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中国历史的十字路口——三国时期（一） -- 学习要定心

这是两个词，《古文鉴赏辞典》注释为益州出的少数民族士兵。后来刘璋派张松去见曹操之前，先派了他哥哥张肃去见曹操，送去的礼物，就有“叟兵三百”。

这个词语出现在后出师表里面，说明这是刘备入川后得到的士兵。可能的来源有两个，第一个是刘备以帮助刘璋抗击张鲁为名进入益州的时候，刘璋送给他的。

第二个可能的来源是入川后，刘备自己招募的。

查找三国志，便会在另外一个地方看到这个词语。那便是吕布被郭汜、李傕、樊稠、张济攻击之时，长安城防牢固，吕布坚守，李傕虽然兵多，达到十几万之众，却也没有办法攻破城池。

但是，此时出了幺蛾子，城内的“叟兵反”（叟，汉代人对蜀的称呼，叟兵，就是蜀兵），卖了城门，吕布战败逃走。

这个“叟兵”哪里来的，非常有意思。

这个时间点，是初平三年（192年），正是刘焉掌权益州并且稳固了对益州的统治之时，我怀疑这支军队就是刘焉提前派进长安的。

其背景，应当与董卓奉召进京一样，是何进招来的。《后汉书 何进传》中只提到，

没有提到刘焉，但是我怀疑刘焉早就进行了投机，将兵丁派入京城了，当时刘焉三个儿子都在京城，“焉四子，范为左中郎将，诞治书御史，璋奉车都尉，并从献帝在长安，唯别部司马瑁（现在认为，刘瑁是刘焉的侄子，不是亲生儿子）随焉在益州”，长子刘范应该是这支军队的负责人，董卓进京，吞并丁原部队的时候，看到了猴子丁原下场的小公鸡刘范揣摩局势，做出了理性选择——他没有反抗，选择了承认董卓的领袖地位。作为回报，董卓没有改变这支部队的统属关系，所以如此说，可以从下文可以看出来。

这时候，“初平三年（193年，一说是兴平元年，194年），遂、腾率众诣长安。汉朝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腾为征西将军，遣屯郿。”（《三国志 马超传》）“是岁（兴平元年，194年），韩遂、马腾等降，率众诣长安。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凉州，腾征西将军，屯郿。侍中马宇与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等谋，欲使腾袭长安，己为内应，以诛傕等。腾引兵至长平观，宇等谋泄，出奔槐里。稠击腾，腾败走，还凉州；又攻槐里，宇等皆死。”（《三国志 董卓传》）

这场变乱中，阴谋干掉李傕的是马腾，朝中做内应的一堆中央大员中，就有刘焉的长子刘范，阴谋失败后，刘范逃去马腾军中（槐里，据马腾根据地郿很近），然后向老爹请兵支援，马腾派出五千精兵，由校尉孙肇带领，但是战败，刘范被杀，马腾退回凉州，二子刘诞被李傕逮捕判处死刑。刘焉投机失败，还丢掉了长子和二子，伤心重病，很快就死了。

刘范敢于投机，我推测他手里握有一张王牌，这张王牌，就是一支“叟兵”，这支军队在马腾进攻长安的前（192年6月），打开了城门，放李傕大军入城，帮助李傕赶走了吕布，夺取了汉朝中央政权，无疑是刘范的一次政治投机。我怀疑，是吕布王允给的政治待遇不足以令刘范和四川军阀刘焉满意。

时隔不久（194年3月），刘范打算故技重施，与马腾合谋，再次打开城门，可惜失败，赔上了自己一条命，那支军队无疑连同刘焉派来的五千援军一起被击溃或者消灭了。

另外还有个细节，那便是时间问题，上引袁宏《后汉纪》写得非常清楚，马腾李傕之间的战争，从194年二月丁亥日（汉服骑射兄指点，这是10号）开始酝酿，壬申日（25号）开打，最晚打到三月庚申日（13号）前就结束了（因为那天赦免了马腾韩遂二人）。

