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美国历史上的土地投机、运输扩张与经济萧条 -- MRandson

（2008年的一篇旧文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7d9a2620100p52h.html ）

2007年2月13日，美国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公司——新世纪金融公司（New Century Finance）发出2006年第四季度盈利预警；2007年4月2日，新世纪金融宣布申请破产保护、裁减3200名员工（约占总数54% ）和出售公司大部分资产。2006年开始的美国房价下跌，最终导致了2007年次贷危机的爆发。

美国经济史可以围绕着繁荣与危机一再出现的历史写成。危机的年份是关键性的年份。从十九世纪初至而是世纪三十年代的一百多年间，几乎每一次美国经济萧条之前，都会出现运输事业的过分扩张和土地（及房地产业）的投机。当优良的公共土地能够获得的时候，土地投机就成为每一次繁荣的特点。甚至于在这些土地被占有之后，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繁荣时期，出现了对城市房地产的惊人投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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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年美国政府出售的土地只有67750.93英亩，1818年猛增到3491014.79英亩。一下子猛增了50多倍。1819年经济危机使第一次土地投机高潮宣告结束。1820年售出土地下降到几万英亩。（2）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由于西部交通的大发展，收费公路不断延伸，大批欧洲移民转移向西部。出现第二次土地投机热潮。1834年，国有土地销售量达到了500万英亩以上，两年后又攀升到2000万英亩。（3）此时，州立银行在数目、资金和纸币发行方面都产生了迅速的扩张。于是，投机之风接踵而来。并且，由于1837年政府把约有二千八百万的盈余分配给各州而得到了滋长。改善内政的狂热和对西部土地投机的放任行为，更使投机之风获得了进一步的鼓励。出售公共土地的收入，由1830年的一百八十八万元跃升到1836年的二千万元以上。（4）在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繁荣期，各州的信贷力量好像不会枯竭似的。土地投机商和移民鼓励了政府不按照当时的财富与各州人口的比例去做开支。各州与各个城市之间的互相竞争，促进了修筑运河的高潮。联邦政府受到了宪法的限制，不能放手去进行修筑，但捐赠了四百万英亩的土地去支援，并且像在修筑切皮萨克.俄亥俄运河时那样也购买了运河的股票。各州的政府债务，1820年时才有一千二百七十九万零七百二十八元，到了1840年就增加到二亿元，多数是在建设银行、运河、公路和铁路时借用的。对运河的过于迅速的投资，成为了1837年经济恐慌的主要原因之一。随之而来的萧条，是当时美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一次。到1837年5月末，全国所有银行都停止了现金的支付。在五六年的时间里，工业和农业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在1837年，许多州政府发现无力支付利息或继续那些改善内政的工作。有一些州，包括密西西比、路易斯安那、玛丽兰、宾西法尼亚、印第安那和密歇根在内，都抵赖了公债。（5）

经过1837年经济危机之后，一直到十多年后才出现第三次投资高潮。第三次土地投机高潮出现在19世纪50年代。西部运输进一步发展，1845-1854又出现了外来移民的高峰期，入境移民超过300万。当时投入市场的土地，不仅有国有土地，而且还有个州、各大公司得到的赠地、土地投机集团套购军人补偿凭证获得的土地，土地总量超过了上两次高潮。（6）1857年俄亥俄人寿保险和信托公司纽约分公司的破产，加速了经济危机的到来。不到几个月的时间，整个东北部，到处出现取消抵押赎回权、破产和失业的现象。全国突然陷入严重萧条的状况。有两年多的时间，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次危机的根本原因是对期望在短期内获得利润的铁路投资过多，以及疯狂的土地买卖的兴隆。投机商对于尚未修建的铁路沿线的土地进行投资，美国人从未像那样大量地借款来进行很难迅速收益的投资。最后，投资比例骤然下降。此外，国际情况也是这一灾难发生的原因之一。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美国西部由于欧洲对其农产品的需求而得利。克里米亚战争结束（1853-1856年），市场缩小，西部农场主又因而受害。只有棉花市场还保持稳定。(7)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大量的资金再次陷入了铁路，用作了1867年到1873年间所修成的三万英里的经费开支，而这些铁路所能立即提供的利润却很小。1873年9月，正在从事修建北太平洋铁路的全国最大股票经济商贾埃.库克公司的倒闭，加深了到那时为止美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经济恐慌。以后又随之出现了无数银行的倒闭，证券交易所的十天停业，以及硬币付款的部分停止。（8）受这次危机打击或影响的国家，包括美国、德国、英国、法国、奥匈帝国、俄国、意大利、荷兰、瑞典、比利时以及日本、阿根廷、印度等国家。1873年的经济危机“就其时间之长、规模之大的强烈程度来说”，是有史以来所经历过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中“最大的一次”。（9）

