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一个老坦克兵的记忆 -- 59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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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6、哨兵丢枪风波

6、哨兵丢枪风波

夏天的某夜,我睡的正香,忽然2班长带着该班战士小郎把我叫醒。原来小郎站岗违反纪律睡觉,把枪丢了。这下我的头都大了,这可是个大事啊。我们是临时单位,不是人手一枪,一个排配一个站岗用的半自动。我排站车场岗,就在我们宿舍下面。坦克在不训练等情况下是要盖上蓬布的,还要用绳子固定绑好,在火炮和车体前上装甲板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小的遮蔽空间。有的人站岗时就在里面偷着睡觉。这次小郎也这么干,当接班的找到他时,发现枪没了。这小子当时就吓傻了。我知道后真是气的要命,但此时光骂也没用。赶紧报指导员处(此时正副队长领着驾驶排在野外训练,不在队里)。他告诉发动全员,连夜上山找。于是我们全体出动在山上找到天亮,天亮后,又在附近村庄找。这时我同指导员讲,这丢枪是大事,赶快报团里,要不责任可大了。他说不用,枪不会丢,肯定是哪个小子和小郎不对付或开玩笑。他是我们当学兵是的老指导员,在抚顺接新兵时又在一起,关系一直不错。我就很信他的话,就在排里追查。什么结果也没有。小郎那几天完全要崩溃了,2班长还得看着他。到第3天早上,我说不报不行了。指导员说他去团里开会,就手报了。他走后我就躺在他的床上休息。手无意中碰到床和墙接缝处,感到有个帆布带子,我扒开一看,在草垫子下面放着那支半自动。我一下全明白了,难怪他不让报,全是他搞的鬼,这玩笑开的太过头了。我决定也让他难过一下。就把枪拿到排里。我告诉2班长和小郎,枪找到了,别担心了。但我不说的情况下,谁也不许说。指导员从团里回来,发现枪没了,可是真急了。找我就说是没看见。把他可吓坏了。折腾到晚上,我看他这回是真要报了,才告诉他,这下他可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一个劲的道歉,我那时年轻气盛,一直不肯原谅他,也是他太伤我的心了,直到78年考1级射手时才原谅人家,我也做的过分。

他是去查岗,看到小郎睡觉,把枪靠在叶字板上,决定给小郎个教训,就把枪悄悄的拿走了。这种工作方法是明令禁止的。我当时要是告到团里,他可会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考虑他是那么老的兵,过去关系一直不错,我也没去告他。这点上他应该感谢我。

7、杂事若干

我们刚到队里时,学兵还没到位,比较轻闲。有一天下了一场大雪,山里出来不少野鸡和沙半斤。我拿了一支56-1冲,压满一个弹匣。意气奋发的出去打猎,立志为队里的同志改善伙食做贡献。那些狡猾的家伙,始终和我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我刚到跟前,它们就飞了,又不飞远。害的我紧赶慢赶的跑到跟前,它们再一次起飞。如此多次,我的棉裤都被化了的雪湿透了。最终一枪没打响,灰溜溜的回来了。一个月后我们在预习场搞高射机枪武器校正,一只沙半斤落在靶板上方,我抓住机会给了一枪,当场命中。我激动的大叫:快拿回去熬汤喝。学兵笑着把它拿回来了,我一看也泄了气。没法吃了。

嘴谗总是难忍的,好在5月份的时候大妹妹来队。给我们带了不少吃的。她走后,我们也没舍得一次吃完。时间长了,茶肠就不好了,掰开时,都能抽出丝来。可也舍不得扔。几个人就到卫生员那里要了些土霉素,一边吃茶肠,一边吃土霉素。却也没吃出毛病。

我们在民兵教导队时,我们的张教员来看我,正赶上我们拿公社武装部长的20响在那里打瓶子玩。张教员用54打手枪就没及格过。我们一大帮人都没把瓶子打碎。他来了,我给大家介绍说是我们的射击教员。民兵一听叫起来了,正规军的射击教员那还了得。就让他打,他们哪知道坦克射击和手枪射击正是两股劲。我知道他打的不好,就不让打,他老兄,却不在乎。戴上白手套,牛哄哄的往那一站,说:就给我来一发。装上一发后,他抬手来了个李向阳式的击发。枪响瓶子碎。我当时真是目瞪口呆,因为我太知道他的水平了。周围当然是一片惊呼。他自然很牛了,把枪往我手上一塞说:回去好好擦擦。我当时真是服透他了。可后来他说他那天是蒙的,本来想说是枪游击了,却没想到真命中了,他也就就坡下驴了。

