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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征完东西再反唐——历史上的薛家将(上) -- 京华烟云AM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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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征完东西再反唐——历史上的薛家将(上)

年纪稍大一些的河友,想必都晓得薛家将的故事,这恐怕主要得自当年各地电台播出的一系列评书,比如《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以及《薛家将》等等。在那个精神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陈丽君、单田芳、袁阔成等每天半小时左右的精彩声音,给我们的童年和少年生涯无疑增添了许多乐趣。

印象中薛家将的故事相当长,每部没个一年半载喷不完,出场人物自然众多,其中包括评书三大主角——薛礼薛仁贵、薛礼之子薛丁山、丁山之子薛刚,敌人三大BOSS——两辽王、西凉王和武则天,以及己方三大奸臣——张世贵、李道宗和张天左,至于敌我双方的配角碎催,更是不计其数。

评书的具体内容,在此不做赘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找MP3下载,市场上应该也有卖全套的。这里单说说历史上真实的薛家将,尤其是薛家这三个父子爷孙,也就是上述那几部评书中的主角们。

薛家将的开山之人薛仁贵,名礼,仁贵是他的字,绛州龙门(在今山西河津市)人。薛礼有一位很有名气的祖先,据说他是南北朝名将薛安都的后代——笔者之所以把薛安都泛泛称为“南北朝名将”,是因为很难确认他是属于哪个具体国家的名将,这位薛安都将军的仕途相当吊诡,他先仕北魏,然后投奔南宋,最末了又回到北魏。

但无论在哪里,薛安都皆以作战勇猛无畏著称,每每以玩命的工作态度杀得对手心惊胆战,史书中频现他“猛气咆勃,所向无前,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或“横矛直前,杀伤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复入”的彪悍形像。甚至在一次战斗前,他竟如此向友军将领开诚布公:“您要敢畏缩不前,我肯定宰了您,但如果我后退一步,您同样有义务宰了我!”其破釜沉舟之决心,大致如此。

而从薛仁贵军事生涯的表现来看,他也许就是遗传了乃祖的这种不要命的特性。

当年,太宗皇帝为了征伐高丽,在帝国地大规模招兵,时年已近三十的薛礼还在家乡种地,正穷得叮当响。鉴于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他于是便投军到大唐辽东道行军总管张士贵麾下,随队伍开到了辽东。

很快,薛仁贵便初露锋芒,当时唐军将领刘君昂被高丽军队团团围困危在旦夕,薛仁贵前往救援,他“跃马径前,手斩贼将,悬其头于马鞍,贼皆慑伏”,于是“仁贵遂知名”。

战争初期,唐军进展相当顺利,在李世绩等百战名将的率领下,多次打败高句丽军队,史书中频现“斩首千余级”、“所杀万余人”、“拔某某城”等语,战果一直相当可观,直到他们来到宿命中的那个终点——安市城。

旷日持久的安市围攻战开始了,唐军使尽解数,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城上矢石如雨,还不时派小股部队下来趁夜突袭,唐军数名主要将领有可能包括太宗皇帝本人都受了伤。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不好的消息传来——高句丽起了顷国之军前来救援安市,而救兵的人数甚至超过了唐朝远征军的总数。

见高句丽援军依山结营,太宗于是分别命各位将领四面攻打。此后发生的故事如同一部精彩的孤胆英雄类型片:只见一位穿着醒目白袍的唐将手持大戟,腰上带着两张强弓,呼啸着纵马冲向敌军,大戟挥处无人可挡,战马踏过所向披靡,他前面的敌人纷纷败走,唐军于是乘胜进攻,高丽援军则不断退却,终于演变成彻底的溃败。

此役,唐军阵斩二万余级、俘虏三万余众,并缴获大量军资,朝鲜半岛最强大的一只武装力量从此不复存在。史载太宗欣喜万分,下马感谢上苍,并将所在山岭命名为“驻跸山”,随即飞马向留守长安的太子传递捷报。

对于那位立下首功的白衣英雄,本身就是英雄的李二郎自然不会忽视,《新唐书》这样记录了一段传颂后世的君臣际会:

帝望见,遣使驰问:“先锋白衣者谁?”

