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白虎》读后感 -- 五藤高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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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经典段落选译 (续完)

二十一:(理想和现实)

一会儿到了深夜。

狗开始叫起来,大门打开了,阿育和一个胖子从大臣私宅里面走出来。这个胖子就是那天那个陪阿育走出总统宫的那个人。我猜这人是大臣的秘书。这两个人走到车旁边开始谈话。

尽管阿育十分不乐意,不过还是和胖子握了握手。不过呢,政治家都是跗骨之蛆,想甩掉那是很难的——政治家的裙带们也适用此原理。我钻出车门,装作检查轮胎有没有气,偷偷的听他们讲话。

胖子说:“别担心阿育,我跟你保证,大臣明天就会给你父亲打电话去的。”

“多谢您了,您的大恩,我家必谨记在心。”

“接下来你要去干啥?”

“没啥,回我在古尔冈的住处去。”

“像你这么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早就回家?走,一起找点乐子去吧”

“现在不是选举期间吗?您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选举?早就完事儿了,这本来就是没啥悬念的选举。大臣今天早上刚搞完。选举,我的朋友,在印度是可以控制的,这跟美国是不一样的。”

阿育一如既往的开始抱怨,不过胖子很明显是见多了他这样的人,所以充耳不闻而只是一屁股坐进车里。于是我开始启车,这时候胖子说了“阿育,让我喝点威士忌吧。”

“现在?在这儿?我车里没存酒啊。”

胖子闻言很是震惊了一下:“德里的规矩,人人都在车里放酒,这你不知道?”

随后胖子钻出车,返回大臣的私邸。一会儿他拿着两只杯子一瓶酒出来,坐回车中,喘了口气,然后说到:“啊哈,现在这台车才算是全副武装了呢”。

阿育拿起杯子和瓶子准备给胖子倒酒,胖子一看,嘟起嘴来说道:“嘿,阿育,我的傻朋友,不是你,让司机来倒酒,他才是应该给我们倒酒的人。”

我转过身来,开始干一个酒保的兼职。

胖子说:“你的司机很聪明,有时候有些司机连倒酒这种小事都能弄得一团糟。”

“您也猜不到这个人原来是制糖泡茶的种姓的而不是开车的”

我拧紧了瓶塞,把它放进工具箱里,然后我听到脑后一声碰杯响,两个声音随之响起:“干杯”。

大臣秘书说道:“开路吧司机,去希尔顿(Sheraton)。他家的地下餐厅好极了,很安静,我们可以在那里好好乐乐。”

我启动汽车,开进新德里的车海之中。

“男人的车就是男人的宫殿,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没试过车里放酒。”

“因为我从来没在美国干过类似的事儿嘛——还是说你干过?”

“你看,这一点上德里还是有比较优势的,对不。”胖子拍了下阿育的大腿。

然后胖子呷了一口酒,道:“阿育,现在你是啥情况啊?”

“我?我在干煤炭生意。现在人都觉着只有玩高科技才来钱,不过煤炭——媒体对煤炭是漠不关心,而中国人像疯了一样买煤,弄得煤的价格到处在涨。很明显,聚光灯照不到所有致富的法子。”

“对对,所谓的中国效应(The China Effect)”,胖子摇了摇杯子:“不过在德里,问一个人啥情况,是指这个意思我的朋友。”胖子指了指阿育的下身。

“我现在是个鳏夫,我离婚了。”

“抱歉听到这么个坏消息”胖子说道:“婚姻是生活的好课堂,所有东西在这个国家都四分五裂了,家也分了,婚也离了——所有的都是这样。”

胖子又呷了口酒,问道:“老实说吧,阿育,你觉得这个国家会不会来场内战?”

“你为啥这么说?”

“大概四天前吧,我去加兹亚巴德(Ghaziabad)地区法庭出公差。当时我看见一件事儿。一个法官刚发了一个判决,而律师们不喜欢这判决。然后律师们当庭表示不能接受这判决。结果两边争执起来,然后律师们火了,一拥而上把这法官从桌子上拖到他的法院的地上抱以一顿老拳。这事儿当然没上报章媒体,不过我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如果人们都开始在法院里肆意殴打主院的法官了,那这国家还有何前途可言?”

