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青青河边草（上） -- 抱朴仙人

小糊委屈着，心疼着，垂头丧气地在西河岸上走着，心不在焉地边走边看。前面不远处似乎就是供奉着河神的破庙，小糊心里的气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一路向破庙行去，盘算着一定要到庙里骂上两句，在塑像边上啐上两口。

待走进了庙门，看到那个看过无数遍的大手，可想骂的话却怎么也出不了口，骂一个泥塑的神像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不知怎么地，小糊觉得这次看神像感觉有点不同，可又具体的说不上来，似乎那个大手举得更‘疲惫’了一些。手怎么可能疲惫呢？看来自己一定是又气又饿的有点糊涂了。

想到饿，小糊肚子了咕咕叫了几声，小糊咽了口唾沫，摸摸身上的钱。钱本来就不多，早上又平白亏了一个，看来今天不能买包子吃了。

包子是西河一大特产。包子皮雪白雪白的，蒸好了又喧又热乎，最主要的是包子的馅儿，又大又鲜，又香又好。而且西河包子一绝是每个包子的馅儿都不一样，常常让吃的人惊喜连连。能在西河蒸包子的往往都是‘有货’的人，如果‘有货’再加上为人豪爽的还常常在蒸之前就大喊一声：‘今天给大伙儿蒸个包子’，也有的说‘改天给大伙儿蒸个包子’。这样大家常常能吃到各种各样美味的包子。当然也有的只是把埋灶的坑挖好，就悄悄的跑掉了，只留下一个大坑和常常在坑边流连的馋嘴的人。现在有时候还能看到三五年前埋灶挖好的坑旁边留下的食客们，他们还在端着碗痴迷地望着挖好的坑，嘴里絮叨着：“包子...坑...喝水…骗人”，可仍然徘徊着不肯离去。

而吃到包子的人，也是形形色色。有大声赞好，大把撒钱扔花的；有狼吞虎咽，顾不上说话的；有帮着蒸包子的打包整理的；有搭车在包子摊旁边卖醋，蒜和稀饭的；有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挑包子毛病的；还有吃包子就大蒜还拼命打嗝，熏的其他食客皱眉不已还嘿嘿坏笑的。吃包子的人中，最气派，最有名的是一位‘大胖子’先生。大胖子先生每次吃包子，必坐在一个大沙发上吃。而且往往是包子蒸好后第一个吃到的，常常大家在排队等包子的时候，看到大胖子先生已经在沙发上舒服地坐好，手捧着包子美美地吃了，边吃边和大家笑呵呵地打招呼。后来，大胖子先生自己成了一道西河风景，大家看到沙发都会邀请大胖子先生先坐，如果第一个吃到包子的不是大胖子先生，大家还会问起他。

想到大胖子先生和当初等包子的美好时光，小糊心情好了许多，肚子叫的也没有那么响了，大概饿过劲儿了。走了一上午，又累又乏，加上心情起落，小糊有点困了，他来到铁手塑像的后头，背朝着塑像坐下，蜷起身子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中，小糊仿佛看到西河中飞出了一道绿光，绿光跳动着，触到某些人身上，这些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直至消失不见了，小糊似乎能感觉到那些人还在那里，只是眼睛看不到他们，耳朵也听不到他们了。这道绿光流转，跳动，分散，汇集，似乎向着河神庙而来，最后撞向河神庙前的一棵柳树，就此消失不见了。

小糊揉揉眼睛，原来自己刚才睡着了，想着刚才自己做的梦，小糊脑袋还有点懵，一下没想明白什么意思。小糊走出河神庙，阳光照在身上，舒服多了，头稍微一转，小糊看到了。就是他梦里的那刻柳树，在梦里同样的位置，静静地立在那里，小糊走过去，抚摸着柳树那绿得过分的叶子，心有所感。他摘下两片叶子贴在自己的眼皮上，然后看着过路的行人，默默地念了几个名字，果然这几个人从视线中消失了，仿佛他们不存在于小糊所在的世界一样。

小糊拼命抑制住大声欢呼的冲动，他的心中被狂喜充满。这是怎样的宝贝呀，有了它，自己眼中的世界要干净多了！清爽多了！西河成了名副其实的‘我眼中的西河’了。小糊决定马上开始编制‘消失’名单：

‘张三这家伙，好几次和我吵架，先把他去掉。

李四曾经背后骂过我，他也要消失。

王五说话粗鄙，很不入耳，他也不能留着。

赵六一直罗里吧嗦的的，留之无用。

钱七有口臭。

周八有口音。

孙九…

郑十…

…’

接下来的几天，小糊过的愉快极了，他眼中的西河又纯净和谐了起来。他还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好朋友小迷，小迷又告诉了大嘴，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不过小糊不在乎，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的，这么好的东西应该让大伙儿分享，小糊就是这么善良的人。

美好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小糊的烦恼又回来了：有的时候他正和小迷说着话，发现小迷对着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看的津津有味；有的时候别人会提到张三李四等被小糊从自己的世界抹掉的人；有的时候一个谈话的圈子中有几个突兀的空位，那是小糊看不到的人。小糊看不到他们，听不到他们，可是仍然‘知道’他们，那两片叶子，毕竟改变的不是世界，而是自己的眼睛。更让小糊别扭的是，有的时候自己明明和别人打了个招呼，人家的视线却穿过了自己，小糊知道，自己也在别人的名单上。

‘自欺欺人’，小糊心里冒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几乎有把柳叶揭下来的冲动。可是最后小糊还是犹豫了，自己眼中的世界‘纯净’了那么久，自己还能适应原来的世界吗？‘管理自己眼中的世界有什么不好？”另一个想法冒出来，小糊的手又放了回去。‘先这样吧’小糊想着，老话说：“眼不见，心不烦”，老话是什么？就是留下来的文化啊，听老话，没错的。

心理斗争着，小糊又一次漫步走到了河神庙，在大手的塑像旁边，他又一次睡着了。睡梦中，小糊梦见旁边的大手真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铁手，铁手自空中劈下，在西河旁边又开出一条河道，一股细流流进了新的河道。小糊梦见自己漂进了新河道，在新河的两岸，他看到了秉持着怀疑精神的读书人，看到了托起飞行器的晨风，看到了来自珞珈山的猎手，看到一群兽皮羽翎打扮的黑皮肤人像一个村长问好，还有溶溶的月色洒满小河的两岸。小糊满意极了，而回头望望污浊而又浑雄的大河，小糊又有几分不舍。遥望天空，白云汇聚间，仿佛一个老仙持扇而卧，意态悠闲，小糊大声喊道：“老仙，我该怎么办？！”恍惚间，老仙好像眨了眨眼，又似乎只是一阵清风扰动云端。

终于，小糊醒了，他揉揉眼睛，望着大手雕像，在小糊的感觉中，大手在‘疲惫’的感觉之外，又似乎多了几分‘坚定’。小糊向门口走去，想着：如果和柳树的梦一样，这个梦再次应验了，究竟我的西河会成为什么样子？小糊推门的手停在那里，迟迟没有推出。

（声明：虽然题目上写了‘续貂’两个字，还是要声明一下：此文和抱朴仙人无关。它可以被看做是我借仙人搭好的戏台，在人家唱得尽兴而归后，自己不请自来上台又喊了两嗓子。一切对仙人原文引申，阐发，扭曲之处，都是我自己的解读。此处的小糊已经和原文的小糊不是一个人物，叫他小迷，小蒙，小呆都可以。总之请大家珍惜仙人的原文的精彩之处，不要因我的续貂而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