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煮酒论雄（二十四）：卖卡 -- 本嘉明

第一幕

话说神州某省，为响应中央“执政为民”的号召，省委突然决定，给大家“派糖”，每户发一张购物卡。这刚过完年的……得，就叫“春播慰问金”吧，问那么多干嘛？

铁岭马拉沟子村三组，村民小沈阳领到红包，拆开一看，傻眼：北京燕莎的购物卡，两百块。

这正发愣呢，村支书刘老根一推门：“小子啊，政府这么关心你，拿了卡打算买啥啊？”

“报告政府！噢，是叔啊。这不今年绿豆吃不起了，我寻思去买点菊花茶败败火。”

“稍息，这态度对头，你叔就是你政府。你也坐，坐------就买菊花茶，没啥，别的茶？”

“那还能买啥，别的茶？要不我给您老捎捆天津大麻花回来？”

“没啥了就行，这个可以买。今儿个我是来叮你抖机灵点。发这卡，县上有人风言风语，说是应该，狗屁！照我说，这就是福利，是吧？日子好过了，组织上关心大家嘛，今年有条件了就发一发嘛，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嘛。可我再三跟县里牛群县长反映了，这卡给俺们，大领导一定是对的嘛，有条件了嘛，可我这小领导说条件不成熟嘛------这条件，就是地里的苞米，长起了不等于就能掰嘛。就说你，怎么去首都涅？就赶着你那挂大车？拉倒吧你。你叔刚从现场围观<春晚>回来。知不知道咱首都的交规？要我说你连啥是交规都不明白吧？你听着------这茶先续上，续上，叔说得口渴------那首都啊，十三环以内是不让走大车的，懂不？十八环以内是可以走大车的，不过要分单双号的，懂不？那二十七环以内倒是不分单双号了……”

小沈阳一拍大腿：“那不就……”

“那就啥啊那就啥啊你？我这说完了吗？…不过拉车的驴要分公母的，懂不？”

“啊？这么麻烦啊。我就算到那儿开眼了，还得住大车店。为了这两百块，老不划算了。”

“我说是嘛。燕莎那小铺头，你叔当然，也逛过，除了燕麦片，就卖纱布，没啥别的，燕纱嘛，哪比得上天桥啊。这样吧，你把那卡卖给我，我替你处理喽，你也搂点现钱，咋？”

“成啊，您老给多少吧？”

“那怎么算涅？我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吗？两块钱吧。”

第二幕

下一年。

刘老根手里拿张路条，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上场，巩汉林点头哈腰跟着，村基干民兵小沈阳提着红缨枪走在最后。

巩汉林：“刘村长好，不不，刘董好！不不，又错了，首长辛苦了！！”

刘老根眼皮都不带抬，端详路条：“为人民服务。你这是？”

“首长，窝叫巩汉林，窝系南方银，县长批准窝，来这收废品。搞活流通，美化环境，耶！”

“你是翰林？如今不都叫‘叫兽’吗？”

小沈阳赶紧上前一步：“叔，他叫汉林，不是…”

刘老根白他一眼：“你吵吵啥？见面一顿杀威棒，这叫谈判技巧，懂不？你以为又跑火炬啊？兴个奋啥？去去一边去！”

“刘董，窝们南方银老朴实了，一心一意为银民服务，一心一意跟国际接轨。就说这购物卡吧，你们这样子不行嘛，年年浪费嘛。介个卡，比雪莲更纯洁，比灵芝更珍贵，系我们老鼠会专门从西天极乐世界山寨来的真经，你看看你们糟蹋成斜莫样子了！我们……”

小沈阳拿红缨枪柄直捅他腰眼：“哎你这同志怎么这样啊？说好趁我叔‘饭后百步走’的空档，亲切接见你一哈的。赶紧的，走起来走起来，你这不逼着我们基层单位犯错误嘛，大家容易吗？”

巩汉林把人造革手提包紧紧抱在胸前：“你们两个，我才一个嘛，这村里打谷场走走也就算鸟，往村口走好危险的说，我总共只带了包‘大使牌’创可贴，怕不够嘛。”

刘老根一摆手：“切，当着娃儿的面，我真动手啊？你不就是来跟我争购大家伙的购物卡吗？持卡群众在这儿呢，你开个价吧------收破烂就是收破烂，还摆什么道道。”