一千多年后，苏东坡从四川眉山县出发，进京赶考，走了三个月，才到达开封。虽说长安在开封西面，距离四川较近，但是五千士兵带着粮草辎重，经过栈道出川，也并非易事。

但是，就在马腾和李傕大战之的不到二十天内（算上从二月丁亥日马腾联络刘焉，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刘范逃出长安，还能够派人跑去刘焉那里求救，刘焉立刻调兵遣将，五千上古步兵（蜀地缺马，后来，诸葛亮北伐，即是以步兵对阵魏国虎豹骑为核心的骑兵部队）准时进入战斗，怎么可能？——这意味着三十天内要跑两个来回。

三国志中孟达造反的时候，就计较说，司马懿若是来攻，必然先去禀告魏国朝廷，然后调兵遣将，这一来一回，折腾好久，我这里也就准备停当了，到时候也就不怕他来攻了。但是，司马懿硬是没有禀告魏主，直接进兵上庸，八天就赶到了，十六天就拿下孟达。

参考司马懿的故事，行军如此迅速，可见刘焉刘范父子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派兵在益州边界等候了——如不出意外，孙肇的五千士兵早就在等待了，他恐怕等待的不是人，而是信号，这个信号只需用烽火或者信鸽（那时候有信鸽么？）来传递即可。

若是没有猜错，马腾逼向长安的二月丁亥日，刘范按照计划应该带领叟兵打开城门，但是没有成功，于是出逃槐里，槐里是杜廪的地盘，非马腾的地盘，但是挨着马腾很近，于是刘范逃在这里，同时火速调集早就等候在长安附近的、蜀将校尉孙肇率领的五千步兵靠拢槐里。

而距离长安最近的，便是刘焉部将张鲁占据的汉中，此时尚未反目的张鲁，最有理由扮演这支军队的总后勤、甚至前敌总指挥。（刘焉死后，刘璋才和张鲁反目，此前，张鲁当了替刘焉杀人越货的杀手）

然而，李傕采取了速决战，派出了李利率领主力与马腾大战，马腾大败后逃回老巢凉州，李利战胜后，没有给刘范逃走的机会，立刻率领主力包围了槐里，白天攻击后，趁着夜里守军疲惫，爬上城墙，攻陷了槐里城，当时就杀死了坚守在这里的刘范和杜廪，然后李傕在长安，以谋反的罪名处死了刘范的弟弟、刘焉的二子刘诞。

就目前获得的资料，尚且不知道，孙肇率领的那支五千人的部队，参加了何时的战斗，是跟马腾、韩遂合击李利，还是参加了保卫槐里的战斗，亦或是没有赶上战斗，在韩遂马腾败走、槐里失败后，被李利击败？

就常理而言，坐据坚城的李傕派主力出击，选择的乃是速决战的思路。这种战略，乃是基于敌人远来疲敝、而且援军不断到来，若坐以待敌来攻，则敌方实力越来越多的考量，因此，我猜测，李傕会赶在韩遂部队刚到长安、远来疲敝，蜀中援兵刚到或者将要赶到之时，主动出击。

在上述引用的袁宏的记载中，写明了李利、郭汜、樊稠等攻击的对象是马腾韩遂联军，并未提到蜀中五千兵，因此，可以认为孙肇的军队根本没有参加决定性的大战，因此这支军队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尚未赶到，第二是在槐里囤聚，根本不曾出击。

生死系于一线，槐里兵微将寡，守城乃是死路一条，此时囤聚五千士兵，坐观大战而不参加攻击，实在不可思议。刘范的亡命徒性格不会选择这条道路，以此，只能认为蜀兵尚未赶到。而此前引述所有记载，都未有五千蜀兵直接参加大战或者槐里守城的记载，可为旁证。

