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一个老坦克兵的记忆 -- 59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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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到1975年了

1975年的趣事

话说转眼来到了1975年,我也变成了一个老兵。听了朋友的话,继续当炮长,好好学射击。不过我不在2车了,在1车(排长车)当炮长,原炮长复员了,还有那个3车的69年兵驾驶员。在排长车当炮长属副班长。这台车是战备车,还有装扫雷滚的装置。也是老车。但质量极佳,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台车。排长是68年兵,人极好,就是身体稍差。驾驶员是同年兵老乡,人也极好,特别能吃苦,根本看不出是个城市兵,就是开坦克猛点。我们连长老说他是油门踏到油缸里。装填手是当年新兵,很老实,就是不太懂技术,遇到事老手忙脚乱的,添了不少麻烦。车里4个人都很处的来,在一起很愉快。

1975年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搞加强坦克团对立足未稳之敌进攻实兵演习,这是自58年以来我部的第1次。尤其是那个时代,就更加重要。75年正赶上老邓的整军备战,所以干的很高兴。但部队毕竟长时间没有搞这样的演习,加上搞了那么长时间的政治领先,故部队不论从战术素养还是技术水平看,都不理想。于是便决定先从基础练起,以营为单位,拉到双辽以西的草原沙漠上,从排向既定方向行军、连行军、连进攻、连防御。分队射击等等开始搞起。一般一个营要搞一个月左右。故事就从这里慢慢开始吧。我们大约6、7月的时候到的驻训点,沈装的一个副参谋长在我连蹲点。他在朝鲜就在我团,打过仗。经常身体力行的为我们做表率。住的房东是蒙古族,两口子对我们很好。排长住教导队没来,是我的老乡2车长代理排长职务。他们的房东就很怪,经常在早晨把他们的鞋里倒满水。他也不同他们说话,倒是老和我套近乎。有一次他指着我背的54式手枪说,他如果用我的手枪,在50米内打跳鼠,一枪一个。我回来问房东,房东说这家伙当年是这一带有名的土匪,那时候他骑个马,别两个盒子,披上红带子,到郑家屯,看好谁家姑娘,上去就抢。现在是不敢动,但他心里还是恨解放军,因为是解放军把他的队伍消灭了。

我们搞排向既定方向驾驶时,连长到我们车,结果开的时候,老驾又猛了,这次是太猛了,车过沟时没减速,狠狠的颠了一下,把我从炮长左上颠了下去,连长的手腕也挫了。下车时他火气很大,把老驾一通臭骂,老驾老老实实的听他训,说着说着连长冒出了一句:你他娘的还有没有阶级感情。老驾忍不住笑了一下,惹的连长也笑了。也就不训了。