1893年夏天，经济危机再次袭击美国经济。拥有三万英里路线的七十四家铁路公司落入接管者之手。第二年年末，经营三万九千英里线路的一百九十四家铁路公司宣告倒闭。（10）

1920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美国陷入衰退。战争造成了虚假繁荣的市场，使人们荒谬地过高估计了对美国粮食和棉花等原料的长期需要。当人们预料到这种前景时，地价便猛涨了。在战争中和战争刚结束后的那几年，耕地面积扩大了，连那些除了特别有利季节外不宜耕种的土地都被开垦了。人们为了买地、为了改良土地、为了修建学校和道路而贷款。1920年的衰退使好几亿的投资化为乌有，许多业主变为佃户。（11）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进入扩张时期。这十年的广泛扩张，基本上是以汽车制造、电气设备和房屋的大量建筑为基础的。汽车生产的首次巨大扩张出现于1914年到1929年这十五年内。汽车工业直接和间接地创造了四百万个就业机会。……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叶最为显著的一个方面便是房屋建筑的异常活跃。由于战争期间停顿下来的正常的房屋建筑要继续完工，房租的高涨又刺激了房屋的建筑，盈余财富的迅速增加使这事有了可能。（12）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美国迈阿密、迈阿密滩、科洛盖博斯、东海岸远至北方棕榈滩以及墨西哥湾的沿海城市都受到了佛罗里达州房地产价格暴涨的影响。（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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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这样的现象与土地和交通投资的固有属性有关。一方面市场很难准确估计土地和交通的价值，土地和运输事业容易成为投机的对象。另一方面与土地和运输事业密切相关的产业生产周期长，涉及经济领域广。此外，土地和运输事业的开发大量涉及信用，导致土地和运输事业投资在过热以后较长时间内，不仅不暴露出来，还可能继续大量吸引新的投资进入，一旦爆发对经济的破坏力巨大。

由于土地和交通设施价值不好估计，价格剧烈波动。所以，土地和运输事业本身就适合成为投机的对象。与其他产品不同，土地的价值源于土地上其他产业的利润，一块土地用于农业的价值，不但受光照，土质，灌溉，土壤肥力的影响，还要受交通等因素的影响。如果用于商业或住宅业，则还要受同一区域内同行业企业分布情况，当地市政建设、治安和就业情况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每一块土地的因素都不完全相同，所以每一块土地都是独一无二的。很难准确估计每一块土地的价值。运输事业的价值则取决于沿线其他产业的利润。买卖双方的主观预期决定土地和运输事业的价值。由于主观预期受现期利润收益，以及未来相关预期甚至心理因素的影响，所以往往剧烈波动。

土地和运输事业的价格则由市场价格决定。在市场条件下，每一种商品的价格决定于供求双方的博弈。买方希望以尽可能低的价格成交，卖方希望以尽可能高的价格出售。市场决定出价高的买方优先获得购买权，出价低的卖方优先获得出售权。由于市场对土地和运输事业价值预期剧烈波动，购买者和出售者的数量往往剧烈波动。所以在不同时期，同一块土地或同一条运输线路的价格可能有巨大的差异。

