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试挖新坑一口 疾风 -- 苹果核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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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试挖新坑一口 疾风

    九连

    九连和那些有着无数荣誉称号历史甚至可以上朔到八一南昌起义的兄弟连队比,简直就是刚出身的婴儿。九连原先那个师,只是人民解放军庞大的陆军部队中一个很不起眼的乙类师,用老政委的话说,就是种地比打仗熟练。托南疆告急,急需用兵的福,种种地杨养猪的农场师摇身一变,变成了齐装满员,武装到牙齿的甲类师。而且还扩充了不少单位,九连就是在那个时候组建的,当时的老连长后来回忆说,老九连的兵,都是从全军其它单位抽调来的老兵,从黑龙江到福建都有,个顶个的强。于是,两个月后,九连就去了战场。等全军凯旋的时候,有三分之一的兵加两个排长没有回来。

    八九十年代,对九连来说,是个动荡的年代。九连所在的军裁掉了,师裁掉了,甚至团也裁掉了,独独九连每次在裁军中都能幸免,这让很多肩膀上扛着星星的军官们看不懂。每裁一次军,九连就换一个隶属单位,于是步兵九连坐上了卡车变成了摩托化步兵九连,接着换到了一个阔气的单位,乘上了履带步战车,变成了装甲步兵九连,最后上级变成了机步旅嫌履带车又重,又耗油,战斗力防护力也不怎么样,最最重要的是,不适合南方战场的作战地形,于是乎,九连统统上了八个大轱辘的新式步战车,这次名称倒是没有换,还是叫装甲步兵九连。

    连长

    九连连长苏韵文,上尉军衔,年方27。长得细皮嫩肉,除了漂亮外任何用于男性外貌的形容词都不适合他,或许还可以用美丽。连里的动漫爱好者一致认为连长穿上女装就是彻底的伪娘,足以让这个世界三分之二的女人羞愧到自杀。苏韵文当年扛着背包到石家庄步校报到的时候,曾经被门岗误认为是来找老乡的女兵。后来肩上扛红牌子的时候去北京联系工作,对方死活不相信他是指挥院校的,而一致认为他是军艺的学员。至于连长在学院里,简直就是传说,一开始是寝室的“室花”,后来成了区队的“队花”以至于最后成了学员旅的“旅花”甚至“校花”。每到文艺汇演什么的,简直就是他的灾难,每个排小品的“剧组”都想拉他去演从妹妹女朋友未婚妻到嫂子的各种角色。

    说句良心话,苏韵文的言谈举止和正常男性毫无区别,别人怎么说,他也不恼。好在他的成绩一向和他的脸蛋一样漂亮。在九连,连长的威信一直是第一位的,这点让指导员很不平,不过,连长在九连从实习排长干起,一直干到连长,前前后后待了六年半,而指导员才来了一年半,威信除了自身的原因外,时间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连里的兵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漂亮且出色的连长感到无比自豪。

    指导员

    指导员高明月五短身材,身上毛腺发达,一天不刮胡子,就像鲁智深再世。至于身上和四肢上就更不用提了。连长经常揶揄指导员,说他不是有外国血统就是没进化好。指导员对此满不在乎,大声说,毛多,那个欲望就强,活还好,每次探亲都把老婆办得踏踏实实的,惹得老婆不久就想来队。你们有这本事?惹得连部哄堂大笑。一般人的习惯思维就是,指导员必然是个文质彬彬的儒将,会和风细雨地做思想工作,高明月也会做思想工作,不过他的思想工作就不是那么和风细雨了,用疾风骤雨来称更加恰当。

    高明月办事气势大,但是公平,士兵们个个服服帖帖。教导员和主任经常说他江湖气太重,要他学学赵刚别学什么李云龙。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抓抓头皮,说,首长哎,这是战斗连队,要拉出去打仗滴,要是个个搞得和娘们一样说话,不如请琼瑶什么的来当指导员好了。

    指导员擅长跑步和射击,连队每天一个五公里他觉得不过瘾,自己还给自己加一个五公里。到靶场射击更是他节日。如果是机炮射击,他必然从每个炮长那里抠一颗炮弹,全连十四台战车,他能抠到十六发三十毫米机关炮弹,然后痛痛快快打个长点射。

