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历史】说起两王 -- 偶开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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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历史不是突变的---再议王莽

历史不是突变的,而是渐变的。不会有谁突然就失心疯了。

王莽上台和上台之后的所做所为根本就是变法让贤政治理论的必然。

变法让贤政治理论远溯战国邹衍的五德终始论,及董仲舒公羊春秋一派“通三统”的学说,主张天人相应,政治教化亦须随时变革,既不认为有万世一统之王朝,也不认为有历古不变之政治,主张历史进程演进应为“圣人受命-符瑞-定制变法-封禅-德衰灾异-禅国让贤-新圣人受命”,

钱穆先生认为:

莽诸父凤、音、商、根相继执政而及莽,莽之地望已尊。莽又不失书生本色,治礼、务恭俭,迂执信古而负大志,又恰合时代潮流。汉儒群主让贤,而苦无一种明白的选贤制度,王莽在政治上、学术上足膺此选格,遂为一时群情所归。莽为宰衡辞封,上书者吏民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反莽者唯刘崇、翟义。

王莽受禅,一面是循着汉儒政治理论之自然趋势,一面自有其外戚的地位及王莽个人之名誉为凭籍。

王莽上台,就是变法让贤理论抬上来的。汉武帝之后,政府中多用通儒术的士人,经过多次举贤良方正和大力提拔,武帝身后就行程了一个士人政府,中央权力架构基本是 皇室-外戚(内朝) 士人政府(外朝)的格局。

那么王莽得国,没有士人的支持是搬不倒皇室的,士人和王氏外戚联手扳倒了皇室。王莽上台代表了信奉变法让贤论的士人阶层。政治人物不能背叛他所代表的政治基础,那么他上台之后必然要遵循“圣人受命-符瑞-变法改制-封禅”的流程,事实上他也正是这么做的,比如说就不能把全国到处造祥瑞认为是王莽个人发疯,是当时他的理论基础就需要符瑞。儒家经典里也不知道记载了多少祥瑞和灾异。天降圣人,自有祥瑞,不管后人信不信,那个时代很多人信的。

这个理论还要求他变法,于是他变法了。钱穆总结王莽变法三条,失之太骤,无次第推行;奉行不得其人;多迂执不通情实处。

那个时代他们认为天降圣人,祥瑞出,变法改制,必然天下大治,万民欣悦,四方来朝,哪会有什么问题。这种唯心主义的意识形态,必然导致不尊重实际情况的政治。不调查研究,闭门造车,仅通过儒家经典出政策,与现实脱节在所难免了。这才是他貌似“发疯”的折腾得根本原因。

胡适对王莽的评价:

王莽是中国第一位社会主义者。王莽改革中的土地国有、均产、废奴三个大政策是好的

他(王莽)相信自己的确有上天的恩赐,有特别的责任,也有特别的权力:责任就是改革天下,权力就是做皇帝。当时改革也有特别的契机:汉朝时没有人觉得某个王朝应该永远存在,当政者腐败,就应该有新的王朝起来。他秉持着这样的信仰;而他的书读得很多,认为社会应有一定的公理和正义,同时必须要在自己的手里完成。但他的失败则来自他以为发个命令出去,事情就做到了,名字改一改,就以为实质也改了----这就是读书人的通病。

王莽容易走极端,但他不是心志不全,神志不清,他的行为没有突变,而是有内在逻辑的,之所以王莽之后没有这么荒唐的政治,一是有了王莽的历史教训,二是那一套脱离实际的复古让贤的理论也破产了,这一支极端派消亡了。儒家的其他支流继续发展,东汉经学与清议即将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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