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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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在非洲二十四、

十月一日,星期六,我们按计划出去游玩。对于在工地里几个月没出门的人来说,这一天无疑已盼望了很久,大家提前三四天就开始利用休息时间作准备,我虽然每天都在外面跑,但开车拉着大家出去玩还是头一回,所以也有些兴奋。

我们的目的地有两个,先去动物园,然后去湖滨浴场。动物园就在市内,离工地不远。但刚一进门我就大失所望,这地方太小了!普普通通的几座平房,外加几个池子,还没有国内的一座乡村小学大。

工作人员领我们进入一间房子,里面全是玻璃柜子,每个柜子里都盘着一条蛇。他用法语简单讲解每条蛇的习性和名字,然后李翻再用中文说一遍。我跟在他俩身后,仔细阅读每个柜子的说明,这上面说得很详细,每条蛇的名字、大概长度、食物、毒性、可以识别的形体特点,都一一列出,最后还有被咬后如何处理伤口和用药等等。看来还真不能小看这个动物园,光凭柜子上的说明就看出人家真是仔细下了一番功夫,长见识不说,万一遇到意外还真能救命。

工作人员在一个柜子前停下,非常仔细地介绍一番。原来这条蛇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它可以喷射毒液,如果射到眼睛里会造成失明,所以如果在野外遇到要特别小心。我正在俯身仔细观看,这家伙突然就来了个现场表演,嘴一张,一道毒汁噗地射在玻璃上,方向丝毫不差,正对着我的眼睛。我本能地往后躲闪,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这条蛇引起所有人的兴趣,每个人都趴到柜子上仔细观察,还要敲敲玻璃让它再喷射一次,于是屋子里不断响起噼噼砰砰敲玻璃的声音。我跟着工作人员继续前行,正专注地听他的解说,身后突然咣地一声巨响,吓得我骇然回头。那条会喷毒液的蛇紧紧地缩成一团,周围五六个中国人若无其事地看着柜子,仿佛谁也没有砸过玻璃。我看见工作人员眼里的恐惧和鄙夷,心被刺了一下,不过还是尽力压住自己的愤怒。

走出房间,继续参观鳄鱼池,工作人员已不再讲解,表情冷淡地在每个池子前面稍作停留,然后就继续往前走,也不管我们看清楚没有。这几个池子里养着大小不等的鳄鱼,一条条懒洋洋地都不大动弹。突然有人喊起来,吓大伙一跳,原来他发现一条大的。我们聚过去一看,池子里露出一个巨大的鳄鱼头,木工刘刚不知从哪找来根树棍,伸手就去捅它,工作人员刚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那鳄鱼感觉到危险,大嘴张开咬向树棍,同时尾巴猛地一摆,三四米长的身躯露出水面,掀起一股浊浪撞向池壁,泥水立刻溅了刘刚一身。

所有人都被这大家伙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我忍不住嘿嘿几声冷笑:不知死活的笨蛋,这下可得到教训了。

从动物园出来,我们直奔湖滨浴场。这是一个类似国内度假村的地方,偌大的院落里除了道路,全是绿莹莹的人工草坪,里面餐饮、住宿、健身、游乐设施一应俱全,这种地方收费自然也不便宜,不过在湖里游泳却是免费的,所以齐工才敢到这里来。

我在有些冷清的停车场放好车,正要问侍者哪里有更衣室,回头却看见其他人已经借着面包车和灌木的掩蔽开始换泳衣了,侍者惊讶地瞪圆眼睛,我只好苦笑着对他耸耸肩。

浴场里人不多,我故意和其他人拉开距离,远远地看着他们大声喧闹着冲入水中,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扭头观望。我已经有些后悔和他们一起出来,早知这些人会如此粗鲁,还不如留在工地值班呢。

坐在沙滩上呆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下水。从小在海边长大,早上一起床,窗外就是浩瀚的太平洋,所以我对这湖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自从父母离开军队回到内地,已经两三年没游泳了,湖总比游泳池大些,今天权且将就一下。

湖水很清澈,也不是很凉,我在齐胸深处活动开手脚,然后慢慢仰躺在水面上。水一下子没过了耳朵,周围的喧闹声消失了,眼前只剩下湛蓝的天空和几朵白云,湖水轻轻抚摸脸颊,我又找到了少年时独自在海中畅游的感觉。

躺了片刻,我伸直手臂,翻转过来在水中俯卧,接着弓腰打水,双手奋力后划,身体窜出水面,向前扑去。这是姿势最帅的蝶泳,我学了好久才完全掌握,今天操练起来,感觉还算熟练。好久没有体验过的快感让我兴奋起来,一连划出二十几下才停住,等我站直身体抹去脸上的水,才听见附近的岸边和水中已是一片鼓掌喝彩声。

我得意地向四周笑笑,换成仰泳往深水游去,试试已经完全够不到底了,才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再露头时已站在只有膝盖深的浅水里了。其实我在水里的感觉比在陆地上舒服得多,妈妈曾经骂我是条鱼托生的,可惜上中学时,开运动会从来没有游泳比赛,我只能参加一百米、两百米和接力。大学里倒是有游泳课,也只不过都是一大群人,跟下饺子似的在小水池里扑腾,我都记不清翘过多少次课了,好像只去过一两回。

游了大概一个小时,我把所有的姿势都卖弄一遍,才回到岸边。脚刚踩到沙滩,立刻有人递上来一瓶水和四个卤鸡蛋,时间已是中午,又加上在水里折腾半天,四个鸡蛋只能大半饱,我又吃了两个才算刚刚对付过去。

吃完午饭以后,我在遮阳伞下用沙子堆起一个枕头,美美的睡了一觉,然后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直到日头有些偏西,才返回停车场。

还没到车边,远远地就看见几个黑人侍者,站在树下对着我们的车指指点点,走到跟前才看明白,原来车上的人把鸡蛋壳、塑料袋、废纸等垃圾全部扔到了车门外的草坪上,像草皮上长出的几个疥疮,分外刺眼。

我压着火气坐到驾驶座上,车外侍者们的目光几乎让我无法抬头,车内的人们却依然没事似的大声说笑。

“你们也太不像话了,瞧把草坪弄得!”我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好大的事!待会儿他们会收拾的。”刘刚靠在座位上回了一句。

我抬起手指着前面:“那边顶多十米远就有个垃圾桶,走两步不算费事吧?收拾事小,丢人事大!”

“什么叫丢人?你别他妈的假清高!”

“放屁!你给我下去!”我猛地扭过头直视着刘钢。

“凭什么?你说下去就下去,这是你的车?”

我不再说话,拉开车门转到另一侧,拽住领子把他扔到草坪上。

刘刚一骨碌站起来,拉开架势就要动手,被跟着下车的王文革一把拉住,推到后面的车里去了。

我盯着他一边叫骂一边被塞进车里,转身回到驾驶座,狠狠地摔上车门,真丧气!今天差点又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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