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试挖新坑一口 疾风 -- 苹果核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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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疾风8

我们都是神枪手

“往后退,退后五百米!”秦参谋一反冷酷无情的样子,大声吼起来。车厢里的人都觉得奇怪,秦参谋看着不是那种怕死的人啊。“快,我们的火箭弹过来了,炮弹不长眼睛,分不清敌我”大家恍然大悟,原来他呼叫了炮火。那必须后退,叫敌人打死了叫做牺牲,叫自己人的炮弹打死了,叫做窝囊。

秦参谋说炮弹没长眼睛,可实际上炮弹不但长了眼睛,而且眼尖的很。占有车载观瞄器材的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夜空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光点,这些光点以很高的速度朝这里扑了过来。当光点飞临北K军坦克群上空的时候,好像突然刹车了一样。接着弹身裂了开来,从里面跳出来很多小罐头一样的东西。这些小罐头似乎很喜欢坦克,屁股一喷火,直挺挺地就奔着坦克的车顶而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坦克“砰”的一声,起火,爆炸,完蛋。

连长和指导员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这个是传说中的末敏弹吧”

“对,所以要快点后撤,末敏弹没有敌我识别系统,只认车,不认人”

“乖乖,这要是落在我们头上,连全尸都没得留”

战场上武器一旦形成代差,很大程度上是单方面的屠杀,就像当年英国人用区区几挺马克沁机枪杀得上万祖鲁人片甲不留。看上去跟大号糖水菠萝罐头差不多的末敏弹轻轻松松地把几十辆坦克和它们的乘员送到了奈何桥的彼岸。指导员看了看秦参谋“老秦,你这样搞法,是不是杀业太重了?诸葛亮火烧藤甲军还留个逃命的后路。”

秦参谋一笑,“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骨灰盒指导员吧”

“正是在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酷,人道主义是要在对方放下武器后才能考虑的问题,不然你我都要装在你那个盒子里回家罗”

指导员直点头“要得要得”

越过燃烧着的坦克坟场,九连的面前是一片部队的营区,一片很大的营区。从数字地图上看,这个营区是核基地守备部队的营房,可以容纳整整两个团,当然,这片营区同时也能作为基地最后两道防御工事使用。穿过这片营区,再走两公里就可以抵达核基地。谁都认为要在这里大打一场,杀出一条血路来。

和大家预料的不一样,营区里极为安静,好像没有一个人存在。所有的建筑都笼罩在黑暗里。大家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几公里外基地的密集的枪声。摆在大家面前的是空城计还是实打实的埋伏?陆军军官们把目光移动到控制无人机的空军少校身上。空军少校摇摇头:“微光夜视仪上看没人,红外夜视也看不到人,热成像系统出故障了,用不了。不过,如果人在屋子里的话,以无人机的高度也很难看清。”

大家的目光又集中在参谋长身上,他是这个特遣队的最高指挥官。钟知兵知道,装甲兵即使是装甲步兵最讨厌的就是巷战,想想历史上有名的巷战,哪次不是堆满了燃烧着的坦克装甲车残骸。按照规定的打法,他应该先派步兵进去,逐屋逐楼检查,确认安全后通过。不过,现在还有两小时不到天就亮了,失去夜色的保护 ,对这支轻装甲小分队来说,是相当致命的,况且,在里面的特种分队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侦察车小心翼翼进去转了一圈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

他一咬牙,“步兵下车,一排 三排掩护左翼,二排四排掩护右翼,单号车警戒左翼,双号车警戒右翼,炮兵装填榴弹,特侦连掩护后勤车队。如果遭遇埋伏,不要恋战,全体在十五分钟内营区”

步兵们迅速下车,按照命令分布在车队两翼,掩护车队前进。

和中国的老式军营一样,这个军营的主要建筑就是一排排单层的平房,一个排住一排。中轴是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两边都是营房。隐约看到深处有操场礼堂和机关的楼房。士兵们平端着枪,边走边向旁边瞄准。大家的步子都很轻,也没人说话,即使有些紧张也没有人敢咳嗽,似乎这些营房里面都是熟睡的敌人,声音大点就会惊醒他们似的。如果说前两场战斗,作为特遣队主体的步兵们是作为观众或者配角出现的话,现在没人会认为自己不是主角。

二班长的眼睛,一点都不敢从步枪的准星移开。枪自然已经上了膛,保险放到了连发的位置。老兵晓得子弹在战场上金贵,晓得连射浪费子弹,喜欢用单发或者短点射来打。但是,老兵们也知道,如果是遭遇战什么的,第一轮用全自动射击压制住敌人是极为重要的,甚至是性命攸关的。他的眼睛余光扫到右面某扇窗户好像动了一下,而现在是一点风也没有的。条件反射使得他立刻扣动了扳机,一串五点八毫米子弹飞了出去,“有埋伏”他喊道。

二班长猜对了,确实有埋伏,一具尸体从破损的窗户里栽了出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支自动步枪。二班长的举动显然打乱了对手的计划。道路两边的营房里立刻枪声大作,几乎每扇窗户里都射出了子弹。

九连立刻遭到了重大伤亡。

“五班长牺牲了”有人在电台里叫。

“卫生员 卫生员,三班付受伤了”电台里叫卫生员来抢救的呼叫此起彼伏。

“不要乱,不要乱,车不要停,各车自由射击,压住他们”

火箭弹不负众望的频繁登场

“五号车中弹,车长牺牲,车还能动”