曰:“薛仁贵。”

不久之后,当终于再次见到那位单骑冲阵的孤胆英雄本人后,太宗大喜过望,史称皇帝“嗟异”,随即这位勇敢的年轻人被“赐马两匹、绢四十匹,擢授游击将军、云泉府果毅”,从而由一名低级军官迅速提升为从五品的中级将领。

皇帝对薛礼的欣赏并没有到此为止,在不得不从安市城班师后,太宗又一次召见了他,这位当年也曾亲自披坚持锐的伟大君王,看到薛礼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暮年的李二郎无比感叹,从而留下了一段“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的佳话。无论太宗皇帝是真的求贤若渴,亦或只是那个扬言葡萄酸而找到更好吃东西的狐狸,总之年青的薛仁贵从此扬名天下。

这位得到太宗青睐的将领也知恩图报,用实际表现证明了自己对皇家的忠诚。九年之后的永徽五年(公元654年),一天夜里,长安突然爆发山洪,来势相当凶猛,大水已经冲到了玄武门,保护皇帝的卫兵们都四散逃命,已经是近卫军高级将领的薛仁贵对此相当愤怒:“哪有皇帝遇到危难,自己却逃跑的道理!”

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爬到门框上,对着高宗皇帝的寝宫大声叫喊,直到惊醒了睡梦中的皇帝,后者赶紧出来跑到地势高的地方,随即洪水就冲进了寝宫。高宗大为感动,对薛礼说:“如果没有你的呼喊,我恐怕就要淹死了,才知道世上有这样的忠臣啊!”

我们可以猜测,薛仁贵与皇室所建立的这种深厚的私人感情,很可能是他日后全军覆没却仅仅受到免职处分的重要原因。但这是后话,此时的薛礼仍然是那位战场上无往不胜的猛将,而且表现得相当有政治眼光。

比如,在名将苏定方攻打西突厥的时候,薛礼就上书建议对突厥武装进行分化拉拢,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朝廷依其言放还了一位突厥首领被唐军俘虏并将要卖为奴隶的家眷,使得这位突厥将军大为感动,“请随军效其死节”。

说来有意思,薛仁贵的老领导张士贵、苏定方以及李道宗,其实都是唐初战功卓异的一代名将,他们的军事成就很可能还在薛仁贵之上,正史记载中他们和薛仁贵不但没什么过节,甚至还对其多有提携。但在后世的演义小说里,这些大唐的百战名将却都成了嫉贤妒能的奸臣,扮相不是丑角就是大白脸,每天都绞尽脑汁霸占别人的功劳,或者想方设法陷害忠良,直让人感叹历史的吊诡。

当然了,他们中有人的某些私德可能的确存在缺陷,比如被认为是文成公主生父的李道宗,就是一个曾让族兄太宗都挠头的贪污犯,甚至因此而被皇帝免职,但这也并不能淹没其在军事方面的卓越成就。

唐显庆二年(公元657年),在脱离冲锋陷阵的高句丽战场约十二年后,薛仁贵终于又回到了大唐帝国的野战部队,也回到了当年赖以成名的辽东,先后随名将程名振、梁建方、契苾何力与高丽军队作战。

尽管年已四十多岁,但薛仁贵不改猛将本色仍身先士卒,在横山(在今辽宁本溪市,一说在沈阳市东北棋盘山)之战中,他“匹马先入,莫不应弦而倒”。史载,高丽军中有一名神箭手,一连射杀了十多名唐军,薛仁贵大怒,遂又一次单骑闪电突击,那个家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拉弓,就被薛将军一把抓住,“遂生擒之”。此后,他又率军与契丹作战,因战果显赫被皇帝封为男爵,从此成为大唐帝国军功贵族中的一员。

很快,薛仁贵迎来了他传奇故事的顶峰,在他领兵讨伐天山的九姓突厥时,敌人派出几十名勇士来到唐军阵前挑战,薛仁贵亲自出场,只见他连发三箭,箭无虚发,接连射杀三人,突厥人的气势完全被镇住了,最终纷纷下马请降,唐军遂不战而胜,军中于是留下了“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的著名歌谣。