接下来的课目是昼间连行军,上午8时准时出发,我们是第2辆,一路上是履带滚滚,沙尘遮日。当走到一个地势低洼的地方,连长车从干燥的地表走过后,竟返上了一些水,我们过的时候就突然陷车了,两条履带隆隆的空转,摔上来湿沙土,车就是一动不动。其他车都绕过我们,开走了,连长问2车长情况怎样,他说一会就出来了(当时的情况看着真没什么),连长就没等我们。我们下去越折腾越陷。当时都在车后挂着自救木,我们就决定自救,我和老装拿起子抠履带耙齿孔的土(里面的泥土被压了多少年了,坚硬如石),这可是真难抠啊,费了好大的事,我们抠完后,驾驶员和车长准备好了自救钢丝绳和自救木,我们套好自救木,再把钢丝绳卡进耙齿孔,就开始倒车,满指望能上来,可没想到,那么大的木头在履带底下走了一圈,坦克纹丝不动。底下的湿沙太松了。没办法了。这才想起拿电台联系连长,可他们早已走远,而我们车的天线只有一节,其他的随车助教怕丢给收起来了。结果通信距离不够,联系不上。没办法,我和驾驶员就去找村庄,走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了一个大队。我们想打电话,结果没有。他们很热情,套了一匹马,装上鞍子,准备骑马报信,在备鞍之前要饮马,他们取水的方法很有意思,没有辘轳,把一个布口袋栓上长绳,扔到井里,另一头栓在马上,骑马飞奔,跑上8-90米,就把水拉上来了。往石槽里一倒,马就把头伸到里面喝,我俩也渴极了,就和马一起在石槽子里,就着铡的一小节一小节的干草,咕隆隆的喝起来。等我们由牧民赶车送到坦克跟前时,副连长带着牵引车到了,把我们一拖就出来了。回到连里,已经是快天黑了,先保养车,完后去吃晚饭,饭后我第1班岗,下岗后看到带下一斑的驾驶员心情不好,他觉得让大家受苦,有点过意不去。我就没马上睡先安慰他,他好点后,我正准备睡,紧急集合了。接着搞夜间连行军加昼间连进攻。我们又是抬电瓶,又是准备车,忙忙火火的就上了路。等开了2小时左右,连长车上了一个大坡,我们在底下等他们上到顶上才动,等我们爬上坡,看到连长车在前面比较远的地方,和我们在一条直线上,2车长在上面,又露着头,他看的很清楚,就让驾驶员向右,老驾看前面很平,他白天和2车长有点口角,觉的他又不是本车的,就请示我,其实我当时在车里,那个车的炮长潜望镜被沙子挡住一半,根本看不清,可为了装老大,我就让他直开。结果开着开着,就听到驾驶员叫了声不好,两腿处就被水浪冲了一下。此时车也停了,我从装填手门爬出去一看,妈呀,四周一片水茫茫。我们开到水库里来了,好在不深,刚没过排气口,但车没熄火,水灌不进发动机。2车长就在那里骂老驾,他指挥我们不听呀。这时驾驶员被骂急了,就要走,让2车长开,没办法,2车长只好又好言好语的劝他。我因为瞎指挥,心里有愧,也就叫驾驶员下去,老驾把车倒出来,绕了一大圈,去赶部队,此时,连队早走远了。我们的安全门没锁定,水库里的底泥冲进来,其中很大一块糊在老驾的背上,带着绿绿的水草,就象绿毛龟一样(当时可不知道什么绿毛龟),他也顾不上管,开着车就追队伍,车里的水慢慢的漏没了(很侥幸的是电瓶没短路),这次是开窗升座夜视仪驾驶,因泥把夜视潜望镜糊死了,看不见,就摸着黑开,我们在上面指路。一头东一头西的开,好容易开到地方,此时连队已经展开,我和老驾利用车长去受领任务(那时的战术还比较老套)的机会,把冲进来的臭泥从安全门里又抠出去了,当然把他背上的泥也扔出去了。当发起攻击后,我们回望刚才停过的地方,在清晨淡黄的柔光下,那片青翠的绿草地上,赫然立着一堆黑黑的泥堆,十分醒目。演习持续了大半天,回来后照旧是先保养车,等回到房间,我们连衣服也没脱就躺下睡了,是房东给我们脱的衣服,他媳妇又给我们洗了。真感动啊。

隔了一日我们搞连防御,是徒手作业。我们正在那里现地明确任务呢,就看到对面来了一辆坦克,我们觉得好奇怪,怎么还有假设敌?等近了一看是9连指导员车,原来他们接我们后面演同样的课目。出发后3台车撞在一起,他的车是最后一辆,中间一辆的诱导轮和后装甲板都被撞坏了,他安顿好后,再开时就迷路,开了一晚上,白天跑到我们连搞连防御的地方来了。另一辆也迷路了,好在离的不远,电台还能联上,开到白天,9连长问该车长在向什么方向开,他想了一下,说在向着太阳的方向开,9连长问他前面是不是有一条棱线,他说是的我前面是有一个大牛圈,把9连长气的半死。

那年月,尽搞政治斗争了,部队军事素质不高啊。我们演练时,师侦察营也在附近和我们搞一样的训练,他们的坦克侦察连搞连行军时,出了一件趣事。那里的村庄盖房子很容易,因是含碱的半沙半土。所以盖房时,就用筒锹一锹一锹的把土叠起来,就是墙,再把旧房子的房条拿过来,撒上草,盖上泥,就得了,两口子一天就能搞一套新房。就是不抗用,所以是总盖。因此,一个村庄人不多,房子很多(当然大部分其实是废墟),他们的轻型坦克在村庄里左躲右躲。结果躲过了废墟,把人家房子的正面墙撞垮了,炮管杵到人家炕上。几个家伙吓的脸发青,小心翼翼的问人家伤着没,那位蒙古族大娘说的很幽默,她说解放军同志辛苦了,进屋歇可以,别把烟袋锅探到炕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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