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西域,不只是传说之一初开玉门第七章 虽远必诛(五) -- 阳光不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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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西域,不只是传说之一初开玉门第十章决择 (三)

援疆干部但钦

来的时候是一肚子问题,去的时候是一脑门子郁闷、愤怒,也许也有不屑。虽然来去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心境的不同感受也大不相同。乌孙的使者们出玉门,沿西域北路,首先进入的就是后车师王国。

驻扎在后车师王国的戊己校尉府已经物是人非。自始建国二年发生了戊己校尉部属投敌事件以后,戊己校尉府已经名存实亡了。数千士卒叛乱的叛乱,被裹挟投敌的投敌,死的死,逃的逃。汉朝在西域的主要军事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了。三年了,王莽新朝并没有任何恢复戊己校尉府的举措。

流散的后车师国人也逐渐回到了故地,匈奴南将军右伊秩訾的部众自然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临近后车师王国的许多小国都遭到了死亡的威胁,匈奴的触角有意无意已经伸进了西域。

再往西走就是焉耆了。焉耆西南四百里就是都护府所在地。王莽新朝在诺大西域的军事存在现在只剩下西域都护府的一、两千军马, 实际上可能更少。而这些人马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由不得自己了。

都护使但钦在西域已经有年头了,从始元二年算起已经十年过去了,早已经超过三年一轮换的期限了。客观地说但钦虽然兢兢业业,但在西域各国人民心中的形象远不如段会宗等老前辈。人们记住他的只有严刑峻法,尤其是后车师国人更是难忘。

乌孙大小昆弥的使节一路返回自然受到后车师王国、焉耆等诸国的热情接待,也自然把各种情绪、感观、不满传递出去。此时西域的整体形势还是十分微妙,西域北路似乎又回到了数十年前选边站的时候了。人们有太多的理由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

新朝与匈奴的博弈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西域的动态。王莽的大军屯兵边境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给西域各国一个十分不好的暗示。中原王朝的实力真正削弱了,连开战都要深思熟虑了,匈奴大单于又归来了。不仅如此,随着新朝在西域控制力的减弱,西域各大国压抑已久的称霸热情又蓬蓬勃勃起来。这里面表现最积极的就是离匈奴很近的焉耆。

焉耆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焉耆最著名的就是焉耆马,焉耆马虽然没有大宛马雄壮,但是耐力很好,当时许多驿站都用焉耆马。西汉末年的时候焉耆共有三万多人,相对他周围的国家焉耆的三万多人算是很多的了,这也是焉耆称霸的本钱。同龟兹一样在汉朝进入西域以前,焉耆也在匈奴的强有力控制之下。与其说是匈奴势力的回归使焉耆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新朝势力里的减弱唤醒了焉耆压抑已久的欲望,倒不如说焉耆垂涎都护府治下的万顷良田。都护府就在焉耆西南方大约有四百里处,焉耆要称霸就必须拔掉都护府这颗钉子。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生活在不满、骚乱包围之中的但钦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威胁,但是能做的也就是镇静、再镇静而已。打不赢,跑不行吗?不行!这有损新军的荣誉,实际上也跑不掉。

该来的终于来了。始建国五年冬,离匈奴势力最近的焉耆首先发难,西域都护使但钦遇害。但钦如何遇害的真相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不过焉耆这个国家不具备攻破乌垒城,全歼都护府汉军的能力。而但钦遇害之后,消息很快传就回了朝廷,也说明都护府的基本功能还在。

人质危机

都护使但钦遇害无疑对王莽是当头棒喝,但是王莽除了跟自己生气之外,也没有什么更有效的办法。大军集结在汉匈边境是进退不得,此时再用兵西域真是心有余,力不足。

同年从匈奴传来的消息使王莽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匈奴乌珠留单于去世了。立谁为新单于取决于主事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按照乌珠留单于生前的安排,最有希望的应该是乌珠留单于的儿子苏屠胡本。可是右骨都侯须卜当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儿伊墨居次云,在这关键时刻,伊墨居次云发挥了非同寻常的作用。

伊墨居次云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对中国有天然的亲近,时常幻想能再次和亲。而且,伊墨居次云夫妇同王莽所封的孝单于咸关系非常好,这样咸就脱颖而出成为乌累若鞮单于。

