在这异地他乡每天同吃同住同训练,比亲兄弟还亲呢。”孙明华心里清楚,亲兄弟之间为了一点小事祸起萧墙,骨肉相残的事情太多了,不过他并没有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其实老崔也拿不准是不是自己人干的,刚才那几句话更多是为了驻屯军的面子,他知道昨晚的哨兵是一定要好好审问的,“你放心,孙大人,昨天那些哨兵都已经被关在营里了,分开不同的房子,李军门回去一定会细细审他们的。”

孙明华一笑,“别叫什么大人,我就是小小的巡检,叫我明华吧。这件事你怎么看?”老崔沉吟了一下,“蹊跷啊,换防的时候如果发现这个士兵有什么异常是不会派他上城的。同一什的弟兄也都没什么,也没说他有什么特别的。”突然老崔脸色稍变,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珠在快速的在城头的角落扫着,嘴角都有些抽动了。“难道......难道......”孙明华看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问:“想到什么了?”老崔脸色变换不定,目光躲躲闪闪的,过了一会才一字一顿的问道:“十二年前,你在什么地方?”

十二年前?孙明华被问糊涂了,那时他刚十五岁,还住在安平城,他的父亲孙天旺是后汉刑部派往云州东北的巡检使,负责管理整个云东北的巡检,破案无数,人称“孙天网”。可惜后来后汉亡国,孙天旺被作为前朝遗臣,永不叙用,所以全家就迁回老家武平县。孙明华冲老崔耸耸肩,“十二年前我在安平当公子哥,吃香喝辣的。”

老崔扑哧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精悍的汉子,“从你身上闻不出公子哥的乳臭味。十二年前,和尚谷我军几乎全歼了云东北的汉军,武平守军就剩下留守的三百人,加上逃回城的几十残兵败将。不过当时的后汉县尉仍然决定死硬到底。”他摇了摇头,“不过城外有数千威武之师,没几个愿意和他一起送死。他们就在一个什长的带领下,杀掉了县尉,归顺了我大周。”指了指最近的一个塔楼,“那个县尉和三个亲兵就烧死在那里。而我们站的这个地方,一个受伤的亲兵跳城自尽了。”孙明华从没听过这件事,愣了片刻,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确认那亲兵就在这里跳城的?”老崔把他拉到女墙边蹲下,只见墙上刻着几个小字:“明月掩暗月、太阳胜谷玄”。孙明华知道这是压服怨灵时候用的咒语,他回头冲着老崔一笑,“所以这个案子是鬼搞得了?”

老崔看得出孙明华的不屑,自嘲的笑了笑,与军人的普遍迷信不同,衙门里的捕快和仵作是最不迷信的一群人,即使他们也有很多禁忌。“信不信由你,这段南城墙是很灵异的。我来武平第一天就有老兵油子就告诉我,‘当兵不干主计长、站岗不站南城墙’。在这段城墙上巡逻的很难不碰上一两次。”孙明华抬了抬眼皮,他吃了这么久衙门饭,杀人放火见多了,就是没看过什么厉鬼索命冤魂缠身。当年他父亲也给他讲过几个所谓的“追魂索命案”,但在仔细调查下,最后都证明是人做的案。“老崔,难不成还有鬼兵在这城上晃悠?”老崔盯了他半晌,肯定说:“是的,经常有哨兵碰上,还有几个被吓疯了。所以郡尉大人才派人在这个地方刻下了咒语,在城下面还埋了法器。”

孙明华的下巴差点砸在脚上,难道还真有人见了鬼?“那个鬼魂是什么样的?一个没有脚的飘着的上半身?”老崔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不过见过的,还没被当场吓疯的都说是一个穿着汉军衣甲的‘人’,但是......他们说‘他’全身闪着绿色的鬼火。就在这段南城墙上,走来走去,就像在巡逻。曾经有大胆的士兵想要走进,但他们就凭空消失了。”

孙明华真的糊涂了。汉军衣甲?按大武律规定,私造或者收藏前朝盔甲都是谋逆大罪,要徒九族的。何况还经常穿着跑到这布满南武驻屯军士兵的城头上溜达?这确实不像人会做的事情。他用力摇摇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证明死者是怎么坠城的,是自己跳还是被推下去的,脸朝什么方向,是什么姿势。”老崔挺为难,总不能找几个人再让他们跳城吧?“你能怎么证明呢?逼人跳下去?”孙明华已经有办法了,他神秘的一笑,“你们军中有没有用来联系摔跤的人形沙袋?”