美国建国初期至二十世纪初，西部拥有大量未被开发的国有土地。同一时期，欧洲由于长期的战乱和自然灾害等原因，农业生产往往非常不稳定，对美国农产品需求量极大。西部的土地具有极大的农业价值。但是，由于农产品往往体积重量相对庞大，运输过程中易于腐败变质。1815年以前，牲畜可以赶着越过高山，威士忌酒和毛皮可以赢利，其它产品则很难盈利。所以，只有在交通沿线的土地，才可以被开发出来，作为农业用途。于是，每一次交通运输业的升级，都意味一次即将到来的农业大开发。原先毫无价值利用的土地，很可能变为潜在的有丰富利用价值的农业用地。伴随每次大规模交通建设的展开，沿线土地的价值也随之迅速上升。大量的公共资金投入交通建设的时候，大量的投机资金也进入土地市场。所以，运河修筑的高潮，铁路建设的高潮和汽车的普及等交通发展的高潮，也是土地投机的高潮。由于预期土地价值将大幅度增长，购买者的数量将迅速增加，土地的价格将迅速上升。这种价格上升，进一步刺激了土地的投机行为。而土地价格的上升，又反过来刺激了交通运输事业的发展。交通建设的投资和土地的投机互相促进，形成了“交通建设越发达，基础设施越完备，土地价格越昂贵；土地价格越昂贵，交通建设和基础设施越发达”的局面。交通建设的投资和土地投机膨胀到极限的时候，经济危机到来，美国经济陷入萧条之中。

土地和运输事业的过度投资隐蔽性大，而且难以调整。土地和运输事业投资周期很长，相关的产业生产周期也比较长。所以，土地和交通及相关的产业的投资，既难预期又难调整。开垦一块荒地，需要数年的辛勤劳作。建设一条运输线路，从投资到收回成本可能需要接近十年的时间。多数作物从播种到收获，往往以一年为周期。个别经济作物的生产周期更长。房地产开发从投资到收回成本，需要的生产周期远远超过一年。这些产业决定投资的时候，往往以上一周期的收益作为本期投资的参考。上期的投资的收入，一般很难准确预期本期投资的收益。本期投资一旦投入，在本期生产循环结束以前，很难调整。这些产业陷入困境的时候，土地和运输事业的价格也必然暴跌。克里米亚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农产品在欧洲获得广泛的市场。美国投资者过高估计了欧洲对美国粮食和棉花的需求情况，导致了土地的过度投资。战争结束后，需求急剧下降，美国经济迅速进入萧条期。

土地和运输事业的过度投资一旦爆发，往往对经济有巨大的破坏力。土地的开发和交通的建设，需要的资金量庞大，必然大量涉及信用。不仅如此，政府往往也给予直接或间接的支持。十九世纪，美国修建铁路的公众热情达到登峰造极之际，联邦政府拨给六家铁路公司大约六千五百万美元的借款，国会总共调拨了一亿七千五百万英亩公共土地，其中铁路公司实际得到一亿三千一百多万英亩。此外，铁路公司还从各州获得四千九百万英亩土地。这些赠送土地的主要价值不在于能从出售土地赚取现金，而在于为发行债券提供信用和保证。（14）美国总统杰克逊（1829—1836年在任）在给国会的咨文里写道：“可以看出，出售公共土地的收入已经增长到一个史无前例的数字。可是，在效果上，这些收入不过是等于银行里的一比信用罢了。银行把钞票借给投机商，投机商又把他付给另外的收款人（即地产公司），又立刻回到银行历来，在由银行继续不断地转接出去，他们只不过是把一些最有价值的公共土地转与投机商之手而把银行帐面上的信用付给政府的媒介物罢了……。投机和扩张的风气并不限于储蓄银行，而是遍及于全国的各个银行，而且产生了一些新的机构，视情况更为恶化。”投机的行为越来越毫无顾忌地在发展，各州都向国内借款以改进内政，而且毫不吝惜地对一些不稳固的机构给予了信贷。（4）由于信用的过度扩张，运输事业过度投资和土地投机的危机可以积累到很严重的程度而不爆发。一旦爆发，则必然连累金融业，进而冲击整个经济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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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这样的现象，与美国的西进运动、城市化的历史进程中人口的大规模流动也有关。交通运输的发展促进了西部经济的发展，经济的发展吸引了大批欧洲移民去西部谋生。人口的大规模流动，必然促进流入地区经济的发展，造成地价的迅速上涨和运输事业的迅速发展。

