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夹着尾巴做人的北京人 -- 镶黄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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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夹着尾巴做人的北京人

夹着尾巴做人的北京人

我是北京人,土生土长的那种。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听同学说起,老家怎么怎么好。有的刚从老家回来,带来花生,红枣,栗子和葡萄干之类馋人的东西,向众人示威一样的炫耀着。我心里好生的羡慕。我就回家对大人说,我家怎么没老家呢?我也想回老家。我爸笑着对我说,咱们家的老家就是北京,往上几辈子都住在北京。我心里泄了气。我妈看我不高兴了,就对我爸说,赶明儿,带你儿子,去看看大姑。我大姑住在保定府,是解放以后随单位搬过去的。保定,是我小时候去过的最远地方。不知道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后来被发配到东北上大学,我是昂首挺胸去的。心里想,终于能倒比保定更远的地方见见世面了。

从小,一直到上中学,我说话都磕磕巴巴的,非常不顺溜。上高中的时候,为了讨好我的英语老师,我下了一番苦功夫,躲在一间小屋里,背诵英语课文。一开始,把我妈吓了一跳,还以为屋里头闹猫呢。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让我妈相信,我是在背诵课文,不是耍什么腰蛾子。工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星期下来,我愣是把所有的该读的课文都背了下来。赶上英语老师课堂提问,我大声的背出课文,把我的同学惊讶地,直吐舌头。打那以后,我说话才开始顺溜点。

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曾经到几个北京女同学家做客,也很有些女同学的父母见我老实巴交的,对我眉开眼笑,大概是很满意的样子。可是我总也提不起精神,把这同学的关系进一步发展下去,最后不了了之。后来,遇上了我现在的老婆,却是一见钟情,从此相依为命,彼此分不开了。老婆不是北京人。

工作以后,好几次,遇上令我非常尴尬的事情。刚刚混得半生不熟的人,有时候,冷不惊儿的,问我,你是北京人吗?听了这话,我每次都是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这是一个简单问题,我只需回答,是,或不是。我每次都迟迟的不肯回答。我好像一个做了错事,又被人看透心事的孩子,不知所措起来。看着别人等待的目光,每次,我只好窃窃地,很小声地说,我是北京人。大概我的不安和迟疑令人觉得我在说谎,客气点的人面带微笑,满脸狐疑地看着我;不客气地人直接了当的说,我看着你不象。我感觉委屈,所以我拼死地抓那最后一根稻草,我只好说,我是旗人。听了我说的这句话,众人的眉毛挑了起来,都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我。虽然我当时的表现象一只被打了屁股的猴子,还好,他们总算认了,我也是个北京人,大家是一伙的。

这件事,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由此问呢?

难道北京人脸上打着标签?

我特意为此照过镜子,可是观察了好长时间,实在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难道因为我比较木衲,不是那种能说会道,能侃能煽的人?

我是北京人,可是,我从来没觉得,因此,我就得了莫大的好处;也没感到,因此,就比别人优越。

可能,处在北京人堆里头,感觉变得麻木了,对来自别的地方的人的不同想法和感受,我很难认真的体会。

后来,有了网络,大家直言无忌,我才渐渐明白为什么。原来,北京人,是油嘴滑舌的别名。大家习惯地认为北京人都是特能侃大山,而且还胸怀宇宙。据说在北京,随便拉出个出租车司机,聊起政治,天下大事,都能讲头头世道,八九不离十。当然,懒散,不上进,好面子,反正能数出来的俗人的缺点,同北京人都沾点边儿。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北京人象地主一样,剥削,压榨了全国人民的血汗。那么多的亭台楼阁,高楼大厦,有哪一样不是全国纳税人的贡献?对北京人这种人,口诛笔伐,都是轻了的。

赶上我这么个旗人,更有话说,你看,八旗子弟,北京人,就会遛鸟儿,养鸽子,捣能古董,捧小戏子,整个一个不学无术加游手好闲外代能胡说八道。虽然这些好玩的事,同我一点边都不沾。谁叫你自个认你是旗人呢?我只是在小时候养过十几只蟋蟀,还赶上我妈生气,一骨脑儿全砸了。那可是小小年纪的我,走十八里地,倒城外,一只,一只的抓的。现在想起来,心里都痛。

所以,在北京的爷们,您还继续当您的大爷;可是离了那块地方,你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无论你在北京呆过多长时间,说出话来,虽然是满嘴的京味儿,比我这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还象北京人的,你可不要承认自己是北京人。

有铁岭关系的,说是铁岭人,那是曹雪芹的故乡。父母是南方的,虽然生长在北京,最好说自己是根红苗正的江南人,跟北京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临时借住在那;跟江北人也没什么关系。江南出才子,佳人,多好的地方。娶个西安女孩的,你尽快练习说西安口音,对人称你是西安人。

象我这样的,招不上谁,也惹不上谁,还真没处躲,没处藏的。如果再有人问起,你是北京人吗?

保不准,我会厚起脸皮说,嘿嘿,我是河南人。

最后特别需要指出,上面提到的北京人,指的是北京男人。同北京的女孩没关系。北京女孩,还是同样的直爽可爱。那些臭毛病,北京男人们可要大包大揽的全占下了,别给北京的女孩留下。不然,显着北京的爷们多不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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