当然,这是两唐书中的记载,具体经过未必这么简单这么有戏剧性,很可能唐军武力威慑之余还伴有利益的许诺,才使得敌人答应投降,但不管怎样,薛仁贵之勇猛表现应该是有据可查的。

随后发生的一幕,则完全体现了这位大唐名将心中黑暗的另一半。对于投降的“九姓众十余万”,究竟该如何处理,史书中只有寥寥十几个字,“仁贵恐为后患,并坑杀之”!似乎是为了给薛礼的屠杀行为找一些辩解的理由,两唐书又纷纷表示“九姓自此衰弱,不复更为边患”。

按照中国“杀降不祥”的古老传统,屠杀俘虏的名将军们如白起、项羽以及日后的年羹尧等,无论他们建立了多么大的功勋,多会因这种不仁的行为遭到神灵的报应。对于薛仁贵,老天今后会网开一面吗?

显然老天当时并没有立刻算帐,因为他对薛礼的青睐仍没有结束。高宗乾封元年(公元666年)六月,高句丽权臣渊盖苏文病故,诸子争立国内大乱,一直磨刀霍霍的大唐终于等来了复仇的机会。

同年十月,出征高丽的大军再次出发,主将是一个叫李绩的人——不要被这个名字所迷惑,他其实就是太宗征高丽时的主将李世绩,也就是后世那位著名的牛鼻子老道徐茂公。由于高宗皇帝宣布今后要为死去的老爹避讳,因此与李二郎同带“世”字的李世绩不得不去掉中间那个字,他于是就成了李绩。

这是一位值得名垂史册的军事天才,其战绩与神话般的李卫公即使不能并驾齐驱,起码差距也不会太大,攻灭高句丽更是其一生功业的顶峰。

这场复仇的战争自然少不了猛将薛仁贵的参与,战争中他也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勇猛:在新城(在今辽宁抚顺)之战中,本为后援的薛仁贵挑选勇士突进,解救了被敌人围困的唐将庞同善,斩首数百级;金山(在今辽宁昌图)之战中,倒霉的庞同善又一次吃了败仗,高丽乘胜前进,见形势危急,薛仁贵遂果断率所部“横击”敌军,史载“贼众大败,斩首五万余级”,高句丽三座城池失守。

此后,薛仁贵决定仅率两千人突袭坚固的扶余城(今吉林四平,一说为辽宁农安),手下认为兵力太少而纷纷劝阻,薛则回答说:“在善用,不在众!”果然,薛仁贵身先士卒,对缺乏准备的高丽军“逆击大破之,杀获万余人”,迅速攻克了扶余,周围四十多座城池也都不战而降,薛将军遂率兵一路高歌猛进,直到与李绩的主力大军会师于高句丽国都平壤城下。

乾封三年(公元668年)九月十二日,唐军终于攻克平壤,立国已超过六个世纪的高句丽王国灭亡。唐朝将高句丽故地分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县,并在平壤设立安东都护府,统一管理帝国这一大片东方新领土。

战功卓著的薛仁贵被任命为首任检校安东都护即最高军政长官,同时晋封为公爵,可谓双喜临门。

这位新上任的朝鲜总督很可能已经做好了扎根高丽奉献边疆的长期打算,从此在朝鲜半岛一心一意过起了日子,史载薛仁贵“移理新城,抚恤孤老;有干能者,随才任使;忠孝节义,咸加旌表”,久经战乱的当地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高丽士众莫不欣然慕化”。

可是,在朝鲜半岛的滋润生活只过了一年多,薛仁贵便又接到了朝廷的调令,帝国的西部边疆即将爆发一场战争,皇帝命令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他为帝国远征军主帅,火速率部前往遥远的青藏高原作战,而他们的对手,就是同样勇悍的吐蕃军团。

唐蕃战争爆发的原因相当复杂,这里不做过多说明。当时薛仁贵五十六岁,经过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他想必已经是一位须发班白的老将了。其长子薛讷时年二十一岁,正做着城门郎的小官,他在未来将成为大唐及武周北方边境的柱石,也是后世传说中薛丁山(有说薛讷字丁山)的原型,可谓虎父无犬子。