    司务长

    司务长老胡原名叫什么大家都忘记了,一般都直接叫他的外号老狐狸。老胡擅长赚钱,自然不是什么喝兵血吃空额什么的。全旅集中住宿集中办伙食,按说就没司务长什么事了。偏生这个军队的传统就是个农民军队。为了表示不忘传统,装备再先进的部队,也有个农场,分配到各连十几亩地,还要求养十几口猪,用来在大节日会餐的时候杀了吃。农业生产是要作为连队工作考核的重要指标之一,别的连队自然不敢怠慢,乖乖的抽点炊事兵或者不那么听话的刺儿头去养猪种菜。老胡不然,九连的地挺偏,是块河滩地,距离其它连队的地有个几里路,这本来是地方上一个老的民兵靶场,据说还当过刑场毙过人。地方修公路,征用了部队的一些地方。于是这个靶场就补偿给了部队。当时旅后勤分地的时候,誰都不要这块地,老胡笑眯眯的接了过来。接着他按照三七分成,把地租给了北方来打工的农民,旅里下拨的生产资金让他在县里中学附近租了个小门面,开了家饮食店。当然,从老板到伙计,用的都是部队家属。饮食店一开,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大半年下来,老胡又吃下了左右两边的门脸,把个做早点卖点小酒菜的小铺子扩充成了中型的饭店,有地方的流氓眼馋这买卖,经常来捣乱,某天,这个团伙从老大到马仔都被一帮穿着破烂,剃着平头肌肉发达的小伙子一顿胖揍后就再也没人敢打这儿的主意了。

    老胡能做生意,却没什么私心,赚来的钱,账目清清楚楚,除了一部分用来支持上级的工作外,都补贴到了连里头。虽然饭菜全旅都吃一口锅里的,但是九连隔三差五的每人发箱水果啊什么的,连里的娱乐设备让旅政治部的文体干事看了眼馋。本来上级对老胡的做法是有看法的,想处理老胡的,但是架不住二十多个干部家属都在人家那儿干活,而且工资福利比那些肩上扛着星星的老公们多出一截,自然没了脾气。旅里从意见重重到睁眼闭眼直至把老胡立为标兵典型,以至于想把老胡调到旅后勤当助理员,让他好好发挥一下,却被他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守着连长指导员两个活宝,誰都舍不得离开九连。

    骨灰盒

    九连连部有个骨灰盒,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就放在文件柜上面。盒子的所有人是指导员。当然,盒子是空的。一个房间一旦有这么一个玩意存在,瞬间会变得阴冷,连长 副连长 指导员 司务长 通讯员和文书都亲身体会到了这点,他们说即使四十度的酷暑,连部连电扇都不用开,人都会起鸡皮疙瘩。当初指导员调来九连,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盒子请了出来。帮着指导员搬行李的通讯员和文书吓得差点坐地上了。任你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现役军人,猛的看到这玩意,总是有很大的心理障碍。指导员却笑眯眯滴把盒子端端正正的放在柜子顶上。

    连长一度怀疑指导员有轻生倾向,兵们却认为那里面是指导员用来放细软的,放那儿,誰敢偷啊。干部们说,连部现在太邪了,在连部开会,总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地里看着自己。直到旅长下连队蹲点。毫无例外,旅长也被大大滴“惊喜”了一下。他立刻叫来了高明月,指着盒子问,这个是怎么回事情?高明月抓抓头皮,“报告首长,这个是做思想工作用的”。旅长的鼻子差点气歪了,“你他妈的哪个政治学院毕业的?教材里有拿这玩意说事的,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老子把你装这盒子里。”

    晚点名的时候,指导员捧着盒子在队伍前面,大声说:“同志们,明天我们就要参加疾风2014的演习了,你们都知道,战场就像比赛,不过这个比赛只承认冠军,只有冠军才可以回家,亚军以下的,统统都要装进这个盒子里面才能回家,同志们,你们有没有信心拿冠军”

    一百多条喉咙大声地喊道:“有”

    “我听不到你们,到底有没有”

    “有!!!”