1800年至1840年期间,美国农业生产总值平均年增长百分之三点一。农业人口增加了两倍，由约五百万人增长到一千五百万人。1810年，美国人口中只有七分之一住在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一带地方，而到1840年，住在那里的人超过全国人口三分之一。（15）西部的开发使美国的耕地面积从1790年的3000万英亩增加到1860年的4亿英亩多一点，并导致了农业生产中心的西移；1790年小麦的生产中心在特拉华的威尔明顿，1820年到达安大略湖沿岸的罗切斯特和俄亥俄河沿岸的路易斯维尔一带，1859年又移至印第安那波利斯。十九世纪初至二十年代棉花生产中心在南卡罗来那和佐治亚一带，二十年代进入亚拉巴马，三十年代末进入密西西比河下游地区。四十和五十年代，湾区的生产能力已经超过了南卡罗来那，开始向英国出口。十九世纪初畜牧业中在俄亥俄和肯塔基。其后移至印第安纳、伊利诺伊、艾奥瓦一代。四十和五十年代，德克萨斯的努埃西斯河流域一带已经发展为畜牧业基地。畜牧业的年增长率为25%。（16）

西部工业也迅速发展。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匹兹堡成为造船中心。农机制造业从纽约移到俄亥俄后，到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由前移到伊利诺伊和维斯康星；皮革制造业、肉类加工也从辛辛纳提移至芝加哥。面粉加工业从大西洋沿岸转移到伊犁河上的罗切斯特，内战前又迁到芝加哥和圣路易斯；钢铁业中心经历了从马萨诸塞、宾西法尼亚到苏比利尔地区的变化。到十九世纪上半叶，从大西洋沿岸的波特兰和巴尔的摩到芝加哥和密尔沃基的制造业地带已经基本形成。

十九世纪美国城市化过程迅速发展。殖民地时期只有东部沿岸地区的一些工商业中心算得上城市。1790年全国生活在城市的人口不过20万，仅占人口总数的5%。随后，城市人口比例不断上升，1810年为7%，1830年占9%，1840年为11%，1850年为15%，1860年为20%。城市数字和规模也在迅速增长。1790年，人口25000以上的城市有2个。1830年增加到7个，1850年增加到25个，并且出现了25万人以上的城市。西部城市的出现和兴起是城市化进展的一个重要因素。1820年-1840年全国城市人口净增长115万，其中1/5集中在阿帕拉契亚山以西地区。1790年全国人口中心在巴尔的摩附近，到1860年就迁移到了俄亥俄的奇利科西。

许多西部小村庄在短期内成为经济中心。1800年，匹兹堡还是只有1500多人的小城镇。几年后，匹兹堡即成为商业和制造业中心，被誉为“美国的伯明翰”。辛辛纳提建于1789年，1810年已经从河边小村变为小城镇。1840年人口达到46000。芝加哥和圣路易斯在1800年不过是两个小城镇，1850年已经分别发展成占地面积10平方公里和14平方公里的大城市。1848年加利福尼亚发现金矿，随后旧金山很快发展成一座大城市。（17）1870年至1890年，密西西比河以西的人口从687万猛增到1677万。耕地面积迅速扩大，从1860年到1900年，美国农民拥有的土地从4.07亿英亩增加到8.41亿英亩。（18）在100年多一点的时间里，美国的农业土地面积增加了27倍。

西进过程开始于美国建国之前，至十九世纪末才渐渐平息，在十九世纪随着运输能力的提高进入高潮，成为当时美国经济的主流。在西进和城市化的过程中，人口流动如此迅猛，土地成为投机的对象、运输事业发展过快，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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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政府的土地政策，在早期的土地投机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美国建国初期，在西部拥有大量的国有土地。西进运动使大规模垦殖这些土地成为可能，而且提出了按民主方式分配西部土地的要求。最初，美国政府采取大面积出售土地的办法，使广大移民无力问津。结果造成土地投机，加重了小农的负担。

