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金明驿一 暴雨 -- 坚决要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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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金明驿二十二 焚灭

马儿渐渐没有了体力,原来规律的得得蹄声也变得杂乱起来。马匹才驮着宋楮与魂归黄泉的折儿尸身狂奔了十余里,马颈上就湿淋淋的,全是涌出的汗水,连那从身边呼呼而过的凉风也吹不去马儿身上的疲惫。宋楮胯下的马儿忽然脱力,前蹄一软,长嘶一声,向前伏去。宋楮见事极快,两足先脱了蹬,反手搂了折儿尸身,在路上滚两滚,迅速弹起身来,大步赶上去捉住柳叶的乘马。再望向身后,那吴家追踪的火线已是更近了些。

“员外,放我下来罢,你带了折儿哥哥骑这匹马继续逃!”随着折儿的死去,爱哭的柳叶似乎也成长了很多。“要是员外逃不出去,折儿哥哥就白死了,员外,求你放我下来罢!”

“胡闹!”宋楮红着眼睛喝道,这也许是宋楮第一次这么严厉对柳叶说话。宋楮把折儿的尸身放在柳叶马后,牵着马向前疾行。走了半里,驿道边一所孤仃仃的房舍映入眼帘,这,不又是那金明驿么!

夜过子时,今天该是霜降了,半夜已经很凉。刘七儿斜躺在床上,睡不踏实,不知道是寒意太盛,还是在担心宋楮与折儿冒险潜去吴家救人。“天转凉了,明天得把厚被子拿出晾晒一下。”“不知道宋员外他们怎么样,可曾寻到柳叶。”刘七儿正胡思乱想着,前院里却传来嘭嘭的扣门声,忙披衣点灯去开门。

吴乔单手提缰,断手垂挂在胸前,两腿怒暴的踢着马腹,把马儿肚带附近的皮肤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催得马匹没命似也的跑。两名黑衣汉子策马小心的夹着吴乔,一人劝道:“东主勿急,宋楮那厮抢的马匹才跑过长路,无甚马力,必跑不脱。”吴乔铁青着面,那里肯听,只一个劲儿的催马。众黑衣汉也知道万一宋楮跑掉,众人俱是死罪,个个死命向前狂追。

“停一停。”为首的黑衣汉子叫道。过了一阵,策马过来对吴乔道:“禀东主,前面发现了宋楮一匹乘马倒毙的路上,马背上有大片血渍,估计是他们之中有人伤得不轻。现在他们只得一匹疲马,已跑不了多远。”“好,快追。”

“哎啊,这不是折小哥么?”刘七儿惊叫道。宋楮怀着抱着折儿,缓缓的答道:“折儿为急着救我,抢马时中刀,路上流血过多,已经去了。烦刘驿官寻些甚么来裹一下,将他藏好,我们后面有人追来。”刘七儿点头不语,取了床被,把折儿裹在里面,轻轻的搂着,放在柴房草堆内藏了。

刘七儿回到厅堂,正想出言安慰,宋楮却苦笑一下,先开腔道:“刘驿官,这回我真给你惹出祸来了。那吴乔不止是杀师灭弟,更是一伙造假楮币的强人首脑,现在正引着强人在后面不远处追来,只怕在这驿内也藏不住。”刘七儿又是一惊,叫道:“这吴乔恁的大胆,按官法,伪造会子凡经行用,并处死。吴乔身为吴家家主,占着吴家万贯家财,怎还要作这等灭族之事?”

宋楮从怀里掏出印板,递给刘七儿道:“此事决非我捏合出来的,刘驿官且看,这便是今夜我从吴宅盗出的印板。”刘七儿看罢,不由得不信,递回印板道:“员外可是持此物去告官!”“正是欲告官,除此祸害。”“好,那我也不怕为员外担干系,员外只在驿内躲藏。吴家决不敢在这官驿里动粗,若是来搜,自有我去应付。”

“不可,印板落在我手,吴乔一伙已是狗急跳墙,只怕不好应付。我进驿前已将空马赶上岔道,应能误导追兵一阵,但马匹无力,拖不得太久。刘驿官,这金明驿附近山里可有甚么地方可以藏身?我带柳叶藏上几日,刘驿官再不时送些饭食,先躲过这一阵,等风声淡了,再作计较。”

“这……”刘七儿捏着下巴,正考虑间,柳叶上来插话道:“员外,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可以藏身。”见宋楮和刘七儿都奇怪的望着她,柳叶定了定神,接着道:“驿里后院墙草堆里,有处砖块松动,推开砖块就是一个墙洞,出去沿着一条小沟,可以到后面小山,小山后有处地窖,我当时就住在这个地窖里。来驿里偷东西吃,也是从后院墙洞进来的。”

“那地窖有多大?是否隐匿?”宋楮问道。柳叶把手举过头顶,比了比高度,又向左右走上几步,比划了大小,又道:“地窖在一处矮岩下,不爬到岩上发现不了,只是附近柴草树木不多。”“速去后院察看。”话音才落,驿外四周就传来马嘶声,紧接着前院的驿门就被扣得山响。刘七儿道声:“员外速下决断,我去应门拖延一下。”跑了出去。

宋楮带着柳叶跑到后院,柳叶果然在左侧丁香树下的杂草里掏出一个墙洞,只是墙洞甚小,只过得柳叶,宋楮恐钻不出。宋楮欲翻墙而出,才上墙头探首向外一看,就见墙外火把点点,黑衣汉已把金明驿团团围住。