联系到刘范故技重施之熟练技艺竟然失败的残酷现实，我只能认为，有人泄露了刘范马腾一方的详细情况，李傕通过谍报系统，详细了解了对方的战略、战术、实力——抢在马腾韩遂军队进城之前的一刹那，破获了城内潜伏的叟兵的开城阴谋；抢在蜀兵五千赶到之前，主动向韩遂马腾联军进攻；抢在五千蜀兵靠拢槐里之前，昼夜连续攻击，迅速将城市拿下；然后，再以得胜的数万之师攻击远来疲敝的五千孤军，胜利便是板上钉钉的。

史载，李傕的战略性大胜利，不过就是两次，一次是采纳贾诩的建议，煽动凉州土豪造反，聚众十余万，并且联络长安城中叟兵打开城门，成功转型——从亡命之虏变成了朝廷主宰；第二次，便是如此精巧设计，次次抢先，击破马腾韩遂刘焉联军——虽然此次没有提到贾诩的具体作为，但是记载中还是在槐里攻击战中提到了杜廪的仇敌贾诩。

此后，李傕在朝中越闹越不像话，凉州集团树敌无数的背景下，竟然自己火并起来。

先是李傕架空朝廷，跨越三公直接控制人事权——官员任命，先是李傕，然后郭汜，然后樊稠，三公举荐之人，不得上位，直接侵犯了凉州集团之外的其他所有势力的利益。

然后便是凉州集团内部火拼，先是李傕处死樊稠，然后李傕郭汜内讧血拼。

事情发展到了这份上，凉州集团早晚崩溃，在各大势力的反扑下，董卓便是榜样，集团核心分子必然死的连渣都不剩，身处凉州集团阴影下的贾诩，能不感到自己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于是我们看到了贾诩的反噬凉州集团，其在李傕郭汜火拼的时候，忽然转向了献帝一边，在内部，对李傕势力进行了分化瓦解的工作，当做了投靠新势力的投名状。

换言之，从凉州集团控制了长安政权，并且开始走下坡路之时，贾诩便选择了离开凉州集团。

因此，我们便看到了李傕为首的凉州集团少有的两次战略大胜利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这个集团的种种愚蠢到极点的自杀行为。其中巨大区别的便在于——贾诩的襄助与否。

凉州集团的构成，本来就是两个重要的有机组成部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的武力、军事组织；贾诩的战略决策、战术指挥，以及情报系统。二者合力，则天下莫能当之，缺一不可。当贾诩带着他的股份离开之时，凉州集团就断了两翼之一，从此飘摇之下，却非偶然了。

贾诩的最后一次为凉州集团效力，便是这次平安观、槐里之战。

除了集团的整体利益外，尚有自己的私人原因——杜廪乃是他的的仇人，马腾韩遂刘焉联军若是成功，贾诩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而联军方面只重视凉州集团的军事实力，忽视了软实力的握有者贾诩，便是他们失败的原因。

而此后的继起者吸取了这个教训，采取了对凉州集团分化瓦解的策略。在李傕郭汜火拼时，便以献帝的名义，拉拢了贾诩。

贾诩的自谋之道，使得他自己青云直上，远离灾殃。然而，平安观、槐里之战的余波未平，其强大的影响，则是给刘焉集团种下了覆灭的种子，同时也给刘备种下了日后飞黄腾达的善因。

此时刘焉身边只剩下了唯一的小儿子刘璋，此人庸懦无能，跟他大哥冒险家刘范真是天差地别。刘范的特点是胆大包天，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拿别人的命更加不当回事，每次都是赌命。

三国志中载郑度给刘璋出主意，说坚壁清野，可以令客军刘备必败无疑。刘备听了大惊，法正说，以刘璋的个性，肯定不会用这招。若是换了拿着自己的命都三番四次去赌的刘范，事未可知。

后来刘备能够入川窃据，恐怕跟刘范早死也有巨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