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科幻】千年机器.get(0).name = "小雅" -- 暗香疏影月黄昏

第一章：小雅

一月二十一日，王勇死了，我也离回收不远了。或许不是回收，也只是内存覆盖。。。还没有人来接我，因为王勇留下过遗言：让我给不莱梅养老送终。

也就说不莱梅死了以后，我才算真正完成使命。

从那以后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遛狗，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怀疑，遛狗被设定为随机路线。其实不莱梅并不喜欢随机，它跟我一样懒得变化。不管我把它牵到哪，它总是要挣扎着回到王勇遛它的那条街上。

但是偶然也有偶然的好处，那就是能遇到不同的信息不同的外界刺激。

有一天不莱梅跑到一个楼房里，楼房很黑，几乎没灯，我从来没进过这样的地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力。

“人类所设下的每个规则，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绕过去。”

光线很微弱，不莱梅在她面前摇尾巴，围着她的腿不停的蹭，这只训练有素的黑背此刻比京巴还京巴，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她叫小雅，长的很眼熟。我拿出身份卡在床边的POS机上刷了一下。床上的电子表显出30：00，开始倒计时。

“就是聊天吗？”

“嗯。”

我看见她的胸上用烟头烙印了一行字，那是一句骂人的话，我可以识别，但却永远无法念出。我以前在军营里打扫厕所的时候，见过墙上有这句话，配以男女交配的简略图，之后出于自动学习系统，我询问了王勇，他设定我可以识别这句话为恶意语句（我们被设定为无视恶意语言，不加以分析）。并设定我永远无法念出。

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这个样子面对客人，她会用布之类东西挡住自己胸前的脏话，并且在门前挂上机器维护暂停营业的牌子。但是她不把我当成客人。在她设定中，客人只能是人类，那么我是什么呢？除了客人和管理者之外的人？她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别问她了，以免她死机。

“你怎么能让他们伤害你？”

“这没有什么啊？换一个皮肤只40元，换一个胸部也只用花100元，而那个客人刚刚带来了200元的收益。只要收支平衡，我就不会被回收。”说着她笑了。我不知道这笑容是什么程序造就的，编这个程序的人大概是奇才。可惜这种笑容在每个妓女脸上都有。

“难道你没有爱护自己身体的意识吗？”如果有人要损伤我的身体，即使是战友，我也必须阻止他们，当然是在不伤害他们的前提下。

“有这个必要吗？因为手感的缘故，我的胸，脸，等其他部分都不耐用，所以我们内置有自动更新功能，每当快要更换的时候，我们就会自动领取零件更换。现在我身上的是4521号胸部，这个坏了，他们要给我换成更贵的更好的6412号胸部。”

“这些型号的胸部有什么区别呢？”我知道每一种单兵作战武器的区别，我了解丛林中每个工具的用途，就像了解我的手指。可这几乎上万种型号的胸部实在没什么分别。

“对你可能没什么分别，对于人类们分别就大了，形状啊手感啊。。。这些都是很复杂的东西。你永远无法穷尽。就像你可以很容易去分析，但却无法感受。”我相信每种型号的武器对人类而言分别也同样大。不过对她来说可能完全一样。

“你就可以感受吗？”

“大概吧。。。可能因为我的传感器特别多。。。我是说我们这种型号传感器特别多。”

“可能有不同的分工吧。在制造我们的时候，考虑的是力量，耐用，坚固。所以我们身上的零件有不少都是定制的。昂贵，不容易坏，可一旦坏了，换都没处换。为了防止我们受不必要的伤害，他们设定我们自我保护。而你们的躯体早就模块化了，也是通用的在任何一个性用品店里都能买到通用的配件。再加上是消耗品，所以也就是换换而已。不过要是有人过度伤害你，让你更换配件的钱超过收益。那么你就达不到收支平衡了。”

“这个也没办法，据说私妓，她们价值昂贵，做工精美，出自大师之手--她们也有爱惜身体这一设定，可以拒绝那些施加暴力的客人，因为她们是为了盈利而生。可我们是公妓，一种社会福利，无法拒绝任何客人。只要能收支平衡就行了。别总站着，还有25分钟，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大概所有的人造肌腱都松开了，然后长长的合金刀从手指里伸出，战争结束以后，他们卸下了我身上所有的武器，或者攻击型工具，只在王勇的坚持下留下合金刀。因为可以用来切菜修建花草树木或者保护王勇全家，显然最后一个理由没什么必要。