    点名结束,旅长苦笑道,“要是现在还有土葬,你是不是要在连部放口棺材,在动员的时候抬出来?”

    “报告旅长,棺材的话,放在炊事班的库房就可以了,平时还能放东西”

    “乱弹琴”

    后来,旅长对指导员的盒子也不置可否,虽然这政治思想工作不怎么道地,但是又没有违反条令条例,这种情况下上级对于下级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是向来不怎么干预的,免得挫伤了下级的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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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疾风7

      碰碎石头的鸡蛋

      参谋长钟知兵的计划很简单,从中路,也就是东南面打进去。连长和指导员都觉得这显然是一种鸡蛋撞石头的自杀行为。根据情报,北K国的坦克团,且不说是什么型号,光数量就有七十几辆,外加配属的炮兵,以及步兵一个营。拿正面装甲只能防14毫米高射机枪的步兵战车去碰坦克,从数量到质量,都不能在同一个层面上比较。

      参谋长倒是自信满满,他的理由是,西南方向虽然敌人兵力最弱,但地形最恶劣。一路都是两山夹一沟。部队只能以一字纵队前进,如果被人用地雷封锁道路,下场基本和格罗兹尼没有什么区别。而正东方向和现在的位置隔着一条大河,就算战车有两栖能力可以浮渡,可后勤卡车就过不去了,再者路也太远。而中路虽然敌人布置的力量最强,但是地形平坦,开阔。有利于我们展开队形,再者,我们从后面摸上去,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况且夜间作战,我们战车的夜视设备要远远好于对方。红箭73完全可以在对手主炮有效射程外开火,每辆战车两枚导弹,外加两门轮式突击炮,打得准点,一轮就可以打掉他百分之三十的兵力。况且从中路突破,打掉对手的主力,不但可以有效减轻被围部队的压力,而且会动摇另外两路敌人的攻击决心。

      秦参谋支持参谋长的计划,连长和指导员虽然心里发毛,这会也只能投赞成票,谁让对方的肩上的星星不但比你多一颗,重要的是,还多了根杠子。空军少校一直没发言,从一开始,他就在鼓弄他的加固型笔记本电脑。

      作为前卫,侦察车前出两千米侦察。一路上遇到不少北K军的散兵。那些散兵根本没把车队当回事情,很多人只是看了车队一眼就自顾自地行军。开始大家觉得很奇怪,秦参谋给大家解释,北K国是一个保密制度非常变态的国家,除了最高统帅部,一般军人,甚至有一定级别的军人除了自己部门的装备外几乎不知道自己国家究竟还有那些武器装备,所以,路上那些散兵以为我们也是来增援的精锐部队。在北K国,有着相当严重的等级观念,精锐部队根本看不起普通部队。如果是护卫司令部的近卫部队,那就更不得了了,一副御林军的派头,看到其它部队不顺眼的地方,抬手就打,张口就骂,而上司往往是站在精锐部队那一边的。所以,那些人看到咱们,更多的是害怕。

      半个小时后,侦察车报告,一千五百米外,发现北K国一个冰雹火箭炮阵地,一共有十二们火箭炮,而且正在发射中。不用夜视镜,大家都能看到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腾空而起。虽然在开火,不过和影视作品里表现的火箭炮齐射那种力拔山兮的壮观场面不一样。每门炮一轮只打一发,射速很慢。连长有心靠近了用三零炮点名,这个得到了指导员的大力支持,钟志兵觉得过于靠近,被对手护卫的步兵缠上就不好玩了,而远射向来不是小口径机关炮的长处。所以,钟志兵选择让突击炮解决这些火箭炮,反正都是炮兵,一家亲。

