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双面月球:冷战太空竞赛与我们的故事 -- 万年看客
大卫.斯科特
我第一次仔细观察阿波罗计划所使用的土星5号和土星-IB式火箭是在肯尼迪航天中心的组装期间。在项目早期我去过位于阿拉巴马汉斯维尔市的马歇尔航天中心,冯.布劳恩和他的火箭小组正在那里对土星5号进行测试,还见到了它使用的引擎的试运行。在那之前,早在六十年代我还在试飞员学校的时候就体会过火箭的威力,波音洛克希德公司在距离爱德华空军基地十英里的地方有测试场,测试的时候我们这里的地面都会颤动。
但是现在火箭的各部分组装在了一起,简直巨大得令人难以相信。土星5号火箭竖起来有350英尺,灌满燃料并安装上阿波罗火箭后的总重量有六百万磅,火箭推进力有七百五十万磅,尽管我对它有着完全的信心,可还是忍不住想:“这么大的玩意儿肯定成不了。”
装载无人阿波罗飞船的土星5号火箭与1967年11月进行了第一次试射,毫不夸张的说,世界都为之震动。随着火箭缓缓离开发射台,冲向佛罗里达的天空,135吨推进剂点燃时产生的震颤使得3英里外资深主持沃尔特.克伦凯特(Walter Cronkite)的新闻直播间的屋顶都为之晃动。
从心理角度来说,这么强大的力量足以对人的内心产生影响。但是从感情方面来说,知道将要把你的飞船送入轨道的火箭如此强大的确令人放心。
土星5号的发动还是有些问题,比如,第二次无人测试中震动过于剧烈以至于火箭的两枚引擎永久关闭。但是冯.布劳恩对这些问题的解决很有自信。最初两次载人任务——阿波罗7号和8号——原定使用的是土星-IB式火箭,但是在1968年阿波罗7号发射之前,乔治.劳对我们的计划做出了重大调整。
这项改变极富远见,也是整个计划的转折点。但是,一开始大多数NASA的高层人士都被这项计划的大胆程度吓得目瞪口呆。
按照原先的计划,如果阿波罗7号任务完成顺利,就要在阿波罗8号中把月球舱和指挥服务舱一起送入地球轨道并完成会合任务。不仅要在地球轨道上对月球舱进行首次测试,而且还要进行阿波罗任务的第一次会合以及一次相当冒险的太空行走。这就是一开始指派给我的D计划,这项任务极有诱惑力,是试飞员的终极梦想。
之后进行的是任务E,即首次使用搭载月球舱的土星5号在远地轨道上对指挥舱的返回系统在较为靠近月球的距离进行测试。不过考虑到目前月球舱的种种性能问题,1968年夏天时任务D与任务E的前景并不乐观。
由于害怕苏联人会趁我们解决月球舱的各种问题时率先完成绕月飞行,劳提议直接将飞船送往月球,只装载指挥服务舱或CSM,CSM不仅要绕月飞行,还要进入月球轨道并环绕月球10圈再返回地球,这意味着CSM的火箭引擎必须连续两次运转得极其精确,否则阿波罗的乘员们将会绕行月球直到永远。
这项计划极其大胆而冒险,但是当时看来这是唯一赢得太空竞赛的办法。计划获批之后,迪克.斯雷顿把吉姆.麦克狄维特叫到办公室,问他愿不愿意和拉斯蒂.施威卡特还有我一起执行第一次绕月飞行任务。吉姆拒绝了。在我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绕月飞行如果能成功的话也的确十分振奋人心,但是其挑战性却无法与我们平时大力训练的出舱行走和飞船对接相比。
这也就意味着弗兰克.鲍曼——我们的任务之后下一次任务的原定指挥官——成为了阿波罗8号即新的C任务的指挥,组员是吉姆.洛维尔(Jim Lovell)和比尔.安德斯(Bill Anders)。这次任务结束后就轮到我们执行阿波罗9号任务,依然是D任务。这次的调整还意味着原阿波罗9号任务的后备乘员成为了现阿波罗8号任务的后备,而且还很有可能成为阿波罗11号的首发乘员。如果计划顺利,阿波罗11号任务将是第一次登月任务。阿波罗9号任务后备乘员组的指挥官是尼尔.阿姆斯特朗。
尽管如此,依然没人知道这次的冒险是否物有所值——要想让调整后的计划生效,我们所有的任务都必须成功。1968年10月阿波罗7号发射的时候,依然没有摆脱全部问题。
