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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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系年》第二十章与《春秋经》和《左传》相关段落的对比

《系年》:

晉景公立十又五年,申公屈巫自晉蹠吳,焉始通吳晉之路,二邦爲好,以至晉悼公。

初步译文:

晋(晉)景公(晋侯)在位的第十五年(鲁成六年),“申公屈巫(巫臣)”从晋国到了吳国,开辟了吴、晋两国交往的通道,两国成为盟国,一直到晋悼公(晋侯)。

《春秋经》与《左传》:

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吴子寿梦说之(杨伯峻先生注:《吴世家》谓巫臣自晋使吴在寿梦二年,即此年。当年使吴,当年教之车战,吴当年伐楚、入州来,使楚七次奔命,未必见效如此之快。或巫臣使吴在去年(鲁成六年,与《系年》合),司马迁仅据《传》文叙其大略。)。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与其射御,教吴乘(chéng)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置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马陵之会,吴入州来,子重自郑奔命。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成七年传》(p 0834)(08070502))(068)

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鰌、邾人会吴于钟离。(《成十五年经》(p 0872)(08150012))(086)

十一月,会吴于钟离,始通吴也。((p 0876)(08150601)《成十五年传》)(086)

晋侯使荀会逆吴子于淮上,吴子不至。(《襄三年传》(p 0928)(09030502))(086)

仲孙蔑、卫-孙林父会吴于善道。(《襄五年经》(p 0941)(09050004))(086)

吴子使寿越如晋,辞不会于鸡泽之故,且请听诸侯之好。晋人将为之合诸侯,使鲁、卫先会吴,且告会期。故孟献子、孙文子会吴于善道。(《襄五年传》(p 0943)(09050501))(086)

《系年》:

悼公立十又一年,公會諸侯,以吳王壽夢相見于虢。

初步译文:

晋悼公在位的第十一年,他带领各国諸侯与“吳王壽夢(吴子-寿梦)”在“虢”那里会面。

《春秋经》与《左传》:

十年春,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襄十年经》(p 0973)(09100001))(086)

十年春,会于柤,会吴子-寿梦也。(《襄十年传》(p 0974)(09100101))(086)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孙宿、叔老会晋-士匄、齐人、宋人、卫人、郑-公孙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吴于向。(《襄十四年经》(p 1004)(09140001))(086)

十四年春,吴告败于晋。会于向,为吴谋楚故也。范宣子数吴之不德也,以退吴人。(《襄十四年传》(p 1005)(09140101))(086)

《系年》:

晉簡公立五年,與吳王闔盧伐楚。

初步译文:

晋簡公(晋侯,晋定公)在位的第五年(当鲁定公三年,比《春秋经》和《左传》所记“侵楚”与“谋伐楚”的时间早一年),他与“吳王闔盧(阖庐)”一起进攻了楚国。

桥案:

前面已经讨论过,晋国其实没有太大的动作,估计也是有后顾之忧。另外《定四年传》中晋-荀寅对当时晋国执政的范献子说到:“吾自方城以来,楚未可以得志,只取勤焉。”杨伯峻先生转引杜《注》认为“自方城以来”说的是:“晋败楚,侵方城,在襄十六年。”但现在看来,未尝不可能说的是:召陵之会的上一年(鲁定公三年),晋人已经配合吴人伐过了楚,门过了方城,而且没占什么便宜。

《春秋经》与《左传》:

三月,公会刘子、晋侯、宋公、蔡侯、卫侯、陈子、郑伯、许男、曹伯、莒子、邾子、顿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国夏于召陵,侵楚。(《定四年经》(p 1533)(11040002))(109)

五月,公及诸侯盟于皋鼬。(《定四年经》(p 1533)(11040004))(109)

