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从共产党政治文化的变迁看重庆事件 -- 铸剑

对于薄的未来和HW中央（一个代号，并不确定指这两个人）的未来，有各种不同的观察和判断，但是很多人都有一个看法：目前的局面是个没有赢家的结果，薄失去了体制内的地位，大概还会有牢狱之灾；而HW作为“共产党”的领导人损失了声望、历史地位和政权的基本盘。

这样的一个双输的政治博弈结果，用博弈语言说，可以称为帕累托劣结果；就是说，应该存在着一个帕累托改善方案，可以让博弈双方——薄和HW——相比目前的状况都要好些，但是这个结果却没能实现。于是，很多人开始奇怪，博弈双方是否政治智慧低下，犯了低级错误，竟然都选择了“损人不利己”的策略？

我这里证明，这个帕累托劣结果的出现可以是双方政治智慧高度理性的结果，而不一定是政治智慧低下的结果——这是一个囚徒困境下的帕累托劣均衡。

这个分析的出发点是美术馆夜奔事件。我曾经指出，为了维护自身秩序和利益，官僚集团有强大的动力要把薄挡在最高权力圈外。从美术馆事件后，重庆和北京之间爆发的紧张博弈来看，不管有无美术馆事件，薄也很难入常：HW和薄之间互相缺乏信任、认同。但是，意外爆发的美术馆事件仍然很重要：它决定了倒薄要以一种激烈的霸王硬上弓的方式进行，决定了博弈双方目前的双输局面。

在美术馆事件发生后，很可能一直在低调、平稳进行的排挤薄的努力出现了突变。现在，把薄和HW的博弈简化一下，双方都有两种策略：强硬对抗和妥协。薄的强硬策略是高调坚持自己的政见和路线，发挥个人影响力优势，让HW投鼠忌器，化解危机进而继续保有问鼎高层权力的机会；妥协策略是淡化自己的路线，承担美术馆事件的领导责任，以换取软着陆。HW的强硬策略是以美术馆事件为契机和借口，牵连扩大处理，彻底摧垮薄的政治地位和个人形象；妥协策略是把美术馆事件淡化处理，视为孤立事件，以换取薄的妥协。

双方两种策略的组合有四种结果。双方都采取妥协策略是帕累托最优结果，比起目前的结果，双方状况要好很多：薄出局但保有一定的政治地位和影响，HW避免了官僚集团的秩序和利益受薄的冲击且声誉不会有大的损害。但是博弈论告诉我们这个结果无法达成，原因就在于任何一方采取妥协策略，对方采取强硬策略都是优策略，最后是强硬者通吃，妥协者输的精光。

假设HW采取妥协策略，公开宣布美术馆事件结论为孤立事件；那么薄采取强硬策略，薄将获得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HW不但得不到排挤薄的结果，甚至由于美术馆事件引发的对薄的聚焦，使得薄的影响力更大了。假设HW采取强硬策略，如果此时薄采取妥协策略，他将不但失去了体制内的政治地位，而且失去了由路线带来的个人影响力和政治形象。所以，无论HW采取什么策略，薄采取强硬策略都是占优策略。

类似的，薄如果妥协，放弃重庆路线，承认领导责任。HW采取强硬政策，在薄输诚后继续调查和打击，可以几乎不付代价彻底断掉薄未来之路。反过来，薄采取强硬策略，HW如果妥协，根据前面的分析其结果HW不可接受。所以，无论薄采取什么策略，HW采取强硬策略都是占优策略。

这样一来，美术馆事件引发的双方博弈的均衡，就只有一种策略组合：双方都采取强硬策略，其结果正是目前的局面，帕累托劣结果。

我们知道，双方都妥协是个帕累托最优结果，按照道理，双方都愿意朝这个方面努力。但是由于博弈者都担心对方背叛妥协默契，这使得妥协努力经常不容易达成一致。

回顾美术馆事件发生后的事情，我们发现双方都做过妥协暗示，以便达成双方妥协的结果。事件发生后，重庆方发出的休假式治疗并非博弈的开始，而是试图与北京方面合谋协调动作，但并未被HW接受。博弈于是开始了。

北京释放了“孤立事件”的说法，这是一个妥协暗示；与此同时，重庆方面将邓林的“坚持改革开放”放在重庆日报头条，并高调将重庆实践置于科发观指引下，这也是妥协姿态。

然而，由于双方都知道对方有投机采取强硬策略的动机，互相顾忌：任何一方的妥协承诺，在另一方看来都是不可靠的。策略双方都有“先动劣势”，任何一方先明确妥协，谁就要处于被动的地位。双方都期待对方先公开明确的不留后路的妥协，双方都害怕在自己妥协后对方采取强硬策略。

于是我们看到，重庆方面想法设法释放美术馆事件的种种信息，想让HW先对美术馆事件给出结论，这是重庆方面希望HW先明确表态妥协。而北京则压制了重庆的信息，与此同时，香港媒体爆料薄主动请辞政治局委员职务，这可以被理解为对方在暗示薄，你应该先采取妥协。HW的官方表态则是支支吾吾，说调查已经取得重要进展，以后会公布。既取得进展，又不公布，意思是事情怎么操作我还等你先妥协呢。从薄的角度来看，拖着不给结论却意味着自己要是先妥协就只能任由对手摆布了。

因此，尽管双方都做了些妥协姿态，但由于对对方妥协姿态的不信任（确实也绝不能信任），导致了妥协不可能真达成。双方最终都采取了强硬策略，一个政治博弈的帕累托劣结果出现了。

当然，这是一个很简化的模型，只是理解目前局面的一种可能的思路与基础。围绕着薄事件，存在着各种真假难辨的繁杂信息以及大量隐藏不为人知的信息。随着未来更多信息的出现与确认，我们应该可以丰满和修正这个简化的模型。

又及：在这次事件发展过程中，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看上去博弈的帕累托劣解结果频频出现。上面模型的思路也可以运用到这些博弈中，可以用来验证某些信息。

比如，谷和海伍德之间的博弈，也是一个双输局面。然而，这个博弈从已有的信息看，双输局面并不是一个均衡解。就是说，与薄和HW的博弈不同，谷和海伍德的博弈中，这个双输局面本是不应该出现的。这说明，要么，博弈的理性假设错误，某一方是非理性的；要么，信息存在重大缺失，支付矩阵不正确；要么，不存在这样一个博弈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