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龙潭助学见闻 (二) -- 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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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龙潭助学见闻 (二)

这邹正刚的事业原本做得风生水起,十分的兴旺,业务一直红红火火,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小日子过得幸福安康。没料想,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突然间横生出来的一场变故,瞬刻间这日子从天上一下子滚落到地面,眨巴眼天翻地覆的突然变化,直让人瞠目结舌。

08年,突然里发生的一场脑溢血,让邹正刚险滴滴送掉了性命。好在当时有钱,送医院抢救及时,经过开颅动手术,虽保住了一条性命,却成为个植物人。人抢救过来后,整日里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虽有呼吸,却如死人一般,千呼万唤叫不醒。一场手术,花费了十多万,却换得行尸走肉般的一个植物人,这结果让家人失望到了极点

从此,邹正刚整日躺在床上,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全靠家人轮流值班侍候着。妻子为着照料他,辞去了工作,日日夜夜守候床前,一汤匙,一调羹,慢慢地喂饲。直到今年夏天,这才稍稍滴有点儿意识,但凡听人提到堂客,儿女时,便张大嘴巴,发出阵阵哀号。

那天我们去看望他时,他妹子提到了老婆名字,邹正刚虽躺着不能说话,便一顿子哀号起来。那哀号不亚于困兽的哀号,听得人汗毛直竖心里痛楚

看着从前高大伟岸的强壮汉子,如今躺在床上,因为无知觉,长期不活动,一双腿萎缩如手臂粗细,睁大了一双无意识的眼睛,望天长号,我们的心中,伴随这哀号涌起一阵阵哀怜。好端端一位壮年汉子,竟被一场病折磨得如此滴行状,相信任何人见到这场景,都会从心底里涌生出悲哀与同情。

更为悲哀的是,不幸却又接踵而来。

邹正刚的爱人,如今也因乳腺出了毛病,去了长沙湘雅医院就诊。是不是乳腺癌暂不能确定,可听她妹子说,很可能是乳腺有严重问题,要开刀医治才行呵。

如此家境,真就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呵!

一个家庭,有这样一个病人,本就已经弄得全家人心烦神燥,合家不安了。倘若再添上一个癌症病人,岂不就是雪上加霜,这又如何得了呢?!

邹正刚的父亲,今年八十九,按照乡俗,当是‘九秩高龄’的老寿星了。老母亲呢,也是八十有四的古稀老人。家庭遭此变故,儿媳又患上重症。没奈何,白发苍苍,步履艰难的二位老者,不但享不了清福,反过来还得服侍这植物人的儿子,不光是管衣管饭,还得端屎接尿,一日黑忙碌不停。

看着白头人反为黑发人日夜不住脚和手奔波忙碌,大伙儿都觉得心中酸楚,于心不忍,也看不下去。询问了一些情况,一个个如飞一般逃离开这楼房。

出得大门,当地一群好心人围哈上来。

他们看到拍客‘流星’手拿摄像机,‘黄药师的女婿’胸前吊着个照相机,还有我们一群跟随,以为是电视台的记者前来采访,于是者,纷纷上前反映情况。

人都说,这邹正刚家的确是困难,且不是一般的困难。了因为这场病,如今欠下十几万的债务,可谓是债台高筑……。有人说,这邹正刚还有个大女儿,现在桃源八中念书,读到了高二。这孩子懂事,虽远离了家人,住宿在学校,可读书上进努力,成绩也相当滴的不错。

有人凑上前来,告诉我们,说是前边山冲里有户人家,那景况也蛮遭孽滴呢!

这一家,父亲前些年得了肝腹水,一拖好些年,久治不愈,前年死去。为着还治病借下的债,22岁的儿子十几岁便外出广东打工挣钱。今年三月间,这孩子在外边打工时,突然间患了个急症,眼睛失了明。经过大医院诊断,说是脑壳里头长了瘤子,接连开了两刀,也未诊好,如今成了个睁眼瞎。还有位小女儿,生落地便是个兔唇,喉咙内也有毛病,四十多岁的老娘,为着生活,逼得外出打工为儿子治眼睛筹集医药费用。乡亲们热情建议我们去他家走一走,亲眼看一看,能不能为之鼓与呼,号召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出手援助哈。

听得有这种事,‘黄药师的女婿’主张大伙前去看看。

一打听,就在前边不远处,也就三里地左右。于是,拍客‘流星’,‘黄药师的女婿’与我三人,决定走路前去看一看。见我们愿去,便有好事者把这一家的长者从龙潭街上一把拖了来,由他陪同着我们去山冲里头看个究竟。