1785年土地条例规定：1、政府对土地按长方形进行丈量；2、划拨州六分之一的土地作为教育方面的用途；3、成立一些土地管理局，出售公有土地。按照每36平方英里作为一个城镇的面积。把城镇的一半作为整块出售（18平方英里），其他的一半分为单位面积1平方英里（640英亩）的地块拍卖出售。每英亩最低拍卖价格1美元。1796年，每英亩最低价格提升到每亩2美元，但是允许一年后支付。尽管如此，很少有人能拿出1280美元。1800年最低购买面积下降为0.5平方英里（320英亩），1808年下降为160英亩，1820年80英亩（每英亩最低单价一元二角五分）。（19）

尽管美国土地政策越来越宽松，但是参照当时的工资水平，土地价格仍然是昂贵的。在1800年普通工人的工资水平为每天九角，农民雇工（供给伙食），每月能挣到七元到十五元，但是要决定于季节和地区。1830年到1860年，男子每周能挣五元，童工一到两元。1843年到1850年之间，纽约的食品价格上涨了50%，1851年一个五口之家美洲的最低生活费用是十元三角七分。可是那个时候，木工、泥工和砌砖工的周平均工资只有十元左右，而绝大多数其他技术工人，只有四到六元。（20）由于工资低廉，物价昂贵，普通劳动者很少有几百甚至上千元的积蓄。

所以，从这些法令得到好处的，乃是那些富有的投机商而不是贫穷的移民。三个因素要对这个现象负责：政府要求的地价太高超过了一般移民的购买能力；对购买土地的数量没有限制；政府没有要求购买者在这些土地上住下来，或者对土地进行改良。政府没有用这些方法去促成一个小农户的民主社会，反而把公共土地投入与投机商人之手。（21）

出台这样的政策，有其必然的历史因素。如何出售土地，曾经在国会内部引起了争论。美国建国早期，由于各州权力过大，增加关税的建议（1781年、1783年）连续被否决。联邦政府缺乏稳定的收入，财政紧张却又希望推广殖民事业。国会制定土地法案首先有两个目的：很好地促进殖民事业，同时又想要出卖公公土地获得收入。由于多数的移民都是只有少数资本或者根本没有资本的贫民。因此，这两个愿望是很难相互协调的。如果要出卖土地，那么是应该大块出卖，还是小块出卖？大块出卖会是土地落于富有的投机商之手，小块出卖则有利于正规的贫穷的移民。从收入的角度看，小块出卖是有争议的。小块土地的出卖时所付出的勘测费用就会等于土地的价值，买方只会购买良好的土地而把其余的土地剩余下来。小块地的出售办法可能会导致移民分散，而不足以促成密集居住。殖民的密集居住，对于抵御印第安人和其他殖民所必需的条件十分必要。其他要考虑的因素还包括是否规定购买者应该实际到这些土地上居住。这样的规定会减少投机而利于小块土地购买者。但是，这样的规定可能会压制土地的价格。购买土地是否必须用现金交易，还是可以按信用交易也需要考虑。（22）最终出台这样的土地政策，显然是经过多方争论和博弈的结果。

联邦政府急于想从出售公有土地中得到收入，于是大力扶持资产者和土地投机商，把大批国有土地廉价拍卖或赠送给他们。1787年，俄亥俄公司以每英亩名义价格1美元，实际价格大约8到9美分的代价，获得了150万英亩的土地。1788年西门斯公司，以更便宜的价格获得了100万英亩的土地。两个土地公司在1785年后的20年间，垄断了西部土地出售的大部分份额，直接从国家手中购买土地的人寥寥无几。（23）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至五十年代中期，东部和中西部的四家公司也加入土地投机，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2000多万英亩的土地被占领，而其中大部分土地落到土地投机者手里。(24)