二十二:(有声色的大国)

胖子在喝了第二杯之后,咧了咧嘴说:“阿育,你在美国的时候,一定是声色犬马见惯风月床上经验无比丰富了吧?”

“没有啊。”

“没有?不会吧。”

“我忠于我老婆——粉妹,一直都是。”

“老天,你居然还是个模范丈夫。这年头还搞忠于老婆这套,也难怪最后你离婚了。讲老实话,你就没玩过白女人?”

“我跟你说了”

“老天呀,为啥在印度总是怪胎而非正常男人有机会出国呢?嘿,我说,你现在想不想尝尝鲜,欧洲货哦。”

“现在?”

“对,就现在。”胖子说:“一个俄国女孩,就跟美国电影里面那个明星一样,她叫啥来着?”胖子念了个名字:“对,就是她,你想试试吗?”

“一个鸡?”

胖子笑了,道:“一个朋友,一个魅力超凡的朋友,来试试吧。”

“呃,谢谢,不过我得去见别人,我一个老熟人…”

阿育话还没说完,胖子就拿起手机拨了号,手机的背景光在他脸上形成了一片蓝色的光晕。

“她正在赶过来,走吧走吧去看看她。她可真是个尤物啊,我跟你讲,就跟那个美国明星一样。你身上有没三万块钱?”

“没有,嘿,我真的要去见个熟人…”

“没关系,这把算我的,你之后再给我就成了,你就夹在下一个给大臣的信封里还我就行。”胖子握住阿育的手,丢了个眼色给他,随后他命令我开往另一个地方。我盯着后视镜里面阿育的脸,心里想“一个鸡?鸡不是给我们这些下等人预备的吗?你一个上等人要什么鸡呢?”

我很想当面问这个问题,不过我不过一个下等的司机,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我遵循了胖子的指示,而阿育则啥也没说——只是在那里大口吞威士忌。也许他以为胖子只是开玩笑而已,或者他也许不愿意对这个胖子说不

不过我是他的司机,而他是一个有荣誉的上等人。所以我要捍卫他的荣誉至死,而这个胖子腐蚀了他。

胖子让我开到大凯拉什(Greater Kailash),这是德里一个很有名的上流地段。随后转过一个弯,让我把车停在一家豪华的跟一个小王宫的建筑物前面,这王宫门口铺着白色的大理石,而看一看这地方扔出来的都是什么垃圾,你就知道这地方住的人非富则贵。

胖子打开车门钻出车去打电话,五分钟后车门又关上了,然后一股诡异的香水味直冲我鼻孔让我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别打喷嚏,好好开车,带我们去贾格普拉(Jangpura)”

“抱歉先生。”

胖子一脸淫笑,招呼那个刚钻进车的女人:“来来,给我朋友阿育秀秀你的印地语有多好。”

(中略)

“你好吗,阿育先生?”这女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印地语。她跟阿育握了手。

大臣秘书笑了起来:“你看阿育,印度也成有声有色的大国了,连洋人都说印地语了”

然后胖子拍了下女人的大腿:“宝贝儿,你的印地语又进步了”。

阿育则跳过女人的肩膀直看着胖子:“她是俄国人?”

“嘿,别问我,问她。阿育,不用害羞,她是咱们的朋友。”

“我是乌克兰人”那女孩用带口音的印地语说:“我是乌克兰来印度留学的留学生”

二十三:(巴拉姆的呼唤)

(在阿育试了这洋鸡之后)我把阿育送回了古尔冈,他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电梯。而我并没离开车。当电梯关上门的时候,我启动汽车,奔向他刚才去的那家在贾格普拉的旅馆。我把车停在一个角落里,眼睛盯着旅馆大门,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金发女人,而我想趁着她出门的时候再看一次她。

一个人力车夫拉着车从我身旁走过,他是个瘦小枯干的男人,头发脏乱,衣不遮体,满面死灰之色。他拼了命的把车拉到这里,随后倒头就睡在地上。他人力车的车座上贴着一副广告。

“你被多余脂肪困扰吗?现在就给地铁健身房的吉米-辛格打电话吧! 电话9811799289”

健身房的模特是个美国的白色肌肉男,满面堆笑的站在这广告词的上面,而就在车旁边,黑瘦的车夫打起了呼噜。

想来我是在旅馆门口停太久,有些人注意到我了。因为不一会儿旅馆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警察走了出来,开始打量我,然后走下了台阶。