阿波罗7号的乘员是指挥官沃利.席拉(Wally Schirra),组员沃尔特.卡宁汉(Walter Cunningham)和唐.埃斯利(Donn Eisele)。他们之前刚刚执行了一次为期11天的飞行任务,结果全都患上了感冒,三个人都病怏怏的。更糟糕的是,他们的情绪也很急躁,这使得任务控制中心和乘员之间发生了不少冲突。
飞船指挥舱里有一个摄像头,这是为了制作电视节目而安装的,大部分冲突都是为了这个节目。沃利原本应当在任务开始24小时后在太空中进行一场电视直播。时候到了,休斯顿发出了指令:“好了,沃利,你的节目开始了。”可是沃利却觉得这会干扰他的飞行计划,所以不想干。他口气十分强硬地通知了任务控制中心。
“我是这次任务的指挥官,我要按照我的方式工作。”
原则上来说他是对的。他是指挥官。任务控制中心的角色常常受人误解,休斯顿无法“控制”任务,只能提出建议,只有从飞船内部才能控制飞船。但另一方面,任务控制中心的意见也决不能忽视,他们掌握的数据信息要全面得多,在很多方面对任务进行情况的了解要远胜于指挥官。
在这里我得说我支持沃利的决定,尽管我对他的态度有些看法。他当时压力很大,这是阿波罗1号火灾事故后的第一次载人飞行,他知道自己没有出错的余地。但他的态度太生硬了,像这样的公开冲突影响很坏。一方面打击了控制人员的士气,同时也让我们其他需要控制中心帮助的人十分尴尬。当时的飞行操作主管克里斯.克拉弗特(Chris Kraft)对此大为光火,他在私下里发誓这次任务的乘员谁都别想再上天。他们三个人也的确没有再次上天,他们的宇航员生涯就此结束了,尽管沃利在这次任务开始之前就宣布要退休。
1968年11月尼克松当选了总统,共和党取代了民主党。这对NASA是好消息——共和党一贯舍得在太空项目和军事项目上花钱。就算尼克松没有当选太空项目也会继续下去,但是NASA的预算每年都要交由国会审批,预算万一遭到削减,太空项目也必然受挫。肯尼迪提出的截止日期近在眼前,这时候财政上可出不得问题。
阿波罗7号发射后不久,苏联方面就将两艘联盟飞船送进了地球轨道,尽管为首的联盟2号是无人飞船。这仍是科罗廖夫去世后同类型任务的首次进行。《时代》杂志对其大加报道,封面故事就是“月球竞赛”。我们知道,苏联人正在研发一款比土星5号更强大的火箭,其推力足以将飞船送进月球轨道。然后在1968年11月他们发射了一艘无人Zond绕月飞船,即Zond 6号,登月版的联盟飞船。它拍摄了许多极其惊人的月平线上地球升起的照片。
竞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就算阿波罗8号能赶在俄国人之前完成载人绕月,俄国人仍然有可能率先登月。紧张情绪一触即发,休斯顿任务控制中心的各个醒目位置都挂上了大幅手写的倒计时牌,上面是下一次合适登月的日期。每28天才有一天合适登月,这取决于阳光照在月面的角度,这一角度必须刚好是12度左右,低了月面影子太长,高了反光太强,都会影响对月面的观测。
但是我们的进度已经无法更快了,我们已经是满负荷运转了。
总体日程的调整和阿波罗9号任务的重新部署意味着我们的训练也要随之大力加强,以覆盖更多太空飞行时可能出现的情况。在任务的某一部分我得独自操纵指挥及服务舱,吉姆和拉斯蒂则将驾驶月球舱进行第一次试飞。这意味着我们不仅仅要接受更多单项任务的训练,还要模拟两舱分离时可能出现的种种紧急情况。对我这个指挥舱飞行员来说,这也就意味着我得学着一人独立完成会合与重返大气层这两项重要操作,因为我们练习时设想的主要紧急情况之一就是月球舱发生故障导致吉姆和拉斯蒂无法返回指挥及服务舱,为了救他们,我必须独自完成会合。如果月球舱真的失去了控制,我甚至还不得不驾驶指挥舱独自返回地球。
独自一人驾驶阿波罗飞船返回地球意味着我必须一个人完成三个人的工作:我要代替吉姆成为指挥官,代替拉斯蒂成为系统工程师,我自己领航员的角色也要完成。同时完成三项工作本身就已经十分累人了,更不用说随之增加的训练强度。简单说来,我必须在三个座位之间轮换——首先是左手边指挥官的座位,然后是中间领航员的座位,最后是右手边系统工程师的座位。
