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一个老坦克兵的记忆 -- 59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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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继续来

7、学习杂事

在装院的学习比较正规,我们按部就班倒也没什么事情。开始的时候是先学文化2个月,进装院时先搞了次文化摸底,然后分快慢班。俺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差(老初一的水平,好在在部队搞射击时,学了些数学几何,要不更惨),但是可以进快班的,可却让我去慢班当区队长,原因就是慢班里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自己的学习热情很低,最后的考试时,我糊弄糊弄不到40分钟就交卷了,自己觉得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结果队领导看了我交的卷子不由得破口大骂。原来我的一道几何题(是大题)什么都做了,最后却没写结果,草稿上把运算过程都写全了。所以这是俺的第1次考试,却因为我的不认真,得了个良好。好在这成绩不是正式成绩。要不就可惜了。接下来是军体训练,这俺这个从部队连队出来的人是不打醋的,却没有想到,在装院的文化学习期间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我们出来学习,不带兵了,精神压力没有了,装院伙食又好,心宽体就胖,我在两个多月时间体重增加了20多斤,心脏一下子适应不了,这样当俺信心百倍的跳上双杠给别人做示范时,摆体支起的时候总是胳膊一软就下了杠,做单杠4练习时也是在最后的回旋时就一软下杠。老丢人了,队医就让我到卫生处去检查心脏,原因就是胖的太快,心脏还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所以俺就按捺下出把风头的心情,老实一边呆着了。上专业课没什么事情,只是由于每天中午起床时,起床号后往往跟的是抗大校歌,所以那段时间最不喜欢的就是抗大校歌了。进到战术课后,大家都比较认真,我们是先学理论,而后是室内沙盘作业,然后是徒手在野外图上作业,这是我们比较喜欢的,大家在教员的率领下,拿着折叠小马扎,提着装了地图、指北针、教材、纸、相应想定、红蓝铅笔等的皮包和图板、望远镜,乘卡车到预先指定的地形上,选一个高处坐定,然后,由教员出情况,学员挨个处理情况,一般开头都是一样的,处理起来比较固定,但等进到交战状态上后,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争论也比较多,有时候教员也被学员的奇思妙想给难住,这一般就暂时放下,接着处理其它情况,教员把问题记下,回去后连夜和教研室的一起讨论,得出结论,第2天再给我们答复。我们处理情况一般是先判断情况、定下决心、然后处置。也有不靠谱的,战斗骨干队的一个小子在处理情况时,发现敌方火力太强,干脆在敌火下把部队撤回来了,当时给了他零分,他不服。教员让我们讨论,结果有的人就上纲上线,说这是贪生怕死,违背我军战斗精神等等,把教员搞得哭笑不得。我看出我们是跑题了(用现在的话就是歪楼了)赶快制止了大家的瞎起哄,这时有55军坦克团来的告诉大家,这人虽是坦克团的,却是步兵出身,打仗的时候也不是坦克连队的,对坦克兵的东西并不明白,上学前的时候调到了坦克连,所以来到装院。这时教员才发上言,说作为坦克部队最忌讳的就是在敌火下转向180度往回跑,把自己装甲最薄弱的地方让给敌人,此时正确的处理方法自然是原地选择地形以火力压制敌人,即便伤亡大也强过往回跑。我们的思维比较活跃,但严肃性不够,呵呵。

在野外作业也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下雪,雪花落在图板上化开后马上结了薄薄的冰,此时很难标图,很让人头疼。那时装院主要的是连战术和团战术,没有营战术,俺们这个队连长比较多,回去后一般是当营级干部,所以强烈要求搞营战术。2战室的主任来给我们说:按我军的编制情况,营这一级是个中间层,主要是在连和团有搞头。最后他们还是妥协了,现突击出来两个营战术的想定,也不上理论课,直接在沙盘上和现地进行演练,明显是对付,我们也就没再为难他们。那时俺和武汉军区来的朋友对遭遇战很迷恋,认真的研究了一下,还发了稿,但未被采纳。想想一是我们写的东西还是稚嫩;二是当时的学术研究重点也不在这里。我们只好和者盖寡了。学院为了安慰俺们,在当年在行唐演习场搞连战术实车时,让俺担任遭遇战的指挥员。俺们那次是搞的很好的一次,院方观摩团也交口称赞,堪称完美。最后连保障连的乘员都来了劲,那个气势真不错,俺后来看拍的录像也感到很得意。

