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72 小时 前奏 -- 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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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27 小时

定州初冬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冷。也才晚上8、9点的光景,街面上已经见不到太多的人流。钱魏宁晚上刚来接班的时候,就看见周大山与另外一个小伙子一块蹲在门口抽闷烟。她很理解这个小伙子的心情,也很同情他的处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重度脑损伤的恢复绝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些微的“嗡嗡”声。像是一个老年妇人在打瞌睡时的鼾声。钱魏宁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坐在那里,从听筒里传来的是一连串“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声音太吵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钱魏宁终于把话筒放回到电话上。

旁边的护士见她这样很是奇怪“钱大夫,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能有什么事情。刚才院里领导问ICU里的病人情况怎么样。说如果支付不起医药费的话应该坚决停药,再不能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

护士也摇摇头“哎呀,上次那两个人可真是害人。住不起院你早说嘛,结果自己跑了把病人扔给我们。这算的那门子事情哦。”她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现在ICU里的那个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好像是咱们《定州日报》的记者。她老公也是公务员。要是连他们都会跑的话,要我说那就没有什么人可以信的了。”

钱魏宁再一次笑着摇摇头。“你呀。是冲着人家的鸡腿才这么说的吧。”

“呵呵……”护士掩嘴一笑“您这么说也没错。还真没有哪个病人家属心那么细,想到送我们鸡腿的。哎呀,要不是看他们两口子感情那么好,护士站里几个小丫头早就下手了。呵呵……”

“恩。他们两口子确实很让人羡慕……”

“只不过院领导只看钱不看人。呵呵……钱大夫,你说那个黄薇薇到底能好吗?”

“我不知道。你说让她什么时候好,还不如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看见奇迹更好些。”

“那这个黄薇薇是不是好不了了?”

“你别这么说……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并不是因为实现不了;而是因为实现的过程会让很多人无法坚持。”

说完这几句话,两个人像是都有了默契都闭口不再说话。房间里那台空调还是用它特有的“嗡嗡”声在发出老妇人轻声打鼾的动静。

在一片雪白的病房里,周大山神色安详地坐在病床前。他手里捧着刚刚打开的一本书,在轻声朗读着:“当你对大人们讲起你的一个新朋友时, 他们从来不向你提出实质性的问题。

他们从来不讲:‘他说话声音如何啊?他喜 爱什么样的游戏啊?他是否收集蝴蝶标本呀?’

他们却问你:‘他多大年纪呀? 弟兄几个呀?体重多少呀?他父亲挣多少钱呀?’他们以为这样才算了解朋友。

如果你对大人们说:‘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 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房子有多么好。必须对 他们说:‘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

那么他们就惊叫道:‘多么漂 亮的房子啊!’”

念完一段,周大山停了下来。像是对病床上的妻子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的人可不就是这样嘛。再好的山,再好的水,如果不能修成园子框起来换门票终究没有一个人说好。再好的人品在强的能力,如果不能用来换钱都给人贬得一文不值。文章写得好这么样?规划做得长久用心又怎么样?一个领导有一个领导的脾气,说你不好就不好你还没有地方说理去。

说来说去,到哪里都是为了钱。小老百姓要钱,大老板要钱。银行里要钱、医院里也要钱。今天雄辉把他存的四万多块钱都取给我了。咱们家户头上其实还有钱。可银行里的说是用你的名字开的户,我取不了。薇薇你说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难道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周大山说完这几句话。暂时没有再说话。等了一会才再次开口“我原以为雄辉能替我来保护你。可雄辉告诉我他因为咱们这案子已经停职了。我才都能猜到你在做什么。不就是新区吗?怎么会出这么多事情呢?到底你看见了什么?那个胡全亮做了什么能让你也被牵扯进来啊……”

周大山再没有出现如昨天晚上那样痛哭流泪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他虽然一直在像是得了强迫症的病患一样不停地在说话。但他清楚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想表达出什么样情绪出来。黄薇薇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动静。她躺在床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像是在熟睡。如果不是身上插满了大小粗细的管子,很难让人想象她的病情。

毛雄辉骑着自行车缩着脖子往市局里赶。他刚刚从周大山家里出来,车头的筐里放着一个用来盛汤的大保温壶,龙头上挂着一只杀好褪毛的大公鸡。进了市局大门,他车头一带直接到了后面的宿舍楼。拎着大公鸡与保温壶踩得楼梯“咚咚”直响。

上到3楼,也不敲门。用脚踢了踢包了下面铁皮的木门,嘴里喊:“师娘开门。我是毛头啊。”

门开了。站在门内的是一个十八九岁扎着一根马尾巴的年轻姑娘。“毛哥来了。你这拎的是什么啊?”