      北K国的炮兵,阵地修得相当规范,完全符合教案的要求。十二辆冰雹一字排开,端的整齐。两位突击炮的炮长对他们的同行这种一丝不苟严格按条令条例作战的精神深感钦佩。于是,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的同行射成了一堆堆燃烧着的废铁,其中一发炮弹还打中了弹药堆栈处,引发了大爆炸。一团火球托着一朵蘑菇云从阵地上升了起来,爆炸的气浪裹挟着弹片打得装甲板叮当作响,好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指导员觉得炮兵们做得太过分,没留下几门炮让他过过瘾。不过他的遗憾很快就得到了满足,因为前方的侦察车已经和对方的步兵接上了火。如果对一次能引发一朵袖珍版蘑菇云的大爆炸还木知木觉不知道自己的炮兵已经被对手敲的话,那么北K军的军人不是木头做的就是已经死掉了。不过,他们既没有死也不是木头做的,所以,他们反击了。

      就像所有的即时战略游戏一样,最先登场的就是步兵,装备弱,血也少,唯一的有点就是便宜,外加数量足。侦察车在车载机枪扫倒了前几批后,高级兵种火箭兵就出现了。解放军战士不会象世界警察一样,高喊一声“RPG”然后四散隐蔽。高两米多的装甲侦察车是怎么也不可能找个田坎躲起来的,而它那层薄得可怜的装甲是挡不住四十毫米火箭筒那颗超口径火箭弹的打击的。因此,侦察排选择了退却。

      有句老话叫做新兵怕炮老兵怕机关枪。运气不好的北K军步兵既碰到了炮又碰到了机关枪,两门迫榴炮在侦察车的指示下迅速打了三个齐射,正好打在步兵的冲击队形中,步战车上的机关炮也跟着开火。军官们还没下达步兵下车冲击的命令,对面的一连人已经被打得灰飞烟灭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是通过影视作品而不是亲身体验战争的,很多时候,人们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战争浪漫主义。这些人会认为战争并不那么可怕,阵亡的军人们如同入眠一般的安详。一旦进入到真的战争环境,很多人就会被战场上的残酷景象所震撼,很多人选择了胆怯,很多人甚至变成了精神病,更多的人则麻木地把自己变成杀人机器。

      指导员没有看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甚至于稍微完整的尸体也没有看到,在榴弹炮和机关炮的打击下,人类的肉体就像一张废纸,被任意撕碎。

      “罪过罪过”指导员一路念叨着。

      连长显然有些不爽,“难道让他们把你打成这样才不罪过?”

      “那就罪不可赦了”指导员喃喃道,“我婆娘信佛,她要是知道我杀了这么多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和我誰了。”

      连长哑然失笑,“你告诉你老婆,他们要打掉你的老二,你纯粹是为了自卫”

      “你以为我婆娘和你一样瓜?”指导员嗤之以鼻,“现在是我们打人家,不晓得人家会拿什么打我们”

      答案立即揭晓了,侦察排通过无线电报告“坦克,前方发现坦克!”声音俨然已经有一些颤抖了。“方位正北”

      “报告数量和型号”

      “朝我们这儿过来的有八台车,其余在集结中”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空军少校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的?”

      空军少校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个儿,指着屏幕说,“一进来我就在沟通无人机,信号一直被干扰,什么也看不清,刚才信号一下子清楚了,怕是我们的电子战大队把干扰反调了。”

      屏幕上的红外画面很清晰出八辆坦克分成两个三角队形向这边开进,伴随着坦克,还有几十个步兵。而纵深有几十辆坦克正在集结编队,数量不少于四十辆。

      空军少校比划了一下画面,“现在从我们这里到目的地,大约还有七八公里,平均每前进一公里就要遭遇不少于五辆坦克。”

      “哎,你们都飞头顶上了,快点轰炸吧。”指导员急道,这要是让人家攻上来,十几台薄皮大馅的战车还不够一顿吃的。

      “这架是侦察机,没有携带武器”

      指导员立刻就泄了气“还是得靠我们步兵自己啊”

      当前的要务就是对付已经发起进攻的八辆坦克。军官们看到画面的上的坦克,炮塔是园的,立刻就轻松了不少,这意味着他们的反坦克导弹可以在三千米外从任何角度轻松地击穿对方的装甲,当然,对方的主炮也有同样的能力来对付他们,好在,现在是夜里。这种老实坦克的红外大灯充其量只能为他们提供五百米左右的视距,用了识别和瞄准射击的距离更是短的要命。