看相貌,老头与俺年纪相仿佛。兴许同龄人和得来吧,几句话一拉呱,双方距离便扯近了,三人便与老头儿一路闲聊着走了去。

老头姓李,今年七十岁。生养了四位“千金”,却没得一个儿子传承香火。

乡下人坚守着老传统,无儿户便是个“绝户头”。为延续‘香火’不断,传宗有序,二十多年前,老头招了位‘上门女婿’,‘倒插门’当了儿子,与长女成了婚,算作是招郎抚子,继承李家香火不至断绝。

一路上,李老头与俺攀谈甚欢,言词中,感慨颇多。

老头说,如今社会兴得好,不光有低保,有五保,还有那医保。譬如说,他今年生了场大病,搁从前,哪有钱看病吃药呢!顶不济,自个上山挖些根头根脑的草药,熬一熬喝下对付着。兴了这医保,看病吃药的钱能报销大半。家人把他送去住院,治了十天半月,花费一千多块钱。‘新农合医保’便给报销八百多,自己只出四五百块。这政策兴得好,对老百姓有利。要在过去,若得上这么一场病,几经折腾,屋里头会要挖空去呢!

沿路去,看到开挖的两处新屋场,老头又感叹大发起来:现时下,乡下的农民比起早先那是强了一个等,好过得多了。如今的政策,分得有田,有土,又有山,英雄也有用武之地。人嘛,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盘算一世穷!人只要身体好,不害病,板起身子下力气,那怕再苦吧,一碗饭那是少不了滴!

听李老头一番说道,俺觉得这人倒是挺实在,是个‘三担牛屎倒六堆’,说话不拐弯的角色。

继续前行去,老头儿又扯开了话把儿。

“老话说:秦琼不急不卖马。当年秦叔宝关西道上办差去,路途中得了场大病,宿在店铺中,一躺便是数月日子。几个月下来,身上几个盘缠早已花得是一干二净。店铺老板怕这遭瘟的黄脸汉子死在屋里,官家上门找麻烦脱不得糊,借着催逼饭钱铺钱,要赶他出门。情急之下,走投无路,这瓦岗寨第七条好汉,只得卖了黄膘马和祖传兵器付饭钱。俗话说,秦琼不急不卖马啊!这好汉就怕病来磨呢!这人哪,穷不怕,苦不怕,怕的就是病来磨啊!俺家这几年,不晓得背的么得时!走的么得墓库运?前些年,女婿伢儿得了肝腹水,一拖数年,钱花了无数,病却诊不好,最终落了个人财两空。女婿伢儿一死了,孙儿跟着外去打工。在外边几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挣下几个血汗钱,才把欠的一身老帐还清白,刚刚舒了一口气,不打想,今年三月间,孙儿突然发了个急病,蹲地上伸腰一起来,说是眼睛不看见哒。送进医院拍了张CT一检查,说是脑壳里头长了瘤子,压迫着神经,导致双眼失明。没得法哟,这伢儿今年才二十二岁呢!婚都还没结呢!你说诊不诊啦!遭孽不遭孽啊?

送到常德开刀作手术,把颅瓜壳一打开,医生说,怕的是恶性肿瘤,先只能割下一砣作切片检查确定后,才能作结论。于是,割下一砣来,脑壳里头留下了一砣。切片检查后,确定是个良性瘤子。脑壳里头留下的那一砣还得要割完啊。休息了三个月,跟着又是开刀割瘤子。几番折腾,人吃亏不讲,都是拿了钱去挡啊!

说话间,听得后头摩托突突响。

回头一望:原来是网友‘桃源老虎’与‘h6681015’雇了辆摩托赶哈来。

回头路上听他们说道,这开‘摩的’的人,听说雇车的是桃源街上送爱心来的,说什么也不肯收车钱。摩的司机说得好:你们大老远跑到山区来送爱心,为的是扶危济困,助学帮贫。你们尚且送爱心,俺本乡本土的,更应该有所表示么!这钱,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你们的。

你听听!这话说得多好啊!可见,爱心无界!爱的付出总能得到爱的回报!

摩托吼叫着往前去了,俺和李老头边走边扯。

总以为,瘤子割完哒眼睛会好一些吧?真就是洞庭湖里吹唢喇——哪哩哪哟!

这伢儿如今双目失明多半年哒!人还年青得很哦,媳妇都还没有找呢!若是成了个瞎子,这往后的日子又儿哈过啊?俺如今也老哒,是茅房里头开铺——隔屎(死)也不远哒的人,别的事儿俺倒不忧,可一想起这事脑壳就痛呢!