四年春三月,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谋伐楚也。晋-荀寅求货于蔡侯,弗得,言于范献子曰:“国家方危,诸侯方贰,将以袭敌,不亦难乎!水潦方降,疾疟方起,中山不服,弃盟取怨,无损于楚,而失中山,不如辞蔡侯。吾自方城以来,楚未可以得志,只取勤焉。”乃辞蔡侯。(《定四年传》(p 1534)(11040101))(109、110)

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楚师败绩。楚-囊瓦出奔郑。庚辰,吴入郢。(《定四年经》(p 1534)(11040014))(110)

冬,晋-士鞅帅师围鲜虞。(《定五年经》(p 1549)(11050006))(129)

晋-士鞅围鲜虞,报观虎之败也。(《定五年传》(p 1554)(11050801))(129)

《系年》:

闔盧即世,夫秦(差)王即位。

初步译文:

“闔盧”去世,“夫秦(差)王”即位。

《左传》:

吴伐越,越子-句践禦之,陈于檇李。句践患吴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动。使罪人三行,属剑于颈,而辞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于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归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败之。灵姑浮以戈击阖庐,阖庐伤将指,取其一屦。还,卒于陉,去檇李七里。(《定十四年传》(p 1595)(11140501))(110、132)

夫差使人立于庭,苟出入,必谓己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则对曰:“唯,不敢忘!”三年乃报越。(《定十四年传》(p 1596)(11140502))(110、132)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报檇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使大夫种因吴-大宰嚭以行成。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灭夏后相,后缗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焉。为仍牧正,惎浇能戒之。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诸綸,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遂灭过、戈,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今吴不如过,而越大于少康,或将丰之,不亦难乎!句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亲不弃劳。与我同壤,而世为仇雠。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而长寇雠,后虽悔之,不可食已。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蛮夷,而长寇雠,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听。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三月,越及吴平。吴入越,不书,吴不告庆、越不告败也。(《哀元年传》(p 1605)(12010201))(132)

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坛,器不彤镂,宫室不观,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在国,天有菑疠,亲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其所尝者,卒乘(shèng)与焉。勤恤其民,而与之劳逸,是以民不罢劳,死知不旷。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也。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讎,而用之日新。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哀元年传》(p 1608)(12010601))(132)

《系年》:

晉簡公會諸侯,以與夫秦(差)王相見于黃池。

初步译文:

晋簡公又率领各国諸侯与“夫秦(差)王”在“黃池”会见。

《春秋经》与《左传》:

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哀十三年经》(p 1674)(12130003))(132)

夏,公会单平公、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哀十三年传》(p 1676)(12130201))(132)

秋七月辛丑盟,吴、晋争先。吴人曰:“于周室,我为长。”晋人曰:“于姬姓,我为伯。”赵鞅呼司马寅曰:“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对曰:“请姑视之。”反,曰:“肉食者无墨。今吴王有墨,国胜乎?大子死乎?且夷德轻,不忍久,请少待之。”乃先晋人。(《哀十三年传》(p 1677)(12130401))(132)

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曰:“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以为伯也。今诸侯会,而君将以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敝邑将改职贡:鲁赋于吴八百乘(shèng),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吴人乃止。既而悔之,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后于鲁矣,将以二乘(shèng)与六人从,迟速唯命。”遂囚以还。及户牖,谓大宰曰:“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何世有职焉,自襄以来,未之改也。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何损焉?”大宰嚭言于王曰:“无损于鲁,而只为名,不如归之。”乃归景伯。(《哀十三年传》(p 1678)(12130402))(132)

《系年》:

越王勾踐克吳,越人因襲吳之與晉爲好。

初步译文:

越王勾踐(越子、句践)攻破吳国以后,越人继承了吴国的与晋国同盟的政策。

《春秋经》与《左传》:

於越入吴。(《哀十三年经》(p 1675)(12130005))(132)