薛仁贵此时的对手,亦是一名虎父所生的虎子,吐蕃已故名相噶尔.东赞——即著名的禄东赞,他甚至在传世名画《步辇图》中露过面——的二儿子噶尔.钦陵,由于他担任着吐蕃部长级的官职“论”,因此汉文史书中通常称他为论钦陵。

汉文史载禄东赞有五子(比照藏文史料则至少六子),他们都是一时豪杰,其中尤以钦陵的才华最为突出,成为从薛仁贵开始几代唐将都无法挣脱的梦魇——除了黑齿常之等少数几人之外,几乎所有吐蕃战场的唐将都在他手下吃过败仗,光丧师十万以上的惨败就达三四次之多。因此,即使是后来敌视吐蕃的汉文史书,对钦陵出神入化的将道也相当叹服。

但当时,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薛礼未必把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放在心上——尽管史书上没有关于钦陵生年的记载,但他一直活到二十八年后的公元698年,才在突然之间非正常死亡,死时正当年富力强。因此估计战争爆发时,吐蕃主帅钦陵应该也就二三十岁年纪。

凭心而论,此时的大唐对吐蕃这个边远亲戚仍没有怎么重视,这从皇帝授予薛仁贵的头衔中可见一斑——逻娑道行军大总管,“行军大总管”前面说过,就是本次军事行动的总司令,而这里所谓的“逻娑”,是吐蕃的国都逻些的异译,也就是现在的拉萨。很显然,此次高宗皇帝的目标可谓雄心勃勃。

尽管在战略上藐视了敌人,但同时唐朝在战术上仍相当重视,这次出动率领的兵马不可谓不强。关于他们的具体数量,不同史料有不同的记载,即使同一史料的不同部分记载也差异很大,比如《册府元龟》中就同时有“领兵五万”和“率众十余万”之语,当然也有可能,“众”和“兵”根本是两回事儿。

总之,这是一支相当庞大的主力兵团,按照唐初的战法,很可能以方便大范围机动作战的骑兵为主,至于他们中的一些人是否就出自那支久随薛礼的朝鲜半岛得胜之师,至今仍无定论。

按照汉文史书记载,战争的过程大致如下:八月,薛仁贵率军进入青海大非川,命副将郭待封在大非川构筑工事以存放辎重粮草,薛仁贵自己则一如既往,亲率少量精锐向乌海(青海兴海县西南苦海子)方向突击。

钦陵此时也率领吐蕃军应战,《旧唐书.薛仁贵传》说此次吐蕃参战兵力多达四十万,似乎有所夸大,但其数目多于唐军应该不假,后人认为他们很可能是吐蕃、吐谷浑以及附近羌、党项、突厥等各部落拼凑的联军。

兵贵神速的薛仁贵迅猛突进,在河口打败吐蕃一支防守部队,随即大掠当地牧民的牛羊以为给养。从后来战局发展来看,人们认为钦陵这时候很可能利用熟悉地形和吐蕃军队在高海拔地区惯于作战的优势,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术,把那些临时拼凑的杂牌军放在前面示弱,同时他自己却亲率精锐铁骑,悄悄包抄到唐军后方。

唐朝副将、身为将门子弟的郭待封一直瞧不起当兵出身的薛大帅,“耻在仁贵之下,多违节度”,此时他怕进展迅速的薛仁贵独占功劳,浴室没有按照事先安排建立工事保卫粮草,反而带着笨重的辎重在薛仁贵后面亦步亦趋跟着走,估计是打算一有机会就上前抢功。

郭待封的这支唐军遂于钦陵率领的一直尾随于后的吐蕃主力相遇。具体战斗经过没有记载,但结果相当清楚:唐军大败,辎重粮草全落入吐蕃军队手中。

薛仁贵得知郭待封已败,于是再也不敢盲目前进,只好退回大非川防守。关于双方决战的这个“大非川”究竟在哪里,目前起码有六种说法,一是青海海西柴达木河;二是青海湖旁的布哈河;三是青海共和县西南的切吉平原;四是惠云河,也就是《大清一统志》的盐河;五是共和县的苦海子草原;六是大坝河草原,即共和县切吉以南的黄清河与青根河合流一带。

