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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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在非洲八十七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指挥部,和托德一起坐在屋里听着隔壁炮兵参谋们从接通有线电话的扬声器里传出的对话。金、西点和基恩都跑到前沿,要就近观察炮击情况。我赶到指挥部时才知道这个事,这么多高级指挥官聚集在前沿观察点,感觉不太安全,万一发生危险,损失太大了。托德看我皱眉头,立刻意识到有问题,马上派人去通知他们不要聚在一起,分散到两个山头。

九点半,太阳已升得足够高,观察条件良好,各连报告准备好,指挥部里一时陷入紧张的沉默,等待着西点的最后命令。我屏住呼吸,低头看着地图,脑子里快速逐项地确认着各个注意事项,最后看着托德,轻轻地点点头。

这次炮击沿用以前的射击数据,各连不经试射,直接进行效力射(Fire For Effect,大概是这个词),因此临近几个高地的部队全部进入防炮掩体避免误伤。西点似乎也有些顾虑,等待片刻后才下达开火命令。电话里瞬间又热闹起来,各单位此起彼伏的发布、复述命令、报告状态,声音清晰洪亮,有条不紊。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把肚子滑到桌子下面。从声音就可以听出来,上次实战以后,这些炮兵自信了很多,仿佛能看见各炮手镇定而迅速准确的动作。

发射完毕,扬声器又开始沉默。我盯着托德放在桌面上的秒表,突然感觉这东西似乎走得太慢,不禁有些后悔没跟着西点去前沿。

“注意观察!”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我立刻坐直身体,侧耳倾听。

炮弹爆炸的嘈杂声和西点的叫好几乎同时响起,听得出他的兴奋和自得:“基本覆盖,非常好!你们真是好样的!”声音刚落,一个FO突然插话,指示新的目标,我扑到地图上,指着1008.3的山腰兴奋地说:“果然有敌人,开始逃跑了!”

待命的一连按照预定的方案,立刻开始打击,其他各炮也纷纷调整参数开始急速射。一时间扬声器里报告、命令、开火、爆炸的声音搅成一片,翻江倒海的回音灌满整个屋子。

我在一片嘈杂中用力地向托德挥挥握紧的拳头,他也兴奋的抬起头,两个人的拳面碰在一起,然后热烈的握手。

一段时间以后,电话里FO说话越来越慢,越来越少,我站起来伸个懒腰,转身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和托德告辞,回去补觉。

下午全体会议,我还没进门,就听见金和基恩兴奋的高声谈笑。房间里一片欢腾,金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胡图人在毫无遮掩的山坡上被炸得四处飞溅的情形,托德和迪恩兴奋地应和,几个忙碌的参谋人员也在含笑布置着地图和沙盘,只有西点看着面前的几张纸,低着头不说话。

我找个位子坐下,金看看全体都已到齐,开始详细介绍经过:

第一群炮弹大部分命中目标,但有两颗偏差稍大,落在朝向我方的山腰上端。西点刚想修正,另一个高地的观察员突然看见反斜面靠近山顶的地方站起来许多人,乱哄哄地就往山下跑,于是立刻转移目标。

“这次炮火袭击很有效,胡图人真的有反攻计划,你估计的很准确。”金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

“他们这次的反攻计划肯定失败了。我在想敌人下一步会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赶快加强工事,别让我们再攻下几个山头。”金潇洒的挥挥手,哈哈大笑着说。

“是啊,我们也得赶紧加强防备。我提议:为托尼和西点鼓掌喝彩!”迪恩看着大家,然后第一个带头开始拍手。

我有些措手不及,红着脸向大家弯腰致谢。

掌声停下以后,金清清嗓子开始发布一系列部队调度换防命令,最后转向大家说:“没什么事就散会吧,明后天搬到新指挥部,大家回去准备一下。”

第二天搬到希尔顿饭店,我收拾好后,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花草出神。

金毫不客气地要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我则特地选择一个偏僻角落里的大杂物间,窗外就是后面的山体,出门左拐经过基德和加斯帕尔的办公室,就是一个侧门,向南可以到绿树掩映的停车场,向北爬几个台阶,就钻进了山上茂密的树林。

基德抱着一些文件进来,打开柜子开始摆放,“谢夫,这里面有些潮湿,我已经派人去找找有没有电扇。另外,刚才托德先生来看过,他说马上派人在走廊里装一扇门,里面两边的六个房间都给我们用。您看我们是不是搬到对面去?”