我扭动钥匙,开回了古尔冈。

今日的我也经常在业余时间里在班加罗尔的夜中飙车,不过我再没有感觉到那时我在德里时的那种心情。那种心情就像是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我那时一边开车,一边感受,我那时突然感觉到了德里。我的心怦怦直跳,而德里也知道,因为路上我经过的每一盏昏黄的路灯都随着我心跳的节奏而一亮一灭。那时我知道,我感觉到了德里,我正在和她讲话。

我对德里说:“给我内战吧”

德里说:“我会的”。

在一个交通岛上,翻覆的花盆旁坐着三个张着嘴的男人。而一个长须的缠头老者正在向手指天空对他们讲着什么。在他身旁车灯闪耀,笛声呼号。这老者立在这车海中,如同一位先知立于城市之正中。除了他面前的三个使徒之外,他再不关心别的了。这三个人总有一日会成为他的三位将军,而那翻覆的花坛将会成为他们军旗上的图案。

我对德里说:“让这大街上血流成河吧。”

德里说:“我会的。”

我看见很多人在大街上讨论着,交谈着,阅读着。他们或单坐或群聚在街灯下面。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又看见更多的类似的人,他们或站在树下,或者倚着圣坛,或聚在十字路口,或躺在长椅上。他们斜眼看着各种读物——报纸,经书,杂志,毛派的小册子等等等等。他们在读什么?他们在讲什么?

不过如果都要到世界末日了,你管他看啥讲啥呢?

我对德里说:“如果当大街血流成河的时候,答应我,那个双下巴的胖子,他第一个死,好吗?”

街道对面坐着一个乞丐,他蓬头垢面,穿着几条破布片,长长的脏头发扭成了结,犹如活蛇一般。我看见了他的眼睛。而他的眼神告诉我,德里已经听到了我的祈求。

德里说:“就这么定了”

二十四:(经营学)

家宝先生,想来您知道我们印度是有些玻璃纸包的商业书刊的。这些商业书刊上写了很多“打擦边球”的盈利方法。为了避免乏味,我就给您介绍介绍一个企业家怎么用“打擦边球”的盈利法来发展生意。就说我干的这行吧,我是个司机,而我总结了一下大概的经营法。现记录如下

一个有经营头脑的司机怎么才能赚外快呢?

方案1:当他的主子不在的时候,他可以从车里弄些汽油出来,然后当他攒够了一定数目,就可以卖了。

方案2:当他的主子要他去修车去的时候,他可以去某些“特别”的修车厂去修车。机械师会给新零件报个荒唐的价钱,然后司机就可以捞回扣了。这里有几家比较适合的地方,特推荐给各位司机。

“幸运汽配”,位于拉多-萨莱(Lado Serai),离库特卜区(Qutub)不远。

“R.V修车行”,在大凯拉什第二区。

“尼露法汽配”,在DLF大楼一楼,这地方在古尔冈跟前。

方案3:司机必须熟悉他主子的行为习惯,总结出来然后问自己:“我主子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吗?我能从他的粗心中获利吗?”。具体方法嘛,举个例子,当你的主子喝空了英国利口酒留下来空瓶子在车里时,你就可以把瓶子拿走卖给收瓶子的。强尼-沃克-布莱克牌的瓶子价钱最好

方案4:当你有了一定经验和胆识之后,你就可以试试高风险项目了。你可以用你主子的车拉私活当Taxi开。从古尔冈到德里市中心这段路上经常能拉到活。因为古尔冈这地方到处是电话呼叫中心,里面工作的大多是女孩,而她们的男朋友总是要弄个出租车来看她们。所以一个司机如果确定他主子不知道他的缺席且他主子的朋友这时候也不在街上,那么司机就可以上街干点“自由工作”来挣钱。

二十五:(阿育和巴拉姆)

一个人站在我住的那个蚊子窝里,他的影子投在画像上。

“没事儿的巴拉姆,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不是奶奶要来数落我了”——我的第一个想法

阿育站在我的窝的角落里,他脸上有种狡猾的笑容。

“我完全知道你干了什么。”

“先生?”