为了能面对这两种意外情况,我设置了如下的操作程序:首先在右手边开始会合或返回大气层的操作,设置好所有通讯系统、电子系统以及环境系统;然后爬过中间的座位,到另一边启动相关程序;最后坐进中间指挥官的位置着手操作飞船。
我必须确保坐在左手边也能够到所有必要的系统,还要用操纵杆来模拟练习会合操作。我要十分精确地对准两艘飞船,还要恰到好处地启动火箭以减速并脱离轨道重返大气层。之后我要操纵一系列开关以分离指挥舱和服务舱,并调整前者的角度使得隔热层能指向正前方。这一训练进行了好几次,实在是非常累人。仅仅是在座位之间换位置就已经很耗费体力了。当然,太空中的失重状态多少能对此有所缓解。
除此之外,我还要接受另一项模拟训练,即月球舱没有遭到完全破坏,但是发生了严重故障,无法在试飞之后进行对接。我必须转换轨道去营救他们。规章要求如果月球舱在开始会合后1分钟内无法完成预定操作,吉姆和拉斯蒂就要停止操作并等待我的救援。在这项练习当中,我坐在模拟器里,模拟器会模拟各种不同的飞行轨道,同时我面前的电视机屏幕会播放相应的月球舱图像,就好像我正从指挥舱的舷窗向外观察受损的月球舱一样。图像会根据昼夜变化而不同,白天还好,到了夜晚就只能通过月球舱自带的闪光灯来对其定位。
我们练习中设想的另一种事故是指挥舱和月球舱无法对接,或对接通道出现问题。这时吉姆和拉斯蒂就必须通过太空行走的方式进入指挥舱。有一天,我们三个早上在肯尼迪角刚刚完成一场会合模拟训练,就立刻开车来到帕特里克空军基地,驾驶T-38来到休斯顿进行出舱行走的模拟训练。
为了进行这项训练,我们要在模拟的指挥舱和月球舱里脱下压力服,模拟舱室的尺寸和实物一致,只是没装电脑和其他仪器。然后我们还要练习如何穿太空服,戴头盔,还有插管线。再然后披挂整齐的吉姆和拉斯蒂就得不借助外力,自己爬出月球舱,进入指挥舱。在太空中这一举动十分冒险,因为他们的氧气很有限。吉姆的风险尤其高,因为他要依靠拉斯蒂背包里的应急氧气。如果他不能在45分钟里完成太空行走则必死无疑。这次的模拟训练一直进行到当天后半夜,这一天的训练时间超过了24小时,实在是非常累人。
所有的模拟训练都进行得很不顺利,按部就班纯粹是妄想。雪上加霜的是,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还会故意在模拟器当中“制造”各种故障,尽其所能地使情况复杂化以考察我们的反映。还有很多时候模拟器本身也会出问题,这时候训练就不得不暂停。这些模拟器在阿波罗9号任务之前常出问题,我们的发射几乎因为训练不足而推迟,尤其是两船会合方面的训练。每次模拟训练之后我们都要写报告并解释我们为什么没能解决特定的问题。总之,一切都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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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时期的太空竞赛按说是件好事 MacArthur 字77 2010-11-19 06:44:27
🙂上帝安在4 26 万年看客 字5629 2010-11-18 03:57:29
🙂原来是这样,我最早的印象里加加林都是机械故障牺牲的 xyz熊 字0 2010-11-18 06:03:52
🙂上帝安在3
🙂请教一下明白人,阿波罗9号任务的人员安排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年看客 字268 2010-11-17 01:08:05
🙂阿波罗9号不是绕月 贾斯汀 字58 2010-11-18 05:37:30
🙂上帝安在2 20 万年看客 字2403 2010-10-11 04:33:37
🙂八,上帝安在,1968-9,1 19 万年看客 字4114 2010-10-11 04:3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