      作战方案飞速地制定了下来。九连被排成一个V字形的口袋阵。两翼埋伏着的是步兵战车,而口袋底的则是两辆突击炮,后勤车队被留在几百米外。步兵们则下车隐蔽在口袋的入口,一旦打响,步兵会迅速封闭口袋,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对方的步兵。伏击位置通过车载战术数字发布系统发到了整个纵队。每台车都清楚自己的阵位,即使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些开着红外大灯的坦克们朝他们逼来,依旧有条不紊的按照方案进入了自己的位置。

      一千多米的距离,对于坦克来说并不算长,即使是为了和步兵保持同步而低速前进,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钟知兵设置了一个开火位置,也就是当敌人的头车进入到那个位置的时候,纵队的所有战车会在那一刻,按照分配好的目标,同时开火 。他的口袋阵很大,长三千米,口袋宽一千五百米左右。只有足够大的口袋,才能装下足够多的猎物。

      八辆坦克的队形拉得很开,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对手的情况,即使是照顾随伴的步兵,速度也过于谨慎了一些。从另一方面讲,这些坦克不但开着红外大灯,连车灯也开得雪亮,除了为步兵照明这个理由外,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这个在任何一个连军校低年级学员都不会犯的错误,为敌人指示自己的位置。他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

      当最后一辆坦克进入伏击圈的时候,钟知兵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的对手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而当第一辆坦克踏上红线的时候,三排八班的步战车炮塔左面那枚反坦克导弹被发射了出去,距离只有短短的一千米。八班长战后回忆说,那时候他浑身大汗,即使连手心里都是汗,他让车长不停地给他的额头擦汗,生怕汗水遮住眼睛影响他瞄准。八班长当兵六年,没有射失过一发导弹。靠着打导弹的绝活,他转了士官,拿了一个三等功,两个优秀士兵和四个嘉奖。所以今天第一发导弹,就由连长指定他来打。从导弹发射出去,他一边瞄准修正弹道,一边心里在读秒,等读到七的时候。那枚白色的长鼻子导弹精准地打在炮塔左面同轴机枪的射孔上。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那辆T62猛的顿了一下,火焰从坦克的每个缝隙窜了出来。打中了 打中了,八班长松了一口气,“拿水来,”有人给他递上一个水壶,他摘掉头盔和耳机,打开水壶,满满一壶水从头浇了下去,“真爽”,他心里想到。

      在其余七辆坦克的乘员刚意识到他们中了埋伏的同时,首车的悲剧已经在他们身上同时上演了。有五辆坦克甚至因为弹药殉爆被掀掉了炮塔。失去坦克的保护,步兵们立刻成了任何宰割的羔羊,他们看不到敌人的位置,而燃烧着的坦克残骸却把他们照得很亮。他们立刻想到了撤退,不过已经晚了。退路被装甲步兵们的通用机枪封锁得严严实实。两侧的步兵战车又压了上来。北K军的步兵们一次又一次向装甲步兵的阵地发起绝望的冲锋。包围圈里的最后一声枪响也在十五分钟后停息下来。

      “没有一个投降”连长啧啧道,“打得够狠的”

      “还好我们的对手,没有先进的武器,不然,就这种不怕死的精神,很难对付唻”指导员摇摇头,“都是当兵吃粮的,何必呢”

      “照你这么说,你碰到这种情况会投降”

      “龟儿子才会投降,老子打仗,肯定血战到底”

      “那不就完了,不要忘记,他们的身上都是我们的影子”

      指导员表示同意“这个仗,怕是要越打越难了”

      战果统计,敌方全歼,我方轻伤五人。这是一个让人喜闻乐见的战果,钟知兵感慨道,“九一年的时候,我还是刚入伍的新兵,那年海湾战争,是钢铁和计算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那时候的计算机还稚嫩的很,美国的战场上最先进的电脑,怕是连现在的掌上游戏机的性能都不如,即使那样,计算机还是显示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今天晚上,打到现在还算一番风顺,就是托了数字化的福了。如果他们的数字化水平是我们十年前的程度,我们都不可能打得这么顺,这真的要感谢大统领把个国家折腾成这样。”