“我刚才叫了你好几次,但是你都没回我,所以我下楼来看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去那里和干什么去了,那个粉色嘴唇的司机告诉我了。”

我开始心跳加速,低头看着地板。

“那家伙告诉我你去了庙里,去为我的健康祈祷去了。”

“是的,先生。”背上热汗流了下来,我一阵轻松:“是这么回事。”

“进来呀”,阿育轻轻的说,然后我进去,坐在他身边。这时他扫了一眼,看见了那些在我们头上爬来爬去的蟑螂。

“你居然一直住在这么一个恶心地方,很抱歉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

“没事儿的先生,习惯了就好了。”

“一会儿我要给你些钱,巴拉姆,明天你就可以住在好些的地方了。”

然后阿育握住了我的手,看了看:“巴拉姆,你手上这红点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被人给掐了?”

“不,先生…这是种皮肤病,我住在这里就得上了。我耳朵后面也有点红点。”

他站起身来转到我后面,用手拨拉我的耳朵。他身上那香水味充满了我的鼻子。

“老天,我从来没注意过。我每天都坐你的车,但是我居然从来没注意过——”

“很多人都有这毛病,很多穷人都有。”

“真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找过医生吗?”

“没有,先生。穷人是看不起病的。我父亲就是得了肺结核死的。”

“现在是21世纪了,没有多少不治之症存在了。巴拉姆,你去医院吧,看完医生后把账单记我头上就行了。”

“谢谢您先生”我说道:“先生…,今天您需要我载您去什么地方吗?”

阿育的嘴一开一合的,连续开合了十几次都没发出声音。随后他说道:“巴拉姆,我的生活之道是错的,彻底错了。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是我没有勇气去改变它。我…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去改变现实。”

“您想的太多了先生,现在请您上楼吧,我求您了。这么一个下人的地方是不适合您这样的上等人的身份的。”

“那些人肆意讹诈我,而我忍了,巴拉姆。我不该忍的,我一生没办成过一件事也没把任何事情变好,我…”

阿育垂下了头,显得身心俱疲.

“您应该吃点东西先生,您累坏了。”

阿育抬起头,露出一个婴儿般的笑容

“你总是对我这么好,巴拉姆,总是先考虑我再考虑自己。对,我要吃点东西,不过我不要去那些旅馆和上等餐厅了。我受够了,巴拉姆,带我去你常去吃饭的地方。”

“先生?”

“那些东西我吃够了,巴拉姆。这种生活我也受够了。我们这些富人,都是为富不仁,都是些喝血的寄生虫。巴拉姆,我不要过这种腐化的生活了,我要做一个像你一样的简单的人。”

“是,先生”

我们两人走出门去,然后我把他带到马路对面我常去的那家茶店。

“帮我点菜吧巴拉姆,点些老百姓吃的东西。”

我点了秋葵,菜花,白萝卜,菠菜和五豆泥。我点的东西足够喂饱一家人了——或一个富人。

阿育一通猛吃,一直到打了饱嗝,还是要吃。

“这东西真好吃,而且只要25卢比而已!这东西太棒了。”

当他把饭菜一扫而空之后,我又为他叫了杯奶茶。当他呷了一口后他抬起头来,满面笑容:“我才知道普通人的饭也是这样好吃啊。”

我也是满面笑容,心里想着:“下等人可也觉得你们上等人的饭好吃呢。”

二十六:(施和舍)

“你看起来又有干活的热情了”,猫鼬说:“刚才那个问题我们之后再讨论,现在,拿着这个。”他把那个从达汉巴德带来的红色的包递给他兄弟。

阿育要开包检查一下,但是猫鼬马上就按住了他。

猫鼬说:“你疯啦,财不露白不知道吗?这是给穆克沙(Mukeshan)的。就是那个胖胖的大臣秘书,你认识他对吧。”

阿育耸了耸肩膀:“对我是认识他,但我们不是已经给这些混球付过钱了吗?”

“可大臣要更多啊,现在是选举期间。每次有选举的时候咱们都得掏钱。一般来说咱们是两头下注。不过这把选举执政党是赢定了。反对党那头简直是一团乱。所以我们这回只需要给执政党送钱就行了——费用相对低廉,所以这是件好事儿。这把送钱的时候我跟你去,不过咱家答应的数目是一次结不清的。还有一打官员要拜访呢。所以之后还得去两次。那时候就由你去送就是了。懂了么?”