“另一匹马已在前面半里处寻着,从蹄印深浅来看,马匹该是在此处空身向前跑的。而这金明驿内不久前曾闪过灯光,旋即熄灭,定有古怪。我已命人将驿围了,只等驿门一开,便冲进去搜拿。”一名黑衣头目向吴乔抱拳禀道。吴乔捏着腰间的长剑,满面狰狞的道:“速战速决,不要有任何顾忌。”

嘎吱一声,金明驿的漆门打开条缝隙,刘七儿从门里露出半边黑脸问道:“你们是甚么人,为何半夜来砸这官驿的大门,不怕王法么?”“甚么王法,大爷的刀就是王法!”两名砸门的黑衣汉子全无顾忌,一人挥刀虚砍,意图逼开刘七儿,另一人抬脚就来踹门扇。“吴乔真个是狗急跳墙了,不知道员外走了没有,须得拖住他们一阵。”刘七儿心中一闪念,便大叫了声:“有贼人打劫官驿。”猛的缩头进去,把门一带,夹住砍来的长刀,来不及上栓,只得用肩膀死死顶住漆门,不叫他们踹开。

“东主,那驿子死顶住院门,不欲我们进驿,如之奈何?”

吴乔狠狠的道:“废物,拿刀向门缝里戳,戳死他,我说过不要有任何顾忌。”

白色的刀光噗噗的从金明驿黑色漆门缝里向内捅去,雪亮的长刀带着鲜红的血水从门缝里涌出,洒在漆黑的门扇上。五刀、六刀、七刀、八刀,带出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暗。门扇似乎向里松了松,顶门的那个驿子该是死倒在地了罢。两名黑衣汉子停了刀,合力用肩膀撞去,哐当一下,黑色的漆门给撞开在两侧。两名壮汉不想这驿门无半分阻力,用力过猛,直冲进去。

黑暗里亮一匹复仇的闪电,夹着呼呼的刀风,画出个漂亮的银弧,从两人颈项一闪而过。半空中飞起两颗瞪着不相信这一切眼神的头颅,在蒙蒙的星光中看见院门里两具颈中红泉喷涌躯体,正在缓缓倒下,边上的宋楮一手搂着全身渍血的刘七儿,一手擎着染赤的银刀,杀意满脸,怒碎钢牙。

“门开了,快冲进去搜。”吴乔单手挥舞宝剑,大声喝叱。门外众黑衣汉子一涌而入,前院里倒着两具身首异处的尸身,远处宋楮将刘七儿放在廊下交椅上,俯身拜了几拜,恨恨的道:“刘驿官高义,待我杀尽强贼,为你报仇。”转脸站起身来,虎吼一声,跃下前廊,手上长刀翻滚出层层银浪,在人群里不停的穿梭,寒光过处,血污四溅,仿佛那杀神降世,只来收取人命。

呛啷!一黑衣汉子见面前刀过,挥刀格住。那片寒芒只在己刀上稍停,宋楮已旋身下蹲,手中刀沿着侧旋,划在对方小腿,接着刀交左手反握,身躯上挺左旋,长刀唰的插进黑衣汉胁下。却不拔刀,右手捏住对方虎口,一拧一扭,夺过刀来,抡起狠劈,剁下一只持刀捅向自已腰间的小臂来。宋楮长笑一声,人随刀走,抹向断臂黑汉的颈项,白芒一闪,给地府冥王又送去了一条人命。

院内已是血污横流,干澡的土地吸饱了血,变得滑润起来。宋楮混身浴血,身上添了三四处刀口,脚下却倒了七八具尸体,冲进前院的黑衣汉子不是丢了性命,就是恐惧的惨叫着逃出门去。

“上墙放箭!快上墙去放箭,射死他,射死他。”又是吴乔在门外嘶声力竭的咆哮。宋楮手提长刀,几个纵跃,闪进驿厅。众黑衣汉子壮起胆子,在弓弩的支援下又涌进血气翻滚的前院。一人抖抖索索靠近厅门,哗的一道光过,劈开他的胸骨,在厅门口又泼撒出一地的血腥。

“东主,厮杀了这么久,不见他徒儿,先前死马上的血渍该是他徒儿的,这驿里有战力的该是只有宋楮一人。如今这杀神又藏在屋内,如继续强攻,只怕还得折损不少兄弟。”

吴乔看着前院遍地的尸体,恼恨的一剑把面前小树砍作两截,问道:“那你以为如何?”

“火焚!反正今天都烧过两把大火,不差这一回。把后院墙外的兄弟都调进来,前后院拿弓弩围死了,放火烧了这金明驿。”

吴乔轻捶胸口,顺了顺腹口恶气,思虑道:“火烧官驿虽有些麻烦,但我们连驿子都杀了,这金明驿又是个几无人过的破落官驿,又怕它怎的!大不了花些银钱,想法遮掩就是。”答道:“好,就火烧金明驿。你们先强攻下侧面厨舍,取了柴草菜油,多处点火,这样烧得快些,免得附近乡民过来罗唣。”

火,先是围着驿舍燃起的朵朵火莲,紧接着就似赤蟒翻波般窜了上房檐,才不过顿饭功夫,整个金明驿就宛若朱雀归巢,赤焰滚滚,绯红的光芒穿过腾起的黑烟,与远处吴家粮库及后宅的火光一起,映亮了整个金明草市四野的寒夜。

“乾道二年戊子,金明驿被火,烧死驿丁一人,该驿遂废。”

(主角似乎全死光,连作标题的金明驿也烧掉了,是否还有兔必肯顶牛?这是个问题!)

关键词(Tags): #金明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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