两个时辰后,老崔一头雾水的看着孙明华把称过重量铅块绑到人形沙袋上,又在沙袋的头上沾上一层白灰交到等在女墙边的衙役手中,“明华,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孙明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崔,我们现在就来试试到底死者是怎么掉下去的,好了,第一个,面朝女墙被推下去,老四,动手!”一个衙役把立在女墙边的沙袋猛地推下城去,沙袋先撞在城墙然后落在地上,城墙下此时已经围了许多人,大家看着新鲜,又是鼓掌又是叫好。老崔明白了孙明华的主意,用和人重量相当的人形沙袋模拟从城墙上坠落的情景,真亏明华能想得出来这么天才主意。之后又有五个人形沙袋被以不同的姿势扔下了城墙,每次都激起下面人群的一阵掌声。

孙明华拉着老崔来到城下,开始查看他们实验的成果。“老崔,你看这个,”明华指了指一处人形沙袋撞在城墙上形成的白灰印记,有指了指死者留在城墙上的那一片血迹,“高度差不多,这个沙袋落地的位置也和那边死者的位置基本一致,应该就是这个。”老崔点了点头,明华冲城上喊:“这是第五号,五号是什么姿势?”衙役老四从女墙上探出头,“孙大人,这个是背冲女墙,被人推下去的!”真有人爬上城头了?老崔彻底糊涂了,旁边的孙明华也陷入了沉思。城头女墙有三尺高,想把一个衣甲鲜亮,腰间有刀,手持长枪,屁股上面还吊着匕首的大兵扔下去绝不是舰容易的事情。但是,结合死者脸上的抓痕和脸上怪异的表情,他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回到县衙,孙明华决定尽快把情况写下来上呈知县陈大人,而这件案子的诸般蹊跷也需要用笔记理清一下。但他坐在在案前几次提笔,又都放下了。这件案子有太多难以解释的细节,奇怪的坠城,死者脸上诡异的抓痕,再联系过去发生在南城墙上一连串悲惨和灵异的事件,孙明华总觉得一股寒气盘旋在颈后,他本能的想远离这件案子,但现在他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县衙很少管同驻屯军有关的命案,甚至可以说是避之不及,但这次驻屯军却一改以往拒之门外的态度,可以说是赖上了县衙,衙役们说,陈大人已被驻屯军请到西大营去了。看来如果不能交给驻屯军一个满意的真相,谁都不得安宁。

孙明华案头右首摆着一本他父亲留给他的笔记,是他父亲整理的多年查案经验。孙家五代为官,都以善破奇案闻名于云州东北,甚至后汉刑部都有说法“孙东北赵西南,二王手下无疑案”。但孙明华的父亲却一直教导儿子,一个好的巡检,决不是逢案必破,父亲笔记的开篇就是细细解释孙家祖训“三必查三不查”:弱必查、淫必查、亲必查;鬼不查、军不查、乱不查。三必查是说凡遇到案子涉及孤寡老幼这样的弱者,奸夫淫妇,奸杀良幼,还有亲朋好友涉案都要一查到底,而三不查是说有遇到谋反或者勾结外敌、军中案件还有鬼怪诅咒之类的案件要尽力不参与调查。三不查第一条就是鬼不查,孙明华记得父亲曾在有此大醉后心有余悸的告诫他,不要以为查案查到皇家头上是最危险的,那些鬼神妖异才是最碰不得的。但现在,孙明华觉得今次的坠城案,极有可能就是真的见鬼了。