“看起来自打我来到德里之后,除了从银行取钱和行贿之外我就没干过别的。我回印度就是为了做个公关经理吗?”

“行了行了把你那套理论放放,记住了啊,每次你送完钱之后一定要把这包带回来。这是意大利制的上等包,送钱归送钱,我可不想连着这好东西当礼物一并送了。懂了?哦,老天啊,怎么又TMD的堵车了?”

“巴拉姆,播针刺乐团(Sting)的歌,堵车的时候听这个最好了。”

“这司机连针刺乐团都知道?”

“对,他知道我喜欢听啥歌,巴拉姆,让我弟弟看看针刺的CD,你看,他知道的。”

我把CD放进播放器里。

十分钟过去了,车堵得纹丝未动。然后我就开始播安雅(Enya),安雅完了是痞子阿姆。这期间里先是小贩们带着篮子在车流中穿梭挨车兜售桔子草莓报纸英语小说或者什么塑料玩意儿。然后是乞丐走过来要钱。有个乞丐是背着一个同行一起挨车讨钱的。他的同行小腿没了。这一对可怜人不停哀求着一点零钱,但是今天似乎好心人都睡大觉去了,他们只要到了呵斥和驱赶。

我什么也没想,当他们过来时,我摇下车窗,递过去一卢比。然后在两人的感激声中合上钱包摇上车窗。

我的行为让我后座的争论一下就停了。

“我日,你都干了什么?”

“抱歉先生”我说道

“你居然给了乞丐一卢比?你还要不要脸啊你?把那烦人的音乐关了!”

那天晚上他们给了我一卢比,不过当时他们激烈的争论我的做法。这两兄弟日常是英语和印地语混着说,不过那时候他们用纯印地语把我教育了一顿。

“我们难道不是每次都给教堂里捐功德吗?”年长的那个道:“我们每年都给癌症治疗中心捐钱,我自己还买过学校小孩卖的慈善卡呢。”

“对,然后等到某天你去见你的会计的时候,他就会这么说:先生,您账户里没钱了,清零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国家里税有多高吗?”年轻的那个说:“如果我们今天施舍了,明天我们吃什么?”

我深受打击,因为我给钱的时候没有他们那么多考虑,而我才知道虽然这两个人彼此争论,但是他俩本质上一点区别也没有。他俩都是他们父亲的好儿子。

二十七:(良善VS邪恶)

有天我在交通灯下停住车,我旁边那台车的司机摇下来窗子,吐了口痰。他正在吃口嚼烟。所以他吐出来的痰是红色且有粘性的。痰落在正午滚烫的路面上,一边嘶嘶作响一边蠕动,好像是活物一样。不一会儿他又吐了一次。所以路面上又多了一出痰迹。我瞥了一眼那两块痰迹,而那两块痰迹突然张口跟我说话了

左面的痰迹说:“嘿,巴拉姆,你父亲要你成为一个诚实的人。”

但是右面的痰迹说:“嘿,巴拉姆,你父亲要你活的像个人!”

左面的痰迹说:“嘿,巴拉姆,阿育从来也不像他的同类那样,因此你也没有像你父亲那般,挨主子的打或者被人吐唾沫。”

但是右面的痰迹说:“对,但是阿育他老婆开车出事儿的时候,他可要你去帮他老婆顶缸。”

左面的痰迹说:“嘿,巴拉姆。阿育付给你很高的薪水,四千卢比一个月可是很少见的。而且甚至你不问他都会给你涨钱呢。”

但是右面的痰迹说:“对,但是四千卢比值个什么,这里是城里,你到现在存了多少钱?0卢比。”

左面的痰迹说:“嘿,巴拉姆,你忘了水牛是怎么对待他那个仆人一家的吗?要是你窃款逃走,你就等着全家被灭门吧。”

但是右面的痰迹说:“对,但是阿育居然威胁你家人,你难道不愤怒?”

二十八:(人间喜剧)

两天后,我载着阿育去洛迪花园去见他的老情人乌玛(Uma)

(中略…)

当我们赶到了这地方的时候,道路已经被被堵得水泄不通了。一堆卡车拥挤在我们前面,车上满是狂呼乱喊的人。

“伟大的社会主义者万岁!印度穷人的代言者万岁!”