值得注意的是，华盛顿、富兰克林、帕特里克·亨利（Patrick Henry，独立宣言主要执笔人之一，曾两次担任弗吉尼亚州州长）、罗伯特·莫里斯（财政部长）、丹尼尔·韦伯斯特（Daniel Webster，曾两次担任美国国务卿）等人都介入土地投资。华盛顿曾经写到：“我一贯认为新区（指美国西部）是奠定财富基础的最好地方。比较而言，在那里能以廉价获得尽可能多的土地，地价上涨的速度4倍于大西洋地区的土地。利用此种情况和机会购进土地，便可获利。”（25）

土地公司赚取骇人听闻的暴利，而绝大多数批穷的移民，却因为没有足够的财力从政府手中购买大块土地，被迫从土地投机商手中，以几倍的价格购买小块土地，或者私自开垦没有被出售的公共土地。一个垦荒者需要用十年的时间才可以开垦80英亩的荒地。这样的土地被清理出来之后，却随时可能被强行拍卖。由于美国政府不利于广大人民的土地政策，使垦荒农民用血汗换来的土地转眼落到了土地投机者手中，激起人民的强烈反抗。

虽然人民强烈不满，但这样的情况直到南北战争爆发才最终结束。1862年5月20日，林肯签署了宅地法案，允许耕种西部无主土地连续5年的农民，只交付10美元的证件费就可以获得160英亩土地。由于宅地法的实施，广大劳动人民获得了土地，为农业资本主义在美国的迅速发展创造了条件。（26）无偿分配西部土地、并摆脱一切封建束缚是美国农业发展的一大特点。列宁称之为农业资本主义发展的美国式道路。

美国建国初期，由于有利于投机土地政策，土地一直是过度投机的重灾区。宅地法公布后，美国政府才对真正的移民免费给予土地。至此，土地的投机才逐步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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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讲：一切真正的危机的最根本原因，总不外乎群众的贫困和他们有限的消费，资本主义生产却不顾这种情况而力图发展生产力。在资本主义生产模式下，经济危机的发生，是必然现象。发生的具体经济领域，与各国的具体情况密切相关。

美国早期的经济萧条，多伴随土地的过度投机和运输事业的过分扩张。这种现象与土地和运输投资的固有特性有关，与农业在美国经济中特殊地位有关，与美国早期西进、城市化的历史进程中人口的大规模流动有关。这种现象是美国资本主义经济迅速发展，领土扩张过程中的必然现象。美国早期的土地政策和各州建设内政的热情则加剧了这种现象。

随着农业地位相对衰落、运输体系的完善、西进和城市化进程的结束、宅地法的实行，土地投机和运输扩张与美国经济萧条的关系似乎越来越远。然而，2007年开始的次贷危机，再次为土地投机敲响了警钟。次贷危机最终将如何落幕，是否能揭示新的经济规律，则需要拭目以待。

1《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 下卷 （美）福克讷著 王锟译 商务印书馆 1989年 356页

2 《美国通史 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 张友伦主编 人民出版社 2002.10 289页

3《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290页

4《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上卷 212页

5《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上卷 355页

6《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 290页

7 《美国丛书 美国的历程》上册 J.布卢姆等著 杨国标、张儒林译 商务印书馆 1988年 531页

8 《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下卷 204页

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34卷 人民出版社1972年6月版 483页

10《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下卷 210页

11 《新编剑桥世界近代史 第十二卷：世界力量对比的变化：1898-1945年》/（英）Mowat, C. L著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编译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1 739页

12《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下卷 319—320页

13 《1929年大崩盘》（美）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ith）著 沈国华译 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 2006年 3页

14 《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 279页

15 《美国丛书 美国的历程》上册 320页

16 《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289页

17 《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276页

18 《美国通史 第三卷： 内战和镀金时代1861年—十九世纪末》 丁则民主编 人民出版社 2002 142页

19 《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上卷226-228页

20 《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上卷391页

21 《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上卷385页

22 《美国丛书 美国经济史》上卷225页

23 《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306页

24 《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 284页

25 《华盛顿选集》商务印书馆，1983年，297页

26 《美国通史第二卷：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年》2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