“二号车炮塔中弹,炮长牺牲,驾驶员重伤。”

“先不要管统计伤亡,赶快从这里突出去,不能动的车由后面的车顶出来。全毁的车推到路边”

步兵们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镇静了下来,战友们的血染红了他们的眼睛。一群九零后士兵开始成为杀人机器,他们开始用自动步枪和轻机枪,火箭筒,手榴弹,枪榴弹,杀死每一个他们看到的敌人。如果说步兵战车上的机关炮可以把这些建筑质量并不怎么过关的营房锯开的话,突击炮和迫榴炮的直射能瞬间将一座营房变成一堆瓦砾。炮兵们把他们的火炮变成了一挺挺超大口径的机关枪。

特遣队用了十七分钟通过整个营区,比参谋长的要求多了两分钟。整个特遣队牺牲二十七名军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三十七人。损失步兵战车两辆,装甲侦察车一辆。特遣队通过的营区,就像被飓风肆虐过一样,没有一幢完整的建筑。没人去统计疾风的战果,因为他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再辉煌的战果也不能使得牺牲的战友复活。后续部队通过这里时,都认为这里打了一场大仗,因为他们看到道路两边倒下了不少于两个营的北K军士兵的尸体。

核基地门口的战斗,丝毫没有悬念,一个坦克排和一个步兵连在杀红了眼的疾风面前没有坚持到半个小时。

天已经开始有些亮了。特遣队的看到,除了他们打掉的四辆坦克和不到一百个士兵的尸体外。基地门口一百米宽的正面,停着不少于二十辆坦克的残骸,还有几百具北K军尸体。

钟知兵打了红绿白三颗信号弹,过了半分钟,对面也打了同样颜色的信号弹。他拿起电台话筒“暗箭,这是疾风,我们来增援你们了。”

“疾风,这是暗箭,你们可来啦,他奶奶的。路上还顺利吗”

“有好有坏,我们要进来。”

“好,你们等一会,我们要排除几颗地雷。我派人带你们进来。”

“明白,我们就地等候”

三分钟后,三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人影从瓦砾堆钻了出来。他们朝车队招招手,九连的兵们很自然地瞄准了他们。可是这三个人丝毫不在乎,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拍了拍车身“谁是首长啊”

钟知兵从车里探出身子,“我是”

来人没敬礼,这是战场上的轨迹,免得招来对方的狙击手,“报告首长,暗箭三分队队长舒欣前来迎接。”

钟知兵点点头,“带我们进去吧”

车队跟着三个摇摇晃晃的特种兵从一条勉强能称之为路的通道进入了基地。

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特种兵,手里提着一支装着瞄准镜的轻机枪,同样摇摇晃晃的走到钟知兵面前,很规矩地敬了个礼“暗箭部队齐闻风向您报告,本部队执行夺取核基地并坚守至增援赶到的任务以完成,请指示。”

钟知兵还了礼,拍拍肩膀,“现在非常时期,不用讲究那么多礼节了。简单讲一下情况吧”

“是,我部于昨天上午九点领受任务,中午十一点和东北军区特大会回,下午十三点突击跳伞进入基地,基地大多数警卫和技术人员都已经逃散,我们很快控制了余下的人员。并开始布防,从下午三点开始和敌人救援部队接火,一直打到现在,电台信号断断续续,连基本通讯联络都很难保障。”

“伤亡情况呢?”

“我们跳进来一共二百十七个人,牺牲一百零三人,重伤四十五个,剩下的全部轻伤。”

“了不起啊,两百多人抗击人家一个师,还能坚持那么长时期。”

“其实也没什么,这个基地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防御问题,暗堡工事很多,易守难攻,我们还缴了个弹药库,幸亏有这个弹药库,否则可对付不了那么多坦克。另外,”他拍了拍手里的轻机枪,“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嘛。”

“如果增援不到怎么办?”

“所有的设备我们都绑了炸药,最多同归于尽。”

“你们是立了大功的。你们怎么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打了一天,枪声爆炸声都在耳朵边,换了您,恐怕还不如我呢。”

就像钟知兵预测的一样,最强的一路被打掉后,另两路不战自乱,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东北军区的救护车开始给伤兵治疗。没受伤的士兵有的开始布防,更多的则是喝水吃东西休息。烟鬼们则大抽特抽香烟,好像那是救命稻草。

老胡领着炊事班收拾烈士的遗体,一边收拾一边哭。指导员想安慰他两句:“老胡,打仗总要死人的,这次祖上积德子弹没找上我们,下次搞不好我们也躺这儿了。”

老胡含着眼泪“这些娃,走前都没好好吃一顿,路上会不会骂我撒,我失职哪,失职哪,就算是坏人枪毙,临死前都吃顿断头酒。”每个班都有伤亡,士兵们都来看他们逝去的战友,他们知道,一旦遗体后送,很快就会火化,这是他们见到自己战友最后一面的时候。兵们也开始呜呜的哭,开始还只是抽泣,后来越哭越凶。指导员在一边,本来想制止,后来自己眼圈一红,鼻子一酸,也跟着哭:“你们这样光荣的走了,可我怎么跟你们的爹娘交代哟”

天已经大亮了,这是一个让人不爽的阴天。低矮的云层里传来了喷气涡轮发动机特有的尖啸声。空军少校听了一会,说,“这是歼十的声音,恐怕这次我们的两只脚都要踏进来了。”

通宝推:桥上,史老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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