      纵队的队形还没收拢,空军少校就急道“敌人全压上来了”果然,密密麻麻几十辆坦克在不到三千米的宽度上开始正面展开。“靠,每公里正面至少有十辆以上的坦克”钟知兵知道,即使数字化程度再高,质量在某种程度上也不能代替数量。反坦克导弹即使两轮齐射都命中了,也不过打掉对手百分之三十的坦克,而在重新装弹前,唯一有反装甲作战能力的就只有两轮轮式突击炮。现在他心里也有些乱,每个人在碰到突发事件时,大脑的运转速度要远高于平时。是打一轮齐射,然后利用轮式战车的高速机动性后撤五百米,再打一轮齐射,然后再后撤装弹,这样可以拉开对手的距离,利用夜视器材远射,逐渐消耗对手的数量。还是像刚才一样,分成两个编队,从侧翼打击,然后让步兵用反坦克火箭抵近攻击,前一种方法太耗时间,而后一种方法可能会造成步兵的重大伤亡。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犹豫,部下们在等他定下决心,而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敌人坦克的身影,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会冲到面前。

      通宝推:桥上,史老柒,
      • 家园 【原创】疾风8

        我们都是神枪手

        “往后退,退后五百米!”秦参谋一反冷酷无情的样子,大声吼起来。车厢里的人都觉得奇怪,秦参谋看着不是那种怕死的人啊。“快,我们的火箭弹过来了,炮弹不长眼睛,分不清敌我”大家恍然大悟,原来他呼叫了炮火。那必须后退,叫敌人打死了叫做牺牲,叫自己人的炮弹打死了,叫做窝囊。

        秦参谋说炮弹没长眼睛,可实际上炮弹不但长了眼睛,而且眼尖的很。占有车载观瞄器材的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夜空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光点,这些光点以很高的速度朝这里扑了过来。当光点飞临北K军坦克群上空的时候,好像突然刹车了一样。接着弹身裂了开来,从里面跳出来很多小罐头一样的东西。这些小罐头似乎很喜欢坦克,屁股一喷火,直挺挺地就奔着坦克的车顶而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坦克“砰”的一声,起火,爆炸,完蛋。

        连长和指导员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这个是传说中的末敏弹吧”

        “对,所以要快点后撤,末敏弹没有敌我识别系统,只认车,不认人”

        “乖乖,这要是落在我们头上,连全尸都没得留”

        战场上武器一旦形成代差,很大程度上是单方面的屠杀,就像当年英国人用区区几挺马克沁机枪杀得上万祖鲁人片甲不留。看上去跟大号糖水菠萝罐头差不多的末敏弹轻轻松松地把几十辆坦克和它们的乘员送到了奈何桥的彼岸。指导员看了看秦参谋“老秦,你这样搞法,是不是杀业太重了?诸葛亮火烧藤甲军还留个逃命的后路。”

        秦参谋一笑,“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骨灰盒指导员吧”

        “正是在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酷,人道主义是要在对方放下武器后才能考虑的问题,不然你我都要装在你那个盒子里回家罗”

        指导员直点头“要得要得”

        越过燃烧着的坦克坟场,九连的面前是一片部队的营区,一片很大的营区。从数字地图上看,这个营区是核基地守备部队的营房,可以容纳整整两个团,当然,这片营区同时也能作为基地最后两道防御工事使用。穿过这片营区,再走两公里就可以抵达核基地。谁都认为要在这里大打一场,杀出一条血路来。

        和大家预料的不一样,营区里极为安静,好像没有一个人存在。所有的建筑都笼罩在黑暗里。大家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几公里外基地的密集的枪声。摆在大家面前的是空城计还是实打实的埋伏?陆军军官们把目光移动到控制无人机的空军少校身上。空军少校摇摇头:“微光夜视仪上看没人,红外夜视也看不到人,热成像系统出故障了,用不了。不过,如果人在屋子里的话,以无人机的高度也很难看清。”