六月丙子,越子伐吴,为二隧,畴无馀、讴阳自南方,先及郊。吴-大子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寿于姚自泓上观之。弥庸见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不可以见雠而弗杀也。”大子曰:“战而不克,将亡国,请待之。”弥庸不可,属徒五千,王子地助之。乙酉,战,弥庸获畴无馀,地获讴阳。越子至,王子地守。丙戌,复战,大败吴师,获大子友、王孙弥庸、寿于姚。丁亥,入吴。吴人告败于王。王恶其闻也,自刭七人于幕下。(《哀十三年传》(p 1676)(12130301))(132)

冬,吴及越平。(《哀十三年传》(p 1679)(12130501))(132)

三月,越子伐吴,吴子禦之笠泽,夹水而陈。越子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越子以三军潜涉,当吴中军而鼓之,吴师大乱,遂败之。(《哀十七年传》(p 1707)(12170201))(132)

十九年春,越人侵楚,以误吴也。夏,楚-公子庆、公孙宽追越师,至冥,不及,乃还。(《哀十九年传》(p 1714)(12190101))(132)

吴-公子庆忌骤谏吴子,曰:“不改,必亡。”弗听。出居于艾,遂适楚。闻越将伐吴,冬,请归平越,遂归。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吴人杀之。(《哀二十年传》(p 1715)(12200201))(132)

十一月,越围吴。赵孟降于丧食。楚隆曰:“三年之丧,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赵孟曰:“黄池之役,先主与吴王有质,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非晋之所能及也,吾是以为降。”楚隆曰:“若使吴王知之,若何?”赵孟曰:“可乎?”隆曰:“请尝之。”乃往,先造于越军,曰:“吴犯间上国多矣,闻君亲讨焉,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从,请入视之。”许之。告于吴王曰:“寡君之老无恤使陪臣隆,敢展谢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齊盟,曰‘好恶同之’。今君在难,无恤不敢惮劳。非晋国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为大夫忧,拜命之辱。”与之一箪珠,使问赵孟,曰:“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王曰:“溺人必笑,吾将有问也。史黯何以得为君子?”对曰:“黯也进不见恶,退无谤言。”王曰:“宜哉!”(《哀二十年传》(p 1716)(12200301))(132)

二十一年夏五月,越人始来。(《哀二十一年传》(p 1717)(12210101))(132)

冬十一月丁卯,越灭吴,请使吴王居甬东。辞曰:“孤老矣,焉能事君?”乃缢。越人以归。(《哀二十二年传》(p 1719)(12220201))(132)

《系年》:

晉敬公立十又一年,趙桓子會[諸]侯之大夫,以與越令尹宋盟于鞏,遂以伐齊,齊人焉始爲長城於濟,自南山屬之北海。晉幽公立四年,趙狗率師與越公朱句伐齊,晉師 [門下加戈](門?)長城句俞(瀆?穀?)之門。越公、宋公敗齊師于襄平。至今晉、越以爲好。

初步译文:

晋敬公(晋出公)在位的第十一年,“赵(趙)桓子”带领各国[諸]侯派出的大夫与越国的令尹“宋”在“鞏”那个地方会盟,接着一起进攻齐(齊)国,齐人正是从那时开始在济(濟)水一线修筑長城,从“南山”一直修到“北海”。到晋幽公在位的第四年,“赵狗”又带了兵与“越公朱句”一起进攻齐国,晋国军队攻破了長城上的“句俞(瀆?穀?)之门(門)”。越公、宋公领兵在襄平那里打败了齐军。一直到今天晋国和越国都是同盟国。

桥案:

《系年》此处及此处以下的内容均未见于《左传》,《左传》是就《春秋经》部分内容进行讲解的教材,我推测,现存《春秋经》应该是看孔子面子传到孔门用为讲解素材的,到公元前四六八年(晋出公七年,鲁哀公十五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以后,孔门获得《春秋经》的路子也就没了;不久,孔门弟子各奔东西,孔门的教学也停止了;这样一来,《左传》就只能到此为止。因此《左传》的框架在孔子生时应已确定,后人在成书时当只是补充了一些后续发展,删去了一些明显错误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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