登基之后,右骨都侯须卜当夫妇就劝单于与王莽新朝和亲。第二年,也就是天凤元年(公元十四年)单于派使者到了塞下,请求拜见王昭君的外甥和亲侯王歙,其用意是很明显的。

王莽很快就派遣和亲侯王歙兄弟作为使节,出使匈奴。对新任单于表示慰问,并赐黄金、锦衣玉带。更重要的是索取杀害戊己校尉的元凶,陈良、终带等人。怎么索取?花重金赎买!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单于还有求于王莽。乌累若鞮单于很痛快地答应了。叛徒毕竟在哪里都是不被信任的,而且陈良等人与单于所关心的事件相比,太渺小了。叛乱的首恶陈良等二十七人都被移交给和亲侯, 并派遣厨唯姑夕王礼送和亲侯回国。王莽亲做焚如之刑,以解心头之恨。

处理完叛徒的事情,边境屯兵的事情又提到议事日程。三十万大军屯兵边境的负作用是明显的,不用说军纪涣散给边境地区造成的危害,光是消耗的粮草就不计其数,几年来把边境地区都吃空了。到天凤元年在边境终于酿成了大饥荒,都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五原、代郡等地是尤其严重,边民或者逃亡到内地进而沦为奴仆,或者干脆就揭竿而起。

从这角度来看,应该重新考虑在边境的屯军。尤其是考虑到匈奴新单于释放出的和亲善意,新朝君臣开始认真考虑边境驻军的去留。但是将军们考虑的事情与政治家是完全不同的,在将军们看来,匈奴远远没有臣服,不打一仗就回去说不过去。校尉韩威就请求率领五千勇士出击匈奴,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真是后生可畏呀。

这回王莽很干脆的作出了三个决定,撤回大军,治军不严的陈钦等十八人被统统辞退回家,提升韩威为将军以壮其志。整个决定看起来干净利落,但是还是有些问题。王莽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决定退军,最主要的理由还是单于所显示出的所谓善意。这就有点太天真了。撤回大军是有道理,也别都撤回来,怎么也得留点看家的。

很快王莽同学又后悔了,不得不再次征调屯军。为啥里?还记得单于最关心的问题吗?我们一直没有给出答案。

单于最关心的当然不是和亲,而是自己在长安的儿子助和登。助早已于始建国三年病逝了,而登也于始建国四年被王莽斩首。当时乌珠留单于大肆犯边,而咸也在其中。王莽一气之下就把登斩了,哪想到会有今天。这些消息是无论如何不能告诉新单于的。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匈奴使节回来一切就大白于天下。得到噩耗的单于是更加怨恨,王莽赠送的各种财宝也无法平息。和亲是真想和亲,但是抢劫、掠夺也不能耽误。当匈奴大军再次南下的时候,王莽也不得不再次征调部队到边境。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人死毕竟不能复生,单于虽然愤怒,劫掠边郡也只能了以泄愤。当务之急还是趁着双方关系尚可把孩子的遗体要回来。天凤二年(公元一五年)单于派出使节请求王莽归还两个儿子的遗体。

此时王莽对匈奴是无可奈何,打吧,不想;吓唬吧,自己的办法不太行,空费民力;不打吧,匈奴总闹事,也不是长久之计。王莽也很想找个机会,通过适当的手段安抚好匈奴。匈奴的来使就给王莽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可是王莽也有顾虑,担心谷吉的故事重演。把遗体送回去,使者回不来怎么办?更重要的安抚匈奴的计划不能完成怎么办?想来想去,王莽想出了下下策,把老将军陈钦抓了起来。当年就是陈钦进言,王莽才杀了单于当时在长安的侍子登。把陈钦囚禁起来给单于消消气,当然肯定会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陈钦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就自杀了。

天凤二年五月,王莽派遣舌辨之士济南人王咸同和亲侯一起护送匈奴右厨唯姑夕王回匈奴,顺便就把登以及随从人员死在长安的一并送归。单于也派出伊墨居次云的儿子官居大且渠的奢到塞外迎接,一时间热闹非凡,好像双方关系很好似的。

到了单于庭,王咸就展开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宣扬王莽的功德,新朝部队的的强大等等等等。总之,单于只有听的份,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说来说去,王咸说到了正题,给匈奴改名为“恭奴”,给单于改名为“善于”。而且封伊墨居次云的老公右骨都侯须卜当为后安公,儿子奢为后安侯。

单于当然是不乐意。还没等单于发怒,王咸又亮出了底牌:一大堆金银财宝。不看僧面看钱面,不就是改个名吗?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表面上是单于贪图王莽的金银财宝,接受王莽的正名之议。实际上单于有更直接的手段获得这些财宝,抢。把使节一杀,一切自然都归单于。而且以现在双方力量的对比,即使杀了使节王莽也只有干生气。可是使节里还有王昭君的外甥和亲侯,执政的伊墨居次云夫妇是无论如何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可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财宝,单于是得了;名,单于是改了。对于单于没有什么差别,平时该干啥干啥?什么时候高兴了还领着大军到塞内来,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