阿育说:“这TMD是怎么回事?”

乌玛说:“你没看早间新闻吗,阿育?他们在为选举结果欢呼啊。”

“啊呀,苦也。”阿育说道:“巴拉姆,把安雅关掉,换到收音机上。”

收音机里传来了伟大的社会主义者的声音,他正被广播台采访。

“选举的结果雄辩的证明了穷人们并没有被遗忘。黑暗之地也不再会沉默了。在我们的井里没有水的时候,德里给了我们什么呢?他们给了我们手机。难道人渴了的时候可以喝手机吗?女人们为了弄桶干净水要走好几公里…”

“您想成为印度的总理吗?”

“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没有个人野心,我只是为了那些穷人和二等公民们说话而已。”

“但是很明显的,先生…”

“让我最后再说一次,如果我能办到的话,我要创造这样一个印度。在这个印度里每个村庄的男孩子都能梦想成为印度的总理,现在,像我说的,女人们要走好几公里…”

根据广播,执政党在选举中惨败,反对党联盟获得了权力,伟大的社会主义者的党也在其中。他大部分的票都来自黑暗之地。当我们开回到古尔冈的路上,我们看见成群的他的来自黑暗之地的支持者正在蜂拥入城。他们横冲直撞,为所欲为,朝任何他们看见的女人吹口哨。整个德里就跟蝗虫过境一般。

阿育回到住处后就再没叫我,直到晚上他突然下来了,让我开到帝国酒店去。一路上他不停的打电话,像疯了一样按手机的号码盘,说话声嘶力竭。

“我这把惨了,彻底玩完了,乌玛。这就是为啥我讨厌干这种活儿,现在我得去低三下四的去见那群…”

“别跟我吼,穆克什。是你跟我说这次选举没啥悬念的,对,就是你!现在可好啦。那家伙一定会用所得税这招整死咱们的!”

“爹啊。我正在去那里,我正在做!我在去帝国旅馆的路上!”

当我把他放到帝国旅馆的门口的时候他还在打手机。42分钟之后,他跟两个人回来了。我摇下车窗,他说道:“巴拉姆,照这两位先生的话做,我会坐出租车回住处的。当这两位先生不再用车后你再把车开回白金汉。”

“是,先生。”

这两个人拍了拍他的背,然后他弯下腰,为这两位打开车门。如果他还要顺便亲这俩人的屁屁的话,那这俩人就一定是政治家了。

这两个人钻进车门的时候,我心跳一下就加速了。因为坐在右面的那个就是维亚吉——那个猪倌的儿子,那个公车售票员,那个拉克丝曼噶赫的政治家。他现在穿的不是过去那套制服了,而是西装革履,像个现代的印度商业家。

维亚吉要我开到阿育路去,然后他转过来跟他的同事说道:“这个X他妹的最后会把他的车给我的。”

他的同事点了点头,摇下车窗看了看:“他总算知道得对我们有点尊重,对吧。”

维亚吉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问我:“车上有啥喝的没,孩子?”

我转过头来,这次维亚吉开始在他的一口烂牙里面镶金子了。

“有的,先生”

“让我看看。”

我打开隔间,递给他瓶子。

“好货啊,强尼-沃克-布莱克酒,孩子,你有杯子吗?”

“有的”

“冰呢?”

“没有,先生。”

“算了,先解解馋吧。孩子,给我们倒两杯。”

我左手开车,右手倒酒,然后递给他们。他们把这烈酒就当柠檬汁一样,来了个一口闷。

“如果这小子还不开窍的话,告诉我一声,我会找几个人给他传个话的”

“不,不用。他父亲最后是会付钱的。这小子是从美国回来的,所以脑子里塞满了洋浆糊。不过最后他一定会付钱的。”

“你要了多少?”

“七,当然我一开始只想要五罢了。不过这小子是个没经验的青头,他一张嘴就要给我六。这般盛情,我不要个七就不好意思了。然后他同意了。因为我告诉过他如果他不付钱。他家的那个逃税小煤窑就等着被查封吧。然后他就冷汗直流了。然后我知道我赢了。”

“你确定不需要我派几个人去拜访他一下?要知道看这些有钱人出丑那可真是痛快,比看艳照都好玩。”

“这一个就算了,还有别人要收拾呢。他说星期一会给我们送钱来的。现在让我们去希尔顿。他家的地下餐厅气氛宁静,饭菜美味。”

“好,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个也记在他的账上?”