8、预防地震和紧急集合

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谁都知道,那段时间都在搞地震预防,洋办法土办法都用,部队自然只好用土办法了,结果就有点洋相。

当时为了预警,有一种做法是把空酒瓶子头冲下放在桌子上,如果有震动,瓶子就倒下发出响动,大家就往外跑。当天的晚上我们的3班出去上厕所,回来不慎把瓶子碰倒了,搞的大家慌忙往外跑。类似的情况各排发生了多次。感到这样不妥,队里研究后决定由哨兵发现地震后用哨子吹长音(急促短音是紧急集合),然后大家往外跑。考虑到原来的跑法太耽误时间,决定大家踹开窗户,一手拿被子,一手妈衣服,跳出窗外,这样一瞬间就可以出来。但我们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谁还能分辨出长、短音呢。于是,有一天,我们奉团里命令,搞一次训练紧急集合。早上天破晓后,我们在各排房前同时吹响了紧急集合哨(队里没有警报器),急促短音刚吹了几下,就看见我眼前各班的窗户框和玻璃象爆炸一样的被踹的向外爆裂粉碎开来,随着破碎的窗框和玻璃窜出来的是只穿背心裤衩的我的那群兵们。好在我排的兵都严格按规定动作,,他们落下时都落在先落下的被子上,没被碎玻璃划伤。我和指导员看着这些站了满院子的兵们也傻了眼。驾驶排有两个兵没拿被子,脚被划伤,送到卫生队缝了好几针。下午营房派人来给我们把窗户和玻璃重新安装好了。团里给我们拿来了个手摇警报器,这才算区分开信号了。在白天又搞了几次演练。大家才算心里有底,再遇事也就不慌了。而地震始终也没发生。当时谁也不敢解除警报,大家就一直在这样非正常的状态下,撑过了十。一,才慢慢的自动解除了。

9、主席逝世和一级战备

76年主席逝世时,我正在训练队。很多战士都很悲痛,在团里组织的悼念大会上有些人悲痛过度昏倒了。由于朱总司令逝世时老人在京参加了遗体告别,他听康克清说主席也快不行了。所以都有思想准备。事临头时就没有表现的那么悲痛。那时有的76年兵思想很左的,向队里提出了对我的质疑。不过也没人去理。其实我自认还是能跳出个人的恩怨客观的评价主席的。随着部队也进入了一级战备,我于当夜,带着在队里保障的本排2车返回了连队。在老顾的全力协助下带领本排进入一级战备,这是我当兵期间第1次进入一级战备,只是这是很不正规的一级战备。我们只是不脱衣服,带枪,把背包打好,和衣而眠,外出人员归队。既没弹药上车,也没启封车辆。远谈不上进入临战状态。看来大家也知道不会真的打起来的。

在这段时间,我们还欢送了副指导员去装甲兵军政干校学习(他毕业后到蚌埠坦校当教员,以后在学术上发展的很有造诣),那时副食供应困难,司务长驾着毛驴车,跑了2天,才在辽宁境内的莲花的一家供销社买到几瓶猪肉黄豆罐头,勉强开成了欢送宴。不久我就又回到训练队。

10、结束

过了十一,中央粉碎了四人帮,对各级干部分层进行传达,在干部队伍中传达时,大家都很兴奋,没有杂音。宣传股陈股长在讨论时高兴的说:过去林彪集团出来时,说是挖出了主席身边的定时炸弹,这回可是挖出了主席被窝里的定时炸弹。大家哈哈大笑。对他的这种调侃团里的领导也都跟着乐。大家就感到身上顿时象去了重负一样,由衷的轻松。在向战士传达时绝大部分人都很高兴,只有一些当时的理论骨干有些绕不过弯子,经过做工作都转过来了。我们队里的76年兵里有些是从毛远新抓的点来的,比较左,思想上有些想法,我和指导员、副队长挨个找他们几个谈话,费了些精力才使他们想通。后期的工作就比较简单。但此时连队方面受不了了,一再要求团里把我放回去,因为马上就要出去搞野外战术和战斗射击。队里没办法只得同意我回连。等战斗射击结束,我们返回营区后,训练队结束,此时已是77年1月份了。我从连里赶回来参加了结业仪式。这是最后一届团办新乘员训练队了。从此以后就转入了基地培训新乘员的正规模式。团轮训队就主要搞等级能手的升级培训了,直到70年代末才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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