巩汉林把头一昂：“收破烂怎么啦？小生意也是有尊严地。去年天气不好，冰灾，我这小身子骨，怎么敢坐扒犁翻山？今年好了，通高铁啦，我这进来一看，是大吃一惊啊。可怜乡亲们哪，你们统统受骗上当啦！那燕莎，是人间仙境啊，进去一看，那旮沓只卖燕窝和鲨鱼翅啊。这么好的入场券，你们年年给村长忽悠去，算是白活了这辈子啦！小兄弟，我看你虽不是大富大贵，至少也是春晚不累，早晨九点四十五分的太阳嘛。善良的人们哪，你们要警惕啊，不要给那美好的村长夺走你们万恶的未来啊~~~”

小沈阳有点动心了：“要你这么说，我非得自个儿去燕莎，把这200块钱的美好生活背回来-----哎对了，朱军是你什么人？”

“这又不行了。你这是200块的‘经适卡’，我说的，是金卡，两回事儿。你想啊，如今是高铁，跑起来，二百五，停下一伸手，票钱也是二百五。你花二百五的票钱，才背回来二百块的美好生活，二百五嘛。不过小兄弟千万别灰心，我们老鼠会的大头领，奥大鼠，专程赶来密传我们一套花街绝技，这个难题，是迎刃而解啊。这绝技是什么呢？叫‘营业代表制度’。要是我们每个人揣着200块的购物卡，去坐250的火车，那除了刘跨越会笑，没人笑得出来嘛。可我当了这营业代表，把大家的卡都收集起来，坐火车回燕莎，那不就代表大家，吃香喝辣的啦？你说说大伙心里能有多痛快啊！”

小沈阳满心欢喜：“如果你代表了100户乡亲，那车票钱摊下来每卡只要两块五，你再大包小包替俺们背回来，扣掉脚力钱，这两百块里头，怎么的我也能拿回一百七八十的，那才叫共产主义初级阶段呢。”

“是啊是啊，小兄弟，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这两百块里头，怎么的我也要拿走一百七八十的，那就这么说定啦，你的卡给我，我付你20块钱，怎么说要比刘老根好了十倍嘛，咱会长奥大鼠说啦，总舵那边倾情温馨价，顶高也就二十三块六毛九。你还有神马不知足的？”

刘老根背着手，冷笑一声：“静一静，老少爷们听好喽。老巩他一个外乡人，说是给20，给的是假钞呢？我刘老根虽说孩子去念牛筋，飞机买得舒心，年年这两块钱，没拖欠过乡亲们吧？别的废话就不说了，打今年起，每张卡6块钱，一口价。大伙儿知足吧，我当这个村长，上下打点，左右和谐，就没有真金白银地出手？要不然如今茅台能那么贵吗？操持这个村公所，我容易吗？换了你来，多花几倍冤枉钱，还没摸到牛县长他家门呢。大家不但要看到6块钱的经济效益，也要看到无形中为咱们村营造的社会效益嘛。怎么说我老刘家这家业，明面上可都在村里，村子好了，我才能好不是？就算他老巩给的是真钱，这留在咱们村的，也就是20块钱的死钱，没别的了。都说老百姓心里一杆秤，父老乡亲们，你们自个儿邀吧。”

小沈阳望天打卦，想了半天，过去使劲握了握巩汉林的小手：“老巩，您走好，俺就不送你了。村长能忽悠，老巩会煽情；俺们老百姓，搞都搞不清。可有一样，明年您老千万再来。您再来一趟，明年就不是6块了，我一定请您吃小鸡墩蘑菇！”

巩汉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兄弟，你不要等窝了，窝们穷忙活几十年还没开张，指不定明年怎么样呢。再说老鼠会上家吃下家，就算窝这小本生意做成了，大头还不是孝敬奥大鼠？明年，啊，明年！明年说不定窝爬也爬不动鸟。万事靠自己，明年你还是等高铁打折吧。忘了告你了，朱军是我三侄，我串掇他入伙来收废品，他老说自己识字太少，读不懂中国------这傻孩子，用得着你真去读吗？听我们会长的不就结了？”

本嘉明:【原创】《煮酒论雄》（二十三）：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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