对于王莽来说暂时就算解决了问题,虽然仅仅是名以上的。王莽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西域事件。

消失的王莽军团

天凤三年王莽派遣五威将军王俊统帅西域都护李崇、戊己校尉郭钦以及左帅何封西出玉门,希望恢复西域的秩序。

王俊此来是任重而道远,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西域三年来的变化更让人瞠目结舌。这是几十年来中央王朝在西域少有的困难时刻,甚至比当年张骞二次出塞还要困难。那时双方之间至少还有神秘的好奇,现在只剩下了谨慎的恭维。王俊一行体会到了没落强权的无奈。

那位说了,西域各国太势利了吧。有一点。不要忘了一仆二主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当新朝没有办法控制匈奴的时候,就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要求西域做什么。跟着老大走是为了明天的幸福生活,谁会跟着老大坚定不移地走向灭亡呢?

就更别说那些有追求、有抱负的西域中等国家,趁着乱世开拓自己的生存空间,那是必然的选择。自焉耆攻杀都护使以后,龟兹西部的小国家姑墨也采取了行动,攻杀了附近的温宿国王,兼并了土地,西域南路的疏勒也在蠢蠢欲动。

王俊就是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兵出西域。在王莽看来此次出兵的主要目的是恢复秩序,并不是讨伐。即使有作战任务,象焉耆这样只有几千军马的小国家也不是汉军的对手。这就错误的估计了形势。王莽并没有真正征服匈奴,西域的反汉国家就有了依靠,而亲汉国家也就心有余悸。此消彼长在士气上就显示出来了。西域的骚动已经不是潜流,而是公开的反叛行为,不使雷霆手段,难显菩萨心肠。王莽新朝需要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在西域的存在。

此次王莽并没有派出大规模的作战部队,从事后的发展看,只是派出了常规的驻军配额,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人。而且还兵分两处。为了保证道路的通畅,戊己校尉府是必须恢复的,否则就不会派出戊己校尉郭钦。这些兵力与王俊所肩负的任务并不相称,使得王俊在用兵上捉襟见肘。

大军一路西行感觉还不错,几乎所有国家都出迎郊外,提供饮食服务以表示友好。都知道新军此来必有作为,谁也不愿意引火烧身。就连焉耆也派出使节向汉军表示慰问,并诚恳地表示先前的冲突纯属误会,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云云。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探子,看看汉军有多大斤两,好为下一步作准备。

在王俊看来,此次自出阳关主要有两个任务:恢复新军在西域的存在、讨伐焉耆,实际上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焉耆怎么说、说什么都不重要,王俊都要用武力解决问题。王俊如何回复焉耆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无论王俊怎么说,接到使者回报的焉耆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一战在所难免。

到达都护府之后,王俊才知道了姑墨兼并温宿国的事情,随即发出令箭,痛斥姑墨的卑劣行径,严令姑墨尽快恢复温宿国,并且给姑墨改名积善。希望姑墨扬恶积善,重新做人。

稍事安定之后,王俊拿出符节征调西域各属国兵马准备战斗,要讨伐焉耆。还不错,莎车、龟兹等国共出兵七千余人,此外焉耆周围的两个小国尉犁、危须也派出了人马随行。刚刚被申斥过的姑墨,除了表示一定按照都护府的要求重新做人外, 也派出大军要再立新功,将功补过。

这样王俊手下能直接调动的人马就就有两万余人,远远超过焉耆的六千人马。随后王俊传令戊己校尉郭钦,约期讨伐焉耆,东西对进,在焉耆首府员渠城汇合。

也许是过于乐观,王俊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兵分数路,自己领一路先行。人马虽多,真正可以依靠的还是王俊自己带来的汉军,分兵自己就先削弱了。

王俊所统领的这一路由汉军、姑墨、尉犁、危须等国的军马组成。走着走着就进入了焉耆的口袋里。只听一声呐喊,四面涌出无数焉耆兵。王俊一催战马刚要冲上前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背后中了数支羽箭,一头栽下马来。

大哥,没办法,我是卧底。

队伍中的是姑墨、尉犁、危须等国兵马一起反叛。一阵喧嚣之后,战场恢复了平静,只剩残阳如血。

在焉耆军与王俊血战的时候,西进的郭钦部队抄了焉耆的后路。郭钦到达焉耆的时候,焉耆部队还没有回来。于是就捣碎了焉耆的营寨,大开杀戒,之后引兵回到戊己校尉府。这个时候,兵败的消息传了回来,王俊部全军覆没,李崇部不知所终。

随后不久天下大乱,西域遂绝。李崇就迷一样的留在了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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