        大家的目光又集中在参谋长身上,他是这个特遣队的最高指挥官。钟知兵知道,装甲兵即使是装甲步兵最讨厌的就是巷战,想想历史上有名的巷战,哪次不是堆满了燃烧着的坦克装甲车残骸。按照规定的打法,他应该先派步兵进去,逐屋逐楼检查,确认安全后通过。不过,现在还有两小时不到天就亮了,失去夜色的保护 ,对这支轻装甲小分队来说,是相当致命的,况且,在里面的特种分队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侦察车小心翼翼进去转了一圈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

        他一咬牙,“步兵下车,一排 三排掩护左翼,二排四排掩护右翼,单号车警戒左翼,双号车警戒右翼,炮兵装填榴弹,特侦连掩护后勤车队。如果遭遇埋伏,不要恋战,全体在十五分钟内营区”

        步兵们迅速下车,按照命令分布在车队两翼,掩护车队前进。

        和中国的老式军营一样,这个军营的主要建筑就是一排排单层的平房,一个排住一排。中轴是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两边都是营房。隐约看到深处有操场礼堂和机关的楼房。士兵们平端着枪,边走边向旁边瞄准。大家的步子都很轻,也没人说话,即使有些紧张也没有人敢咳嗽,似乎这些营房里面都是熟睡的敌人,声音大点就会惊醒他们似的。如果说前两场战斗,作为特遣队主体的步兵们是作为观众或者配角出现的话,现在没人会认为自己不是主角。

        二班长的眼睛,一点都不敢从步枪的准星移开。枪自然已经上了膛,保险放到了连发的位置。老兵晓得子弹在战场上金贵,晓得连射浪费子弹,喜欢用单发或者短点射来打。但是,老兵们也知道,如果是遭遇战什么的,第一轮用全自动射击压制住敌人是极为重要的,甚至是性命攸关的。他的眼睛余光扫到右面某扇窗户好像动了一下,而现在是一点风也没有的。条件反射使得他立刻扣动了扳机,一串五点八毫米子弹飞了出去,“有埋伏”他喊道。

        二班长猜对了,确实有埋伏,一具尸体从破损的窗户里栽了出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支自动步枪。二班长的举动显然打乱了对手的计划。道路两边的营房里立刻枪声大作,几乎每扇窗户里都射出了子弹。

        九连立刻遭到了重大伤亡。

        “五班长牺牲了”有人在电台里叫。

        “卫生员 卫生员,三班付受伤了”电台里叫卫生员来抢救的呼叫此起彼伏。

        “不要乱,不要乱,车不要停,各车自由射击,压住他们”

        火箭弹不负众望的频繁登场

        “五号车中弹,车长牺牲,车还能动”

        “二号车炮塔中弹,炮长牺牲,驾驶员重伤。”

        “先不要管统计伤亡,赶快从这里突出去,不能动的车由后面的车顶出来。全毁的车推到路边”

        步兵们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镇静了下来,战友们的血染红了他们的眼睛。一群九零后士兵开始成为杀人机器,他们开始用自动步枪和轻机枪,火箭筒,手榴弹,枪榴弹,杀死每一个他们看到的敌人。如果说步兵战车上的机关炮可以把这些建筑质量并不怎么过关的营房锯开的话,突击炮和迫榴炮的直射能瞬间将一座营房变成一堆瓦砾。炮兵们把他们的火炮变成了一挺挺超大口径的机关枪。

        特遣队用了十七分钟通过整个营区,比参谋长的要求多了两分钟。整个特遣队牺牲二十七名军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三十七人。损失步兵战车两辆,装甲侦察车一辆。特遣队通过的营区,就像被飓风肆虐过一样,没有一幢完整的建筑。没人去统计疾风的战果,因为他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再辉煌的战果也不能使得牺牲的战友复活。后续部队通过这里时,都认为这里打了一场大仗,因为他们看到道路两边倒下了不少于两个营的北K军士兵的尸体。