正在孙明华烦闷不已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了,老崔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进屋里。孙明华惊异的看着面前的老崔: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全身上下不停的颤抖着,“怎么了,老崔?”老崔张嘴咿咿呀呀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明华赶紧倒了一杯水抵到他手中,扶他到椅子上。老崔的手不停的抖,把水撒了一身,但他却毫无察觉,憋了半天老崔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鬼!鬼!碰到鬼了!”他哆哆嗦嗦从腰里拿出一块金色牌子,捧在手里,凑近案头的烛火,墙上照出一片金光,孙明华惊奇的看到金光中映出金色的郁非纹和符文“与武平尉为镜符”。他转向老崔:“这是什么?哪来的?”老崔直勾勾的盯着他,“坠城的士兵身上的,不过......它只应该出现十二年前死在城头的一个人身上。”

孙明华走后老崔并有马上回西大营,他到义庄去想检查坠城的驻屯军士兵的随身物品,这些东西都需要整理好还给死者的家人。老崔入驻屯军前是个南平捕快,三年前被招入云州驻屯军当按察官,别看他的军阶只是个什长,但就是郡尉大人也不能直接命令他,他只听命于驻屯军按察司,而按察司直接听命于云州镇抚使。武平南城墙的哨兵先后已有六人发疯,都被秘密遣返雷州,其中一个回家后自杀身亡。此事惊动了云州镇抚使李大人,按察司得到彻查此事的命令。坠城案发生时,老崔已经在武平待了一个多月,前后审问了近百人,案子却无一点头绪。现在案子更为严重了,有弟兄在巡逻时身亡,老崔暗下决心一定要还死者一个明白。

来到义庄最里面的屋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老崔知道这不是腐烂的尸臭这么简单。仵作郑伯屋子正中天窗下的一个大木柜前忙着,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小男人,听孙明华说,郑伯以前和明华的父亲孙天旺搭档,破了不少案子,后来随明华的父亲一起退隐到这武平县,几年前明华当上了巡检才又把他请出山,很快就名扬云东北,附近许多县衙的仵作都经常跑来求教。

老崔看了看四周,想寻找刺鼻味道的来源,屋子的墙上挂了很多画,光线很暗看不清画的什么,左手边角落的一个架子上,堆着很多大陶罐,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几个泡着东西的绿色透明的碗和盆,不知什么质地。老郑看到老崔很是意外,看来这个什长对案子挺上心,他冲老崔笑了笑,“军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郑先生,我来取去世那位弟兄的东西”,老崔拿不准怎么称呼仵作老郑才合适。老郑笑了笑,“军爷叫我老郑就行了,您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想请教您。”老崔有点不好意思,“您叫我小崔吧。有什么问题么?”郑伯挺喜欢面前这个当兵的,与驻屯军普遍的趾高气扬不同,他显得很好相处。郑伯把老崔让到屋子左边的桌子旁,指着桌上的一块金色牌子问:“崔兄,你认得这个牌子么?”老崔仔细看着那块金色牌子,四寸长,三寸宽的牌子最上部镶着一颗珍珠,珠子下面刻着铭文“甲兵军符,与武平尉”,抓到手里掂了掂,似乎是纯金打造。

老崔糊涂了,驻屯军派驻各地的县尉确实有用来调兵或者求救的金符,名曰双虎咬合牌,正面是符文,背面是一个张血盆大口的虎头侧面,可以与另一个保存在镇抚使行营的虎头牌完全咬合,自己手里这个金牌的形制明显不是双虎咬合牌。看着一脑门问号的老崔,郑伯从桌角的一堆书中抽出一本扔给他,就回去大柜子前处理尸体了。老崔更纳闷了,这个小老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还不给一个字解释。手里这本书名叫《宝元军鉴》的手抄本看来有年头了,纸变得又黄又脆,还泛着一股霉味。宝元?小崔在脑子中翻着这个词,他保证听过,但是......突然他想起来了,回头盯着郑伯,嘴张的可以塞下他自己的拳头。宝元是后汉末帝的最后一个年号!郑伯倒是一点不意外,“翻到卷一二十四页。”老崔翻到郑伯说的页数,看了几眼就叫出来:“这牌子是前朝武安县尉的镜符?!”

妖猫drake:【原创】武平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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