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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喘息-主战与主和
天启6年十月,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传到了盛京(沈阳〕。明国的辽东巡抚袁崇焕派人来为8月11日去世的老汗王努尔哈赤吊丧,同时祝贺新汗皇太极即位。
这开得什么国际玩笑?才气死了老汗王,现在又假惺惺的来吊丧?而且明国素来视后金为反叛的属夷,绝对不肯承认后金是一个国家的,居然会派人来祝贺新汗王即位!顿时颇有几个贝勒大臣们冲动的表示要将这几个南蛮杀了祭奠老汗王等等。但皇太极却显得特别的冷静:现在国中还不稳,自己的汗位确实来之不易,既不是年长,在4大贝勒中排名老么;也不是努尔哈赤最疼爱的,有三个弟弟多尔衮、阿济格和多铎呢;实力更不是最强,八旗之中只有2旗而已。众多的哥哥弟弟中不服气的大有人在,要不是大贝勒代善大公无私的全力拥戴,真不知汗位谁属。而直到登上了宝座,各种大事也还得8大贝勒协商,自己哪里像个大汗,简直就只是个权力比较大一些的贝勒而已。而且西边的蒙古、东边的朝鲜都与明国站在一起,一旦与明国的战争失败,这两家和兄弟们恐怕都饶不过自己吧,不除掉这几个心腹之患,实在是寝食不安啊。一想到与明国打仗,宁远城下的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明军要老那么打,胜负真的是很难说呢,皇太极想,而且明国毕竟是个泱泱大国,“虽师老财匮,然以天下之全力毕注于一隅之间,盖犹裕如也“,最终恐怕还是要谈的。(毕竟崛起还不久,这时的皇太极还不敢去想一统天下,直到去世,他的最大野心也仅仅限于恢复当年大金的版图罢了)
在一番反复权衡之后,皇太极以破格的礼遇接待了准杀父仇人的使者。丰盛的酒筵、慷慨的馈赠、甚至还有专门的阅兵式让使者们在盛京乐而忘返达一月之久。他们离开时,身边还多了不少东西--各种各样的礼物和一封致袁崇焕的信,信中表示愿意照明朝封俺答为顺义王的先例归顺明朝。
皇太极作出这样的努力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但相比之下袁崇焕要更加困难得多。“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这段文字就是袁崇焕著名的“恢复之计“。其中“和为旁著“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要知道,虽然取得了宁远大捷的胜利,但是后金的主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而明军目前也只能守守城而已。当真谈到野战,甚至复辽,还是遥遥无期。在广大的平原上,后金兵来去自如,牢牢的掌握着战略主动权,打不打、何时打、在哪儿打、都不是明军可以说了算的事。要筑城、要练兵、要发展生产都需要时间,需要相对安定的环境,然而这些从哪里来?要靠和谈啊!
道理虽然很简单,但是让朝中那些乌鸦们听见了可就不得了了。什么南宋如何如何啊、秦桧如何如何啊、石敬塘如何如何啊、民族气节如何如何啊、祖宗土地如何如何啊......一股脑全压上来了!产生这种看法的原因大概可以分成3种,一是读死书读迂了,二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第三就是别有用心了,想找碴整人呢。
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结果都是让袁崇焕难受得够呛。尤其是天启7年正月,后金出兵侵朝之后,弹劾的奏章一道接着一道,声称就是因为袁崇焕跟鞑虏搞什么和谈,才使鞑虏腾出手来打我们的友好邻邦朝鲜云云。
这帮书生,屁都不懂!你倒是来辽东看看啊?拿什么去支援朝鲜?是派个万把几千人去增援,还是出击敌境去围魏救赵?皇太极巴不得你来送死呢。还什么奴儿干都司,你倒是去恢复个试试?说的倒轻巧,真正要有人负起责任来的时候,一个都不见了。要不是争取来这么些宝贵的时间,锦州、大凌河诸城如何修得起来?袁崇焕郁闷之极。
郁闷归郁闷,在天启皇帝“悉听便宜行事“的支持下,袁崇焕总算争取到了一年多的喘息时间,来进行他的恢复之计。而在锦州、大凌河两城修复,“战守又在关门400里外,金汤益固矣“的成绩面前,“主战派“们也只好暂时退却。(然而这种退却是很暂时的,宁锦大捷之后,阉党再次以此为借口赶袁崇焕下台。这还不算完,跟鞑虏和谈的罪名从此似乎一辈子跟定了袁崇焕,直到冤死,杀他的罪名里还有一条“擅主和议“。)
明朝这些大臣的迂腐有的时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到后来农民起义愈演愈烈,明军明显无力同时两面作战。尤其是崇祯14-15年间,关内对李自成农民军的朱仙镇战役和关外对清军的松锦战役这两大主力会战几乎同时爆发,两个战场交战双方的兵力都很接近,假如明军能把分散两线的军队集中起来投入任何一个战场,无疑都能够取得胜利,可是,最终的结果是,两场战役都以明军的惨败而告终。问题已经很清楚了,明军败就败在两线作战上。因此那个时期几乎所有的历任兵部尚书都认为非同清和谈不成,可这些“清流“们仍然是半点不肯松口。直到把主持和议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活活逼死,彻底断绝和谈才算满足,结果如何大家都清楚。这已经不是“宁失千金,不失寸土“了,简直就成了“宁失天下,不失寸土“。 (宁战勿和,战是方法问题,和是立场问题,其性质是大不相同的!)