无论大非川具体在哪儿,上面这几个地方都离青海湖不算太远,而且应该是易于骑兵驰骋的大草原。

终于,在平坦辽阔的大非川,唐军被钦陵的吐蕃军团从四面合围,吐蕃铁骑怒涛般冲击着唐军越来越残破的防线,黑压压的箭雨遮蔽了天日。防线的另一边,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饥饿的唐军在绝望中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故事的结局没有任何悬念,史载最后“王师大败”,唐朝远征军在这里全军覆没“死伤略尽”,吐蕃军团赢得了大非川战役的全面胜利。

最后发生的一幕却相当诡异,唐书说“仁贵与吐蕃将论钦陵约和,乃得还”,对此您相信吗?这分明在说,当年美军在即将从地洞里挖出老萨的时候,双方却突然握手,或者班加西过来的那帮人团团包围老卡以后,两边却又言欢?

没有证据显示吐蕃主将钦陵是位博爱主义者或者精神病人,因此一些人认为有理由相信,几名唐军主将很可能被吐蕃部队俘虏并被迫答应了什么屈辱的条件,而钦陵也不为己甚,或者惺惺相惜或者认为对方没什么危害,最后把他们都放了回去。

而《册府元龟》则提供了一个相对不那么离谱的记载:“仁贵、待封及阿史那道真并脱身走免。”也就是说,他们三个唐军主将是突围逃回来的,尽管全军“死伤略尽”,但主将身边可能还有少量残兵。

鉴于唐初主力部队多为骑兵因而跑得不会太慢,在吐蕃的重重包围中有少量唐军漏网逃脱,这种可能应该说存在。

由于胜利的一方吐蕃人惜墨如金,在敦煌保存的吐蕃史书中,对这场大战只有“于几玛郭勒击唐军多人”的寥寥数语,事情的真相也许永远成谜。

三名唐将回去后,很可能由于薛仁贵和唐朝皇帝的特殊关系,他们都没有被处死而仅仅免官除名,不久之后因高丽复叛,薛仁贵又被起用,此后他还曾去西北边疆与突厥人作战,可能因为当年“三箭定天山”的余威尚存,据说突厥人见到他仍“相视失色,下马罗拜”。之后他可能一直镇守西北,直至永淳二年(公元683年)病逝,享年七十岁。

尽管皇帝对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念念不忘,屡次表达过“无卿已为鱼矣”的感激之情,但大唐的士大夫们也无疑有充分理由对这位未能效死疆场的败军之将表示自己的愤慨,比如当时的太学生也是后来的名相魏元忠,就曾愤怒地上书质问赏罚不公的皇帝,说薛仁贵“今又不诛,纵恶更甚。臣以疏贱,干非其事,岂欲间天皇之君臣,生厚薄于仁贵?直以刑赏一亏,百年不复,区区所怀,实在于此!”

的确,大非川之战是唐朝开国以来对外战争中所遭遇的最大失败,多年以后,那位以慷慨激昂著称的大诗人陈子昂,仍在奏章中耿耿于怀地说:“薛仁贵、郭待封以十万众败大非川,一甲不返!”这场战争给唐人留下的深刻伤痕,恐怕终唐一朝都无法磨灭。

尽管将帅不和是失利的重要原因,但作为全军主帅,薛礼确实无法洗刷自己的过失。大非川之后,吐蕃乘胜扩大战果。很快,大唐在中亚的统治中心即著名的安西四镇,全部被吐蕃人收入囊中,唐廷也被迫取消了这四镇的编制。不仅如此,原本臣服唐朝的西突厥十姓也转降吐蕃,唐朝在西域的影响力已经岌岌可危。

我们很难一言以蔽之,薛仁贵究竟是开疆拓土的英雄,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亦或两者兼而有之?尽管历史上的薛礼早已离我们远去,但后世《明史记事本末》提到的那个“军若惊飚,彼同败叶,遥传仁贵,咋舌称神”的薛礼,以及《薛仁贵征东》、《薛家将》、《薛刚反唐》里那些令人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也许会永远存在于我们美好的想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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