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霍尔木兹海峡的战术和战略问题（一） -- 北大28楼

伊朗的战略选择

在霍尔木兹海峡地区会发生武装冲突吗？冲突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爆发？形势又会如何发展？有可能在多长的时间里影响商业航运？

在本文的最后一部分，让我们来评估一下四种可能的战略情景。

情景１：伊朗针对民用船舶采取军事行动

伊朗有可能动用其海上军事力量，攻击油船或者将它们封锁在波斯湾以内。

伊朗可以用鱼雷或小型导弹打击油船。伊朗也可以直接出动海军，封锁商业航道，同时声明任何试图通过海峡的船舶都将被击沉。即使伊朗不发一枪一弹，这些行动都将立刻对油价产生影响。通过采取这些行动，伊朗等于是在公开向西方国家示威，同时使该地区的所有国家都遭受经济制裁的打击。

如果伊朗这样做，北约将被迫介入该地区形势的发展。有两种可能的情况。北约可以选择将其行动限制在维护霍尔木兹海峡的通航权。在这种情况下，伊朗所拥有的武器将足以使该地区陷于持久的紧张状态，并且时不时地对海峡内的商业和军用船只发动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亚洲各石油进口国的经济将受到严重影响，世界经济将陷入衰退。

在另一种情况下，北约可以选择实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摧毁伊朗在该地区的军事力量。如果是这样，那么形势的发展就将与情景2、情景3类似。

情景２：伊朗向波斯湾内的北约舰船发起主动攻击

伊朗可以选择直接打击北约在波斯湾内的海军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其对油价的影响将与情景１类似，但是伊朗可以避免与其邻国发生直接的利害冲突。

某些微小的事件，比如北约舰船侵入伊朗领海或者伊朗的船舶或飞行器遭到袭击，都可以成为情景２的导火索。由于霍尔木兹海峡周边的紧张局势，再加上双方的好战辞令，这样的微小事件完全有可能发生，以致于迫使某一方采取升级行动。当然，如果有必要，这样的微小事件，也完全可以人为制造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将卷入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这将不仅涉及霍尔木兹海峡地区，而且至少会影响到伊朗南部的整个沿海地区。这种冲突的结果将难以逆料。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由于伊朗领土广大，又拥有大量的武器，战争将长期化。

要判断双方在波斯湾地区的力量对比，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伊朗所拥有的各式反舰导弹和鱼雷是否能有效打击北约舰船？像俄国产的莫斯基特式导弹，其有效性究竟如何？如果伊朗同时使用多种反舰武器打击北约舰船，结果又将如何？

对于北约来说，在最坏情况下，北约舰队可能被迫退回在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的海军基地，从而只能从阿曼湾方向发起攻击。

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通过海峡的石油航运当然会在很长的时间里受到影响，其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

与此相联系的一个问题是，伊朗的防空能力到底如何。北约是否能够像在巴尔干、伊拉克和利比亚那样全面施展其空中优势？可以肯定的是，北约将面临过去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抵抗。这既是由于伊朗所拥有的防空导弹的数量，也是由于其质量。如果再考虑到，伊朗拥有一定数量的现代的喷气式歼击机，那么北约是否能取得对伊朗的完全的空中优势，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尽管如此，北约毕竟拥有一些伊朗目前还无力应付的新式装备，如美国造隐身式作战飞机。因此，一旦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北约可以持续不断地打击伊朗的军事目标，直到消灭其作战能力为止。问题是，这样的军事冲突将会持续多久，又将对通过海峡的石油航运造成怎样的影响。

要使该地区的形势稳定下来，或许需要北约投入过去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军事力量。一旦油价暴涨，经济环境恶化，北约是否还能保持这样的决心，就很难讲了。

情景３：北约向伊朗发起军事攻击

北约可以选择对伊朗发起先发制人式的军事打击，同时打击伊朗的核设施以及伊朗在霍尔木兹海峡地区的军事力量。

以色列和美国一直在酝酿这样一种情景。从单纯军事观点看，这种情景与北约被迫对伊朗行动做出反应相比，成本要小。由于实施主动攻击，北约可以力图最大限度地减少对海峡地区石油航运的影响。

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石油航运，有85%是供应亚洲各国的。北约各国已经在减少从伊朗进口石油，并且国际能源机构还可以在必要时协调各国动用战略石油储备。