他们倒是自食其果,(当然啦,其中也绝不乏鞑虏到了面前就立刻想通了的)可那么多的老百姓却为此白白付出了生命!遗憾的是,这在中国的历史上绝不是一个孤立的例子,那些不负责任只知夸夸其谈的清流哪朝哪代没有?偏偏他们还总是能迎合一些舆论,弄个好名声,即使受到了惩罚也可以显示出他“文死谏“的决心,美名扬于天下。明朝时就有那么一些谏官,最喜欢被廷杖,因为杖过之后立刻就成了天下人望,鲤鱼跳龙门了。骨头贱到了如此程度,难怪朱温要把那些“清流“扔到黄河里,让他们变成“浊流“才解恨呢。袁崇焕对这些历史应该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虽然可能还没有想到会葬身愚民之口),但他知道这对国家,对民族和人民有利,于是他不顾一切的这样做了。这才真正是把自己的利益(包括名誉)置之度外,“我身属国,已非我所有“,这才是真正的英雄!相形之下,那些只知道捞个精忠报国的主战派好名声的清流们是多么渺小。
短暂的喘息--备战、备战!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当然不能随便浪费掉。应该说,这一年多的时间,袁崇焕过得是相当充实的。
总的来说,袁崇焕所做的一系列工作主要可以归纳成两件事。
一是继续“守为正著”的基本战略。后金军刚从宁远城下撤走,袁崇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经费大修城堡。这回袁崇焕的身份地位与当年相比可是鸟枪换炮了--宁远的英雄、新任的封疆大吏,说起话来和刚升任的小小监军当然不一样,更何况宁远大捷的胜利已经证明了“凭坚城,用大炮”战略的正确。申请一路绿灯,不仅批准了重新整修宁远、前屯等城的损坏部分,还批准了重修后金军撤退时拆毁的锦州、大凌河、中左所3城,将防线重新推回到锦州一线,控制住整个辽西走廊。天启7年正月,就在皇太极准备征伐朝鲜之际,明朝4万班军和大批民夫开到了锦州等城,就在后金军的眼皮底下以惊人的速度抢筑城池。同时宁远、山海关、前屯、中后所、中右所也都整修一新,“坚雄如前日之宁远也”。被高第破坏的宁锦防线重新又恢复起来了!
为了充实军备,作长期作战的准备,袁崇焕大兴屯田,贯彻其“以辽土养辽人”的战略。在国家供应关外的军粮40余万石中抽出125000石,折成10万两白银,作为屯田经费,吸引辽人返回故里。(看不出,袁崇焕还有点市场头脑嘞〕
第二就是开始要打“战为奇著”的主意了。像宁远那样的坚城,只要明军不犯什么大的失误,后金军是很难攻下来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了。首先,经营一座宁远那样的城池要花相当长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筑城的大批军队和民夫将处于无依托境地,非常易于受到攻击。除非明军不打算收复失地了,否则这个问题绝对逃不过。(后来的大凌河之败就是这样,筑城未毕,后金军就大举来攻〕而且,再怎么坚固的城池,如果后金军采取长期围困的方式,不论你准备多么充分,总有一天城中会弹尽粮绝,到那时怎么办?(锦州之败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应该说当时祖大寿的准备已经是相当充分了,就在后金军合围前夕还抢运了16000石粮食入城。围城刚开始的时候,明军还挺自信,在城上对后金兵说:“我们城里的粮食能吃2、3年,你们围城有什么用?”下面的后金兵回答:“不管什么2、3年,就算能吃4年吧,到第5年,你们吃什么?”后金军一围就是整整两年,硬是弄得锦州城里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援军又在松山大败,无计可施的祖大寿只得出降〕因此,从根本上来说,要能守就必须能战!从这个角度来说,王化贞的看法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问题在于你要有相应的物质基础才能去战,不是说能战就能战了的。而初期的后金军实际上也不具备对明军重兵守备的城池久困的能力,因为这种打法对自身的国力也是相当严峻的考验,即使是二十几年以后,锦州之战后金军到了最后也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
要战,就必须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能够与后金军在辽阔的平原上争雄的骑兵!在练兵的问题上,袁崇焕力主“以辽人守辽土”。过去的辽东战事,明朝往往是从全国各地征调部队增援。除了少数特别精锐的部队外,这些客兵往往战斗力很弱。一方面万里来援,不适应辽东的环境;另一方面,家不在此,打起仗来没有一种保家卫国的意识,净想着怎么溜回家。而且,南方兵也不适于骑兵作战。袁崇焕将这些客兵归纳为“南(江南〕兵脆弱,西(山西,陕西〕兵善逃”。说到最后,还是民风剽悍,有切身利害关系,而且多善骑马的辽人最适于守辽土。
因此,袁崇焕在归附的十余万辽民中精选身体强壮者,充实各军,同时大力栽培祖大寿等一大批辽将。借着宁远大捷后明军士气有所回升,开始敢于与后金军作战的机会,袁崇焕苦练出了一支兵力并不很大,但战斗力相当强的骑兵。这支部队后来被人们称作“关宁铁骑”,熟悉明末历史的人应当知道,这个名字在当时意味着什么。(到了闯王进京的时候,全国的明军都不在李自成的话下,唯独吴三桂手下那仅存的一点点关宁铁骑,还让大顺寝食不安。要知道,这时候吴三桂的所谓关宁铁骑与当年袁崇焕的关宁铁骑早已差了不知多少!)