“这还要问?!”毛雄辉把手里的公鸡扬了扬。“大公鸡啊!我住的地方没法弄。这不干脆弄你们家来了。师娘呢?”

“在这呢。”一个五十来岁满面春风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小惠,站在门口干什么?雄辉快进来吧。外边也挺冷的……”

毛雄辉进到屋里,关上门把鸡交到师娘手中“师娘,家里还有田七没有?弄点田七给炖一锅。我就要汤,鸡肉就算是我孝敬师傅和您的。”

中年妇女笑着摇摇头。提着公鸡进厨房去了。陈惠诡笑着看着毛雄辉揶揄道:“毛哥,你又犯什么事了吧?”

“哪能呢?你怎么这么问?”

“你上我们家从来是混吃混喝的。今天这么好带只鸡来,肯定是有什么尾巴等着我爸来帮你收拾吧?呵呵呵……”

毛雄辉尴尬的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好拱手向陈惠求饶。“师傅呢?在家吗?”

陈惠点点头,冲一旁的书房努了努嘴。“吃了晚饭就在书房里没出来。好像在看书呢。有什么话你自己进去说吧。”

毛雄辉走进书房门,随手把门带上。“师傅!”

“你来了。是为处分来的?”

“是。也不是。我下午去得意轩附近转了转。在它对面的一家银行里看见了那台蓝鸟从车库里冲出来的情况。师傅。这个案子有很大的蹊跷在里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还是觉得停你的职处分太轻了?”

“师傅。你看这个。”毛雄辉伸手从自己胸口的兜里掏出几张纸来。“这个是龙山新区前进村的胡全亮给黄微微的东西。”

“哦?”陈建设一手接过毛雄辉递过来的纸片,一手从桌上拿起一副老花眼镜戴上。然后仔细阅读着这份盖满红手印的东西。看完之后,取下眼镜放在手边。“你想查这个案子!?”

“想!师傅,这个案子不光是一起刑事案件。案子背后牵涉到的东西错综复杂。这份东西如果不去深究就没有一点意义。大不了不过是一份前进村的土地情况登记表。可是只要深究一步,就可能是涉及几千万上亿上十亿的大案。”毛雄辉停了停。“这个胡全亮昨天已经死了。据龙山分局给的报告,是自杀死亡……”

毛雄辉还想继续说。陈建设抬手打断了他。“你查不了这个案子。”

“为什么?”

“你不该问我为什么。这个案子一开始,就牵涉到了咱们周围的很多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里。你太张扬。还没有开始查案呢,就被人家抓住小辫子将了一军。给你一个停职检查其实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毛雄辉一怔,陈建设的意思,竟然是好像早已开始有人在查胡全亮这个案子一样。

“师傅。我的脾气秉性您还不知道嘛?!虽然我是黄微微与周大山的同学。可这个案子……”他还想说什么,陈建设再一次挥手打断了他。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问题不在你身上。正如你说的,这个案子不简单。这个胡全亮给龙山公安分局、定州纪委、定州信访办、《定州日报》都给了举报材料。其他几个单位的我不好说。起码,咱们龙山分局的举报信就没法去落实。信访办、《定州日报》的情况也差不多。这已经不是一个刑事案件那么简单了。这已经是一个政治事件。”

“师傅……您在担心什么?您觉得穿着这身衣服也应该躲吗?”

陈建设紧锁着眉头猛地一睁眼,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样东西,转过头对毛雄辉说:“你带上这份东西还有你手里的这些材料。明天动身去省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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