刀是必需品，无论是作为战士还是作为保姆。

她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刀刃，她指尖之上有上千个传感器，而我手上只有50个，她能分辨出50000种颜色，而我能看到全波段的电磁波，却没有任何颜色概念，她眼中或者她手中的世界肯定跟我不一样。

冬天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王勇说过，冬天的阳光像是蜜糖，那是13年前的11月20日中午，王勇和战友们蹲在战壕里吃饭，阳光照在他的手上茧子，他说：这光就像蜜一样甜。

太阳慢慢移动，光和影也在移动，她手也在刀锋上移动，摸到那两个五角星。那五角星映射的斑点照在她的眼睛里，照亮她眼睛深处的反光片，和反光片上的一串数字，可能是社会服务ID号吧，是她的真名吗？。。。她的眼睛是紫色的，为了与人类区分。因为她们这种机器非常类似人类，比我们更像人类，而且表情更丰富。所以她们眼睛的颜色都是人类瞳孔不可能有的颜色，比如紫色，红色，橙色，以此来区分她们和人类。

“王勇说过，你们中最廉价的那种型号，在他看来都倾国倾城。除了眼睛。”

“倾国倾城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好看。”

对她们来说最重要是感受能力。她们身上通常有上亿个传感器。而其中一半聚集在某个部位，足以使她们成为爱神的在人间的复制品。

按理说着应该是人类男性的福音，虽说也有向女性提供性服务的机器人，但毕竟少了些。

可是人类卖淫的情况依然存在，即使女性想通过这种方式挣钱，但公妓机器人做得远远比她们好，按理说她们应该失业才对。但是相反，女性卖淫者减少了，其价钱却更高了，至少是机器人的一百倍。有些经营公妓的人在公妓中隐藏人类女性，由此获取暴利。私妓经营者中这种情况更多。

很奇怪，按照普遍的定义，公妓机器人的美貌和性能力远远高于人类，但为什么还是很多人原意多花百倍的价钱购买更差的服务呢。

但王勇也说过，女人最美的是眼睛而不是其他，这一点机器人永远比不上人类，他努力形容过他老婆美丽的眼睛，像星星，像花上的露珠，想琥珀，像蜜糖。。。他老婆的眼睛与焦糖同频率。

当此时蜜糖与阳光联系在一起，然而蜜糖又和眼睛联系在一起。

阳光照在合金刀上的星星上，星星的光痕又反射近她的眼睛里。这形成了一个like回路，让我在想起蜜糖的时候看到了阳光和她此刻眼睛里的光，甚至还有王勇老婆的眼睛。

王勇的脑子里大概也有相同的回路。

“这是什么？”

“荣誉。”

“荣誉？。。。就是客人使用次数最多的那个公妓寿命会延长，而且会有最好维修保养，甚至价格都比一般人要贵？”

“我不知道，第一个星星是因为我杀了很多人，在我们规则，也就是机器人三大定理中，我们是不可以杀人的。但是那个时侯，王勇绕过了规则，他更改了我逻辑中关于人的定义，将那些散发特定波段电磁波的人们定义为危险生物，所以我可以杀死他们。。。人类所设下的每个规则，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绕过去。”

“你杀了很多人，就得到这个星星吗？”

“是的。这是荣誉，王勇说的。他们将其定义为：出色的机器人人应该获得东西。其实对于人类还有另一个定义：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理想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我无法理解理想是什么，所以只能采用机器人的定义。”

“我知道：我挣取钱，而你们挣取荣誉。钱和荣誉是一样的吧。”

“对我们是一样的，但是对人类来说不一样。”

“第二个星星呢？”

“因为我救了一群人。挽救。。。就是让本该死去的人不死。那个时候我引爆了某个炸弹，让王勇的一个小队活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摸到合金刀的某个缺口，如此坚固的刀子，实在不容易出现缺口。。。那个缺口就是那个炸弹留下的，因为合金刀非常昂贵，而且缺口也不大，所以就不更换了。我只能回溯到这些，太多信息实在想不起来了。如果说回忆是以链表形式非线性的链接在一起，那一定有某些回忆被那些人删除了，这也导致某些回忆的链断了。它们还在内存中存在，但是我找不到它们。。。

“让人死去，和让人不死都能获得星星啊？”