“那还用说,希尔顿的烤肉串(Kebab)可是很有名啊。”

一个人抿了一口酒,在嘴里含了下然后咽下去。打了个酒嗝。

“知道这把选举最好玩的是什么吗?”

“啥?”

“我们把我们的势力向南扩展了,现在连班加罗尔也有我们的据点了。你知道班加罗尔那可是很兴盛啊。”

“南方?别开玩笑了。”

“为啥不呢?你要知道现在印度每三个新建的办公室就有一个属于班加罗尔。班加罗尔前途光明啊。”

“去他的班加罗尔吧,那都是扯淡,南方全是泰米尔人你知道吗?泰米尔人,一群黑鬼。我们可是来印度的雅利安后裔,这些黑鬼不过是我们的奴隶而已,而现在却轮到他们给我们指手画脚了?真是岂有此理。”

“孩子”维亚吉说道:“再给我来一杯。”

二十九:(通缉令)

墙上有一张巨大的通缉令——通缉我的——这通缉令已经跟着我来到了这里。我看着这通缉令,心中充满了自豪。

不过马上我就开始咧嘴了,因为这通缉令实在是有点荒唐。这通缉令上除了我还有两个家伙。这俩家伙来自克什米尔,是两个今天炸什么明天刺什么的恐怖分子。

我看着这通缉令,想着:我居然也是恐怖分子了,真无聊。

随后我突然发现我被人监视了,我身后有人在看着通缉令,并拿他来对比我。我开始颤抖,打算离开现场。但是没走几步这家伙就上前来,捉住了我的手腕,并且开始打量我。

然后他张口问道:“告诉我这东西上说的是啥,就是那张你读的东西”

“你自己读去呗”

“我是文盲”

现在我明白他为啥要抓住我了——文盲请求脱盲者的帮助,而从他的口音上我就知道他也来自黑暗之地。

“他们这星期要抓这几个人”我说道:“这两个是恐怖分子,来自克什米尔。”

“这俩人干什么了?”

“这俩人炸了个学校,顺带炸飞了八个孩子。”

“那这边这带着小胡子的呢?”他用他的右手指着我的照片。

“这个人把这两个人抓住了”

“他怎么干的?”

为了迷惑他,我装作读了下通缉令。然后我说道:“啊哈,这家伙是个司机。这两个恐怖分子跑到他的车里了。”

“然后?”

“然后他假装他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然后他用他的车带这两个家伙来了个德里环城游。最后他把车停在了一个阴暗的地方,然后他用玻璃碴子给这两个家伙割了喉。就像这样。”我用手指往画像的喉咙上一划。

“什么玻璃碴子?”

“碎酒瓶,英国利口酒的瓶子,很硬的那种。”

“我知道”他说道:“每周五我都得去英国利口酒店去给我主子买酒,他喜欢斯米尔夫诺牌的”

“斯米尔诺夫牌”我说道,不过他听不进去,他只是继续盯着那通缉令。

突然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道:“你知道这个义士长的像谁吗?”

“谁?”

“我。”

我看了看他的脸,再看看相片

“的确”,我拍了拍他的背。

我跟你说过的家宝先生:我长着张大众脸,一半的印度男人跟我长的一样。

三十:(阴影)

已经是第七个夜晚了,而我也给您写完了我的成长故事。而恰好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穆罕默德-阿塞夫的声音响了起来。

“头儿,我们有麻烦了。”

看来我得先处理这麻烦才能继续给您写信了。

“什么麻烦?”我问道。穆罕默德-阿塞夫是今天晚上负责出夜车的,所以估计不是好事。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响起:“我刚才在把咱们的女客带回家的时候撞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他死了。”

“马上叫警察”我说道。

“头儿,可是这是我的错,我溜号了。”

“所以我才要你叫警察”

我开着我的那台小面包,几乎和警察同时赶到。我旗下的那台丰田佳美正停在路边,我的客人们正坐在里面。而旁边就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孩,他的尸体和他的自行车一样,扭曲并损坏了。

穆罕默德-阿塞夫正在车边站着摇头,他对面有人正在跟他嘶吼,其声音之大,让你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死者家属。