        核基地门口的战斗,丝毫没有悬念,一个坦克排和一个步兵连在杀红了眼的疾风面前没有坚持到半个小时。

        天已经开始有些亮了。特遣队的看到,除了他们打掉的四辆坦克和不到一百个士兵的尸体外。基地门口一百米宽的正面,停着不少于二十辆坦克的残骸,还有几百具北K军尸体。

        钟知兵打了红绿白三颗信号弹,过了半分钟,对面也打了同样颜色的信号弹。他拿起电台话筒“暗箭,这是疾风,我们来增援你们了。”

        “疾风,这是暗箭,你们可来啦,他奶奶的。路上还顺利吗”

        “有好有坏,我们要进来。”

        “好,你们等一会,我们要排除几颗地雷。我派人带你们进来。”

        “明白,我们就地等候”

        三分钟后,三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人影从瓦砾堆钻了出来。他们朝车队招招手,九连的兵们很自然地瞄准了他们。可是这三个人丝毫不在乎,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拍了拍车身“谁是首长啊”

        钟知兵从车里探出身子,“我是”

        来人没敬礼,这是战场上的轨迹,免得招来对方的狙击手,“报告首长,暗箭三分队队长舒欣前来迎接。”

        钟知兵点点头,“带我们进去吧”

        车队跟着三个摇摇晃晃的特种兵从一条勉强能称之为路的通道进入了基地。

        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特种兵,手里提着一支装着瞄准镜的轻机枪,同样摇摇晃晃的走到钟知兵面前,很规矩地敬了个礼“暗箭部队齐闻风向您报告,本部队执行夺取核基地并坚守至增援赶到的任务以完成,请指示。”

        钟知兵还了礼,拍拍肩膀,“现在非常时期,不用讲究那么多礼节了。简单讲一下情况吧”

        “是,我部于昨天上午九点领受任务,中午十一点和东北军区特大会回,下午十三点突击跳伞进入基地,基地大多数警卫和技术人员都已经逃散,我们很快控制了余下的人员。并开始布防,从下午三点开始和敌人救援部队接火,一直打到现在,电台信号断断续续,连基本通讯联络都很难保障。”

        “伤亡情况呢?”

        “我们跳进来一共二百十七个人,牺牲一百零三人,重伤四十五个,剩下的全部轻伤。”

        “了不起啊,两百多人抗击人家一个师,还能坚持那么长时期。”

        “其实也没什么,这个基地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防御问题,暗堡工事很多,易守难攻,我们还缴了个弹药库,幸亏有这个弹药库,否则可对付不了那么多坦克。另外,”他拍了拍手里的轻机枪,“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嘛。”

        “如果增援不到怎么办?”

        “所有的设备我们都绑了炸药,最多同归于尽。”

        “你们是立了大功的。你们怎么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打了一天,枪声爆炸声都在耳朵边,换了您,恐怕还不如我呢。”

        就像钟知兵预测的一样,最强的一路被打掉后,另两路不战自乱,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东北军区的救护车开始给伤兵治疗。没受伤的士兵有的开始布防,更多的则是喝水吃东西休息。烟鬼们则大抽特抽香烟,好像那是救命稻草。

        老胡领着炊事班收拾烈士的遗体,一边收拾一边哭。指导员想安慰他两句:“老胡,打仗总要死人的,这次祖上积德子弹没找上我们,下次搞不好我们也躺这儿了。”

        老胡含着眼泪“这些娃,走前都没好好吃一顿,路上会不会骂我撒,我失职哪,失职哪,就算是坏人枪毙,临死前都吃顿断头酒。”每个班都有伤亡,士兵们都来看他们逝去的战友,他们知道,一旦遗体后送,很快就会火化,这是他们见到自己战友最后一面的时候。兵们也开始呜呜的哭,开始还只是抽泣,后来越哭越凶。指导员在一边,本来想制止,后来自己眼圈一红,鼻子一酸,也跟着哭:“你们这样光荣的走了,可我怎么跟你们的爹娘交代哟”

        天已经大亮了,这是一个让人不爽的阴天。低矮的云层里传来了喷气涡轮发动机特有的尖啸声。空军少校听了一会,说,“这是歼十的声音,恐怕这次我们的两只脚都要踏进来了。”

        通宝推:桥上,史老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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