但是这一战略也有一定的问题。北约不一定能够迅速取得对伊朗的制空权。如果是这样，北约就无法及时消除伊朗对海峡航运的威胁。如上所述，这取决于伊朗所拥有的防空力量和现代飞机数量。如果伊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组织起对北约空中力量的防御，那么形势将向类似情景2的最坏情况发展。

如果在北约和伊朗之间爆发了全面军事冲突，一个更大的问题是，其它军事强国将对此做出何种反应。中国和俄罗斯的军事官员在最近几个月都表示，一旦发生这样的冲突，这两个国家将不会置身事外。中国和俄罗斯的态度或许有助于遏制这样的冲突发生；或者，一旦发生情景1或情景2，也可以防止冲突进一步扩大化。

情景４：没有军事冲突

最后一种情况，是双方均不采取敌对军事行动。要实现这种情景，需要几个条件。

首先，伊朗政府要设法稳定其货币。在这方面，到目前为止，伊朗政府主要是依靠打击黑市上的外汇和黄金交易。除此以外，伊朗还必须设法恢复人们对伊朗经济的信心。

伊朗必须设法出售它的石油。伊朗可以将石油卖给不与美国制裁合作的石油进口国，或者通过邻国将石油“走私”出去。伊朗的对外贸易有30%是通过影子经济（译注：即黑市经济）来进行的。伊朗可以利用这个条件，另辟贸易渠道。

伊朗的经济毫无疑问会受到影响，但是伊朗经济是高度自给自足的，特别是伊朗农业可以自给。有些消费品，如家用电器的供应，会受到影响。但是，伊朗应该有能力在短期内满足人民的基本需要，同时设法建立新的进口渠道。

在这种情形下，伊朗的贸易将区域化，伊朗的商业往来将会限于中东和远东地区。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可以发挥重要作用。中国政府的某些官员认为中国应该服从美国的制裁方针。但是，将伊朗保持在中国的势力范围内应该是符合中国利益的。

从美国和北约的角度来说，这种情景无法保证伊朗停止进行其核计划。恰恰相反，伊朗在核技术方面仍然在不断取得进展。

目前仍然没有证据表明伊朗的核计划是用于军事用途的。但是有些国家，比如以色列，可能并不满足于对伊朗实施日益加紧的经济制裁。如果像以色列这样的国家不能够安分守己的话，我们将不得不面对上述三种情景中的某一种。

结论

霍尔木兹海峡地区各种力量的较量可以用博弈论来分析。所有参与者都从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航运贸易中获得好处。这个咽喉要道一旦被掐断，所有参与者的利益都会受损。因为所有参与者的利益都会受损，于是没有谁愿意改变现状，于是均衡得以维持。

但是，北约对伊朗的制裁构成了对目前均衡的威胁。这种制裁最终可能对海峡航运产生影响，因为制裁在很大程度上相当于向伊朗封闭了霍尔木兹海峡的使用权。北约选择了这一策略，因为北约现在认为，原来的均衡将带来负面的后果：伊朗的核威胁有可能成为现实。

在伊朗方面，如果伊朗的对外贸易因为北约的制裁而受到严重损失，那么对海峡航运的进一步破坏，从伊朗的角度来说，就不会使已经变坏的形势变得更坏。这样，改变策略，积极破坏海峡航运，就成了一种合理的选择，因为这会给其他参与者造成损失。

北约的策略毫无疑问是大胆的。问题是，后果到底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就目前来说，该地区的军事冲突仍然属于小概率事件。尽管北约对伊朗实施了制裁，伊朗仍然可以寻求其它手段维持其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航运。就北约来说，伊朗的军事力量是一个要考虑的因素。而在全球范围，其它大国将会如何反应，仍然难以预测。

如果在霍尔木兹海峡地区果真爆发了大规模军事冲突，这一冲突将对该地区的力量对比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自从1980年美国总统卡特宣布“卡特主义”以来（译注：1980年1月23日，美国总统卡特宣称，美国将不惜动用军事力量在波斯湾地区保护其所谓“国家利益”，此即所谓卡特主义），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在过去二十多年里，该地区一直是战火纷飞。

在过去十年里，北约各国的经济影响力显而易见已经下降了。今天的北约还能够负担卡特主义的实践吗？这样的实践还可行吗？如果在霍尔木兹海峡地区真的爆发了军事冲突，那么所有这些问题，就都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