不瞒你说,俺还有个小孙女儿,今年五岁,在读幼儿班。这孙女儿也不晓得前世作了么得孽哟!生落地便是个兔唇,两片嘴巴皮儿一呲起,就是合不上嘴巴,吃饭喝茶流汤滴水,滴滴咚咚,看见就心烦。还好,搭帮政府,治这兔唇免费,不要钱。动了两回手术治好了。如今只是喉咙里头还有点毛病,喝茶,喝水哽喉咙,可往后根治这病就得自己掏票子啊!

李老头一路上滔滔不绝,俺入神地听着他讲述自个的家长里短,倒觉得这老人挺有味道。不知不觉间,眼前突兀出一棵大树,得两三人合抱,像是生就了数百年的。

便问老头,您十来岁时,这树有多大啊?

老头说,这是蔸大株树,小时见到,便有现如今大小,七十年过去,依旧原来模样。前两年,山外来了位收购古树的生意客,开口便亮出一万块钱,要买下这蔸古树。老头说,这树不是俺家栽的, 是老一辈传承下来的,乃是当地一标志物,也是地方上一道风景,这是国家的产业,卖不得滴。

在现今‘一切向钱看’的年代中,见了钱能不忘国家,自觉遵纪守法的人儿,倒是不多见到。想不到老人有如此风骨,真正是值得敬佩呵呵。

说话间,转过山角,李家就在前边了。

正如介绍者说的,这还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土砖屋,是那个时代的见证与遗留。周围的墙壁,是用泥巴堆叠起的土砖所砌成,依旧保留着土里土气的乡风特色。自然,这墙壁的里里外外,也就无钱去打扮装饰聊。

外墙历经几十年风吹雨打,墙面上满布着坑坑点点,斑驳陆离,如同脸面上的麻子,让人看到有股极不舒服的感觉。屋内景况,更为凄凉。长时间烟熏火炕,将墙壁涂染得漆漆黑黑,房梁上,屋角处,蛛网密布,桌儿上的灰尘,令人不敢伸出手来。室内每一处物件,无不透露出一股贫穷衰败的气息来。

整座屋给人的印象是破破烂烂,满目疮痍。堂屋内,大门上,涂写着几十年前那场风雨遗留下的痕迹,大门正中,当年用黄漆涂描下的大大一个“忠”字,如今依然耀目。厅堂正中,神龛上摆放着“天地君亲师”牌位。极左与极右在此地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过后最深刻的体会是:这是幢老古董,可惜的是处在深山之中,若是摆在街市上,真可以打点一番,收几个钱让人参观滴!有价值呢!如今你到哪去寻这物什哦?

几个人看得不胜唏嘘,感叹连连。

李老汉搬来几把椅子,一边热情地招呼大伙儿坐下,一边呼唤老伴给大家斟茶。

先行一步的网友‘桃源老虎’和‘h6681015’已然问过些情况,这会儿,双目失明的小伙子李俊,正哭得像个泪人儿。

可怜啊!血气方刚,处在人生最盛年华,正是大展宏图,开创一生事业的时节,成家立业的事,八字还没得一撇,突然间得下这么个病,落得个双目失明,从此以后,得在黑暗中摸索着生活一辈子,这经历,这情景,谁见到又不心痛哦?

触景生情,都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老汉拿出一叠子病历,搁椅子上让大家翻看。

好心的‘桃源老虎’想起自己女儿正在湖南医学院读研,恰好攻读的又是视神经专科。情急之下,连忙拨打起远在长沙女儿的手机。山区信号不好,一番折腾,这才联络上。

‘老虎’心细,生怕有么得不好的信息,传递到李俊耳中,伤了他的心。赶忙跑到开边去,悄声细语地把李俊的情况告诉女儿。一看‘老虎’皱起眉头,俺心下便知,李俊这伢儿的眼睛怕莫是希望不大聊。

果不其然,俺一猜便中:这伢儿患的是‘视网膜神经萎缩’,以目前的医学技术和手段,只能通过保守疗法,在条件好的情况下,依靠自身力量,慢慢地恢复。听得是如此滴结果,大伙的心头,又似给淋上一盆冰水,原本满怀希冀的热情,一下子又给浇灭。

回来的路上,一个个垂头丧气,两腿似灌了铅,深重得迈不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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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田亚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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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他的妻子和儿子,已成脑瘫的他表现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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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岁的父亲与八十四的母亲,天天侍候着脑瘫儿子,谁见到这场景,都会忍不住悲从中来呵!遭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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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正刚年幼的儿子,小家伙看似有些坚强,但是心里很悲伤,比同年人显得更加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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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街道更显姑侄俩的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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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比22岁失明对于整个家庭来说的打击更大!父亲早逝,这个失明的孩子本是家里唯一男人,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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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居然还是这样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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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办公室内等着救助的孩子们。

通宝推:苏迅,nj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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