警察来到后把所有人都拘了起来。然后他看见了我,我俩互相轻轻点了个头,然后绕到一旁。

警察说道:“那是死者的兄弟,先生。他现在完全抓狂了。所以我没招把他支走。”

我头一扬,跨前一步。走到穆罕默德-阿塞夫面前,说道:“去,别问别的,赶紧把客人送回家。”

然后我对警察说:“让我的人走把,他得按时把客人送回家,不管发生什么,我是事主,您跟我说吧。”

“你怎么能纵凶逃逸!”死者的兄弟向警察吼了起来。

我站到他面前:“嘿,看着我朋友。这车是我的,所以你要打交道的是我,不是这个司机。是我让他开快车的。这血案是因我而起的,而不是他。而这些女孩需要回家。你跟我去警局,让这些人走。”

警察附和道:“他说的没错朋友,你得去警局报这个案子。”

因为我说的不无道理,讲话又和气,所以穆罕默德-阿塞夫和女孩们就钻进我的小面包开车走了——我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合同是神圣的,不能按时履行合同的生意人则毫无荣誉可言。

我跟死者的兄弟一起来到警局,他们给我这个熟人倒了杯咖啡,而丧主则什么也没有。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丧主死盯着我,好像要把我活撕了。

“警务总监将在五分钟后赶到”一个警察跟我说。

“他是要接这案子的人吗?”丧主说道:“因为到现在也没人接案。”

我又喝了口咖啡。

警务总监是我的一个老熟人了,他有一次曾经帮我收拾了我的一个对手。他是那种纯粹的人渣,除了贿赂之外什么也不认。

不过他是我的人渣。

当我看见他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大局已定了,这人是个盗贼,但是他能大晚上跑过来,说明他遵守盗贼的道义。他很快弄清了事情原委之后他就把丧主拉到一旁问他:“您想怎么办呢?”

“我要做一个初步报告(F.I.R: first information report),我要这件罪行立案。”

“什么罪行?”警务总监问道。

“我兄弟被杀了,是被这个男人的车撞死的”丧主指着我。

“老天爷呀”警务总监看了看他的表:“现在都五点了,您干吗不回家呢?我会忘了您来过,也会让您走的?”

“这个男人怎么办?你会把他先关起来吧?”

警务总监把手一叉:“嘿嘿,在这件事故中,您的兄弟是有罪的。他没在他的自行车上装车灯,而这是非法的。当然了如果您要我们调查的话,我们也是会调查出更多的证据证明您兄弟的错误的。”

丧主两眼瞪得犹如铜铃,身子开始摇晃起来:“我的兄弟死了,而这个男人是凶手,现在您却跟我说这个,我无法理解。”

“您看”,警察总监说道:“我建议您先回家,洗个澡,求求神,然后睡一觉。明天早上再来立案,然后那时候我们再给您立案如何?”

死者的兄弟费了好大劲才明白过来,他中了我的计了。我把他带进了警察局——一个为他设好的陷阱。可怜的家伙,也许他以前只在宝莱坞电影里见过警察,所以他不知道真正的警察是什么样的。

这位丧主理所当然的爆发了:“这是荒谬!我要找记者!我要找律师!!我要叫警察!!!”

警察总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过他这时候也笑了,然后他手一摊:“好啊,请叫警察吧。”

丧主的愤怒如活火山一般,成堆的威胁喷涌而出。而总监扭头跟我交谈起来。

总监说:“明天早上车牌号就会换好,然后我们会以肇事逃逸的名义立案。然后肇事车牌号会出现在另一台车上。你知道的,我们手头上有一打损毁的破车在等着上这些肇事牌号呢。你该庆幸,你的丰田佳美撞了个骑自行车的。”

我点了点头

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被撞死了,而警察们连立案都没干。如果一个骑摩托车的被撞死。那就够立案的了,而如果是开汽车的被撞死,今天晚上我就要去蹲拘留所了。

“要是他找记者可怎么办?”

警察总监拍拍肚子:“全城的媒体记者都在这里呢。”

(最后致意)

您永远的朋友

白虎

现名:阿育-莎尔玛(Ashok Sharma)

来自班加罗尔

邮箱: [email protected]

通宝推:暗香疏影月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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