八、朋友遭殃

俺在装院有个最好的朋友,他女朋友在新乡。那时每逢过节,一般北到北京南到新乡等地都可以去,他也就常去看女朋友。后来在81年的十一,不知道当时的院领导怎么心血来潮,新乡不在范围了,但大家也都没在意,因为没人去说到哪里,只要回来时不超假,也就那么回事了。所以他和另一个人就一起走了。但他的班长在十一会餐时,故意装着不知道的样子对副队长说了小西要去新乡的事,这就让队里不得不对这事认真,院里也借机杀鸡给猴看,结果他们回来后处分得很重,被退回原单位,当时大家都请求让他们考完试再走,但院里就是不同意,在还有2个月就毕业的情况下被退回原部队,这事让我们都很愤怒,因为这等于把他们的前途给毁了。但他们回部队并没有沉沦,仍然干的很好,加上当时大部分学员都同情他们。他们的部队都有当时在校的人,回去也都是领导。他们知道情况,所以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前途,他们后来都很有成就,当时政委怕我的朋友破罐子破摔,让我多去劝。但他根本不用劝,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场变故,但不打算服输。所以,他后来的成绩是必然的。那个搞诡计的人,光把心思用在琢磨人上了,临毕业时,把后来发的想定和地图给丢了,挨了个处分回去了。当时我们都上大客了,又把他叫下去了,当大家知道是他把地图丢了,要挨处分了,都说活该,只是他们是不知道这些了。

九、读闲书

在装院有图书室是对学员开放的,还有资料室是对教员开放,但学员去也没人管。我们开始只知道到图书室借书看,到附带的阅览室看杂志。在那里我们看了不少二战史方面的书。但觉得不解渴,那些风花雪月的书籍俺又不大喜欢。后来本队陕西籍的老乡领我一起认识了资料室的资料员小高,他是参军就在装院的陕西老乡。他和我们说可以到资料室看书,没人管的。我们去看了后果然是的,教员虽然认识我们,但没有人揭穿我们。在这里看了不少外面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有很多香港、台湾方面出版的军事杂志,包括他们翻译的外军的军事杂志,当然有原版的,但是我们那会看不懂洋文,也就没有涉猎。当时还有外军参考资料,是军科出的,那里的东西很全多。记得那时李奇微的朝鲜战争一书国内还没有正式出版,他们就有连载,而且一点删节也没有。还有一些二战的文章,有德国学者写的斯大林格勒战役,资料很全,立论和苏、美的都不同。可能是作者观点的问题,那文章对赖歇瑙评价很高,认为是最具普鲁士贵族军官精神的人,希特勒也很尊敬他,并大肆称赞在他领导下的第6集团军,说的很肉麻,好像是:踩着第6集团军战车的油门,就能踏开通向天堂的大门。这观点是很和一般观点不一样,也可能有翻译的问题,算个另类的东西吧,不过文章的资料倒是很翔实。我和老宋那时看了多个版本的二战史,由于不同国家的历史观点不一样,所以在具体事情上互相不同,形成史料打架。从那时起开始知道不同历史书是代表不同的意识形态,在战果等方面谁都不能免俗,所以不能认为有谁的东西是客观的。在此前俺也是很愤的,从文革后对官方的宣传就老抱着不信的观点,接触了一些西方的资料后,就认为人家的东西就是客观的,直到看的多了,才开始比较客观淡定的认识到谁也不会说自家的东西不好,天下乌鸦一般黑。

十、站岗记

在我们学习了大半年时,也就是到了夏天,突然通知我们开始站大门岗,不过是在星期天的白天,说是让警调连的战士好休息,也让我们重温战士生活。俺对此非常不满,警调连的任务就是站大岗,让学员来替他们站岗凭什么啊,我们又不是学生官,哪个不是在坦克连里天天站岗出来的。到我们区队轮到时,我说我带头去站岗,他们还劝我说区队长就别站了,其实俺打定主意要给他们上眼药。我带了俩学员上9点岗,当时学院门外有个市场,家属们就去那里买东西和闲逛,按要求她们出门也得带通行证,但她们往往不带,以前警调连站岗时也不敢惹她们,所以她们一向是有恃无恐。俺到岗后,等她们返回时一律拦在外面不许进来,副院长的家属带着北京来看望的女儿女婿也被俺拦在外面,尽管她们大吵大闹,俺也铁面无私,不怕威胁,一脸正气。那时也没有手机,她们只好骂声连连的在外面晒太阳,一些教员来劝也不行,后来军务处的副处长家属也被拦在外面,军务处来个参谋来训我们,让俺一通臭骂赶了回去。他们一看无法了,就和学员队长商量,临时安排我们区队出公差,让别的区队的替我们,才算是解了围。呵呵,以后他们再也没打我们的站岗主意了。

通宝推:strain2,少壮军人,df31,衣笠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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