虽然当时这支部队还没有参加过实战,但袁崇焕心里明白,接受考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短暂的喘息--又一次经抚不和
在皇太极的后金大军来考验新筑的宁锦防线之前,明方内部又出了一点让人们着实捏了一把汗的小插曲。
宁远大捷之后,袁崇焕的地位比之以前大大的提高了。官大了,脾气不免也要跟着大些,更何况袁崇焕本来就是个性格特别刚强的倔汉子。一个人倔倒也罢了,可问题在于倔的不止他一个,刚以在宁远的战功晋升右都督的蒙古人满桂在这方面就绝不亚于他。两个人都是好汉子,可就是处不到一块去。刚修筑宁远城和宁远大战的时候,为了大局起见,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权力还很有限,袁崇焕不得不克制自己一点,受点气也得和满桂“同心戮力,共保宁城”。现在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宁远大捷之后才几个月,从天启6年4、5月开始,两个人就互相指责,上表弹劾。袁崇焕在奏折中坚决要求将满桂“乞移之别镇,以关外事权归率教”
毕竟辽东巡抚比右都督还是要大些,朝廷几乎就要同意袁崇焕的要求了。可还有官更大的在,接替高第的新任辽东经略(天启6年3月改称辽东督师〕王之臣来插了一腿,力陈“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恳请将满桂留下,改调山海关。本来嘛,有人来拉拉架也是好事,可这个王之臣似乎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拉了偏架,在奏章中颇揭了揭袁崇焕的短。这下袁崇焕的倔脾气上来了,立即上书“乞休”,要告老还乡了。王之臣也不甘示弱,上书申请“引退”。事情是越闹越大。
这下可把朝廷给急坏了(好嘛,要没人干活了),这不跟广宁之败前熊廷弼和王化贞闹得一模一样吗!?要是历史重演......人们不敢再想下去了。6月6日,当年的重臣会议又开场了。不过好在这些大臣们毕竟不是傻瓜,明摆在眼前的教训还是能够接受的,虽然结论仍是经抚都留用,但不是像上次那样来个含含糊糊的“功罪一体”,而是明确了两人的职责划分:以中前所为界,关外防务属袁崇焕,关内防务属王之臣,各负其责,互不相扰。
这下大家总算都满意了,袁崇焕和王之臣均表示“各捐去成心”,袁崇焕又表态同意满桂留任。于是朝廷正式下令:满桂调任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移宁远,左辅驻前屯。
这样一来袁崇焕实际上成了关外明军的最高统帅,除了朝廷之外没有了任何婆婆,真正是称心如意,能够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为了表示忠于职守,与城共存亡的决心,袁崇焕和赵率教均将家属迁到宁锦前线。现在关外形势可以说是面貌一新,文武上下空前团结,万事俱备,严阵以待的明军就等着跟八旗大军再较量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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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有明袁大将军-短暂的喘息
🙂所谓关宁铁骑一说最早的出处是 1 断臂残刀疲败兵 字607 2008-08-22 12:45:19
🙂满桂对宁远与宁绵之战的描述 5 断臂残刀疲败兵 字1637 2008-08-11 05:01:19
🙂你又来了 夜月空山 字0 2008-08-19 08:30:47
🙂和不是问题,问题是皇太极并不想和啊! 3 断臂残刀疲败兵 字286 2008-08-11 04:58:45
🙂袁议和的时候就在消极等待或者退缩示好吗? 夜月空山 字0 2011-08-02 05:24:22
🙂议和的同时后金在攻击朝鲜,打完朝就以修城不诚为名攻宁锦 断臂残刀疲败兵 字40 2011-08-02 20:30:33
🙂说得好啊,那请问,袁“议和”的同时自己在备战还是相反? 夜月空山 字54 2008-08-19 08:3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