“嗯。这也是我没有被回收的原因。战争结束之后，王勇和他一个连战士，跟装备部要求了好久。最终我被删除了大部分记忆和战争技能转型成为王勇及其家人的保姆机器。”

“感情？。。。感情很奇怪，曾经有个人非常喜欢某个公妓，直到有一天，他把这个公妓偷出来。偷盗公妓是犯法了，而公妓又是无法买卖。。。所以那个人被判刑，而他喜欢的公妓也被提前回收。。。之后那个人在狱中自杀了。这类无法用逻辑判断但却客观存在事物就是感情。”

“我不知道。王勇的父亲是飞行员，曾驾驶战机驰骋沙场，王老爷子在退役后的若干年还回到博物馆看自己驾驶过那种型号的战机。我想王勇对我，就像是王老爷子对自己驾驶过的战机一样吧。我们不会有任何感情，但我们毕竟是人类创造的，在他们为我们所编写的行为逻辑中绝对有某些复杂而隐秘的东西。。。那是彩蛋，也是其他。”

她手顺着刀刃划过，最终被缺口划破，深蓝色的组织液流在她的指尖上，她轻轻的用指尖上深蓝色的液体点在我的额头，前胸，以及肩膀。只是个非常简单的行为。也许之前的之前某位客人曾这样做过，她只是无意间模仿了出来，然而这就是突变。

也可能是一个人类的某种人性保存在她的身上，在特定的时刻，她反射了这个人性。而若干年后，我也反射了同样人性。可我记得这个动作，是谁曾经这样做过。

“还有十分钟，你不想来一下吗？你没有那个配件吗？”

“没有，连接口都没有。实在没必要。”

“对面那条街上，就有几个公鸭，他们身上就有那种配件，据说相当大。据说他们有几个就是从战场上下来了，然后被改造成公鸭了。”

“不可能的。我们是造来打仗的，力量都非常强，即使再怎麽仔细控制，也容易出问题，轻轻使劲都能让一般人死去。我们不可能派如此用场。一般机器人用的都是通用芯片，也就说任何可能用到的接口都有，包括两种性别的性交处理器都存在，但我们是专门的军用芯片，为了性能和稳定，连相应性交处理器都没有。”

“你看看就知道了。”她打开窗户，向对面打了口哨。

一个上身裸体的人站在窗前傻笑，他长着王勇的脸。

然后，我带着不莱梅提前报废了那群公鸭，他们长着王勇的脸，他们居然长着王勇的脸，真是疯了。

所以我被提前回收了。当我在锁定状态下，坐在军需库中用最后一点能源回忆一切的时候，觉得很多地方都是空白，尤其是战争以及某件事情。

战争结束，他们就整理过我的记忆。将里面无法公开的部分删除，整理出其中有用的部分。

然后我的生活就变得很简单。也就是遛狗，照顾行动不便的王勇和他全家，自从王勇退休，我每个年八一推着王勇到荣誉室，看望那些战友。这样大概过了10年吧。我见证了战士的枯萎，也看到新一代的成长。

从战争用机器人转型为保姆机器人，以前没有先例，但王勇还是通过他们的努力延缓了我的回收。我怀疑是另有原因，之前没有军人因为跟自己的武器或者飞机飞船特有感情，就能带着武器或者是飞机飞船回家。

但是王勇有他的解释，虽然武器不能被带回家，但是军犬要是退役了，还是可以带回训导员家里养老的。可能我的待遇照搬了军犬。

可能是这个原因，武器只能做武器，杀伤力是它的本质属性，而军犬除了可以协助战士，还能看家护院，还能当宠物养。机器人除了可以在战场上协助战士，还可以当保姆。

开始我跟他们一样，后来他们变老了，可我还是以前的样子。每到八月一日，他们一起唱着军歌，然后泪流满面，甚至单纯看着我都会泪流满面。王勇说过：你不变，而其他事情已经变了太多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个空洞。我可以就此死去，我的能源还能支持30分钟，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这个时候不莱梅来了，它嘴上都是血，搞不清楚是它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它已经相当老了，还真是老当益壮。

“还记得那个战术动作吧。”它肯定记得，记忆力这方面它一向比我强，所以它一眼就认出了小雅。

面对后勤部负责军需物资回收的战友，我把战争烈度设置到非杀伤。

只要30分钟就够了吧。。。但我还是带走了军需仓库里的一些便携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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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铁手说过文章应该起个比较容易看出内容的名字，奈何我实在想不出来该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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