“不用。这边隐蔽性好,注意开窗开门就行,你们可以搬到对面去。还有,等会换一身便装,开车和我去中国中国医疗队看看。”

“是,谢夫。”

“哎呀!这些天你跑哪去了?”王队长正在坐诊,看见我进来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来拉住我。

“呵呵!在一个朋友那里,没事,没事!”虽然她带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目光还是令我心里暖暖的,不由得想起上班时一样带着口罩的妈妈。

老太太重新坐下,关切地打量我一番:“疟疾彻底好了吧?中午在这吃饭,下午我再检查一下,去吧,和其他人打个招呼。”

“好好!我去转一圈,等会再回来。”

我退到门外,告诉基德中午我在这吃饭,吩咐他下午两点来接我并记住这里的电话号码,有事立刻打过来。

中午吃饭时,我含笑默默地听着医生们围城以来的各种战争见闻,心里时不时一拱一拱地想告诉他们真相或更多的细节,最后还是无奈的忍住了,只能简单回答一些无关的情况。

“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困难,比如食品......”我问道。

王队长咽下嘴里的食物,清清嗓子说:“常用药品不缺,我们刚刚从国内补充过,就是战伤救治的材料不太充足,本来也没想到会打仗,尤其是血液。”

“等会我来献点血,明天再和朋友说说,组织......号召大家都去献点血。”

“好啊!吃完饭我给你先检查一下。”

“我身体这么好,献血还要先检查。”

“我知道你身体好,必须检查!”

“哦哦,好。”老太太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我赶紧答应。

“我们的血库容量不大,当地医院也有血库,但以前很少打交道,不知道需要时会不会帮我们。”

“这事不难,我让他们......我的朋友去说说。”我差点又说漏嘴。

“妈妈也是医生?”吃完饭,王老太太领我到办公室检查,一边摆弄着听诊器和血压计一边问。

“是,内科医生,前两年刚从部队转业。”

“噢?军医。”

“是是,王队长,我听说您父亲也是军医,他是哪支部队的?”

“新一军,长官是孙立人。”

“啊!?他是在哪被抓去的?”

“什么在哪被抓?抗日吗!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别说话了!”

我放松身体不在说话,保持均匀呼吸。

“果然是医生的儿子,长得一具好皮囊!”检查完后,老太太一边收东西一边开玩笑。

“王队长,没问题吧!”我得意洋洋。

“以后叫阿姨,出来抽血。”

“王阿姨,你们这有没有来过带枪伤的人?”

“哈哈,这才几分钟,就改口叫阿姨了?”王队长还没回答,坐在旁边的张大夫先说话了,“而且还很熟练,好象认识好久了一样。”

我腾的一下红了脸,摸摸头傻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没有,只是前天来过一个被炸伤的。奇怪的是,这人自己过来的,没有人送。”

“胡图族?”我感觉不对。

“是啊,脾脏破裂,要手术而且需大量输血,所以我们的血液才会紧张。”

“人在哪里?”

“病房啊,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身体前倾,看看盛血的袋子。

“到底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前天南郊出了件事,胡图武装渗透进来,杀了许多人。”

“这事我们昨天已经知道,怎么了?”

“我是想提醒你们小心点。”

“我们是医生,只救人,不杀人,他们能怎么样?”

“那可不一定,”张大夫站起来,“上次那几个人冲进来,不是把我们当成人质吗。多亏了小李......”

“是啊,所以我提醒你们要小心,没事别出去乱跑。”

“知道,外事纪律有规定,我们一直是这样的,就是使馆联系不上,急死人了。”

“电话早就被切断了,胡图人一直围着城,放心,使馆会联系我们的。”

“希望如此。”王阿姨叹了口气,拔出针头。

“现在几点了?”

“一点四十五,干嘛?再这坐一会,小心晕倒。”张大夫让我坐下。

“不至于,我是......想去病房看看那个人。我妈也是医生,我对医学也感兴趣,想去看看手术后的人是什么样。”

“呵呵!还是人样呗。在后面十五号病房,就他一个人,保持安静,等会我也去看看。”

“嗯......张大夫,能不能给我一件白大褂?”

“柜子里有一件最大的,你应该能穿。”

离着挺远,我就已经找到十五号的门牌,屋子里有些暗,看不清楚室内的情况。我避开中间空地的捷径,故作轻松地顺着门前的走廊踱步,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

推开房门,我吓了一跳,里面坐着男女老少七八个人。见医生进来,所有的人都恭敬地站起来,挨个托着胳膊肘和我握手,感谢中国医生的救命之恩。

我有些失望,但已放下心来,有家人在城里,这人应该不是敌人。

趁着张大夫他们进来检查病人情况,我悄悄退出来,放回白大褂刚刚出门,迎头碰上满脸油汗,慌慌张张的加斯帕尔。

“为什么不换衣服?”我未等他开口,一把把他拽到门边。

“对不起,谢夫,1095情况紧急,您赶快回去。”

“啊?敌人进攻?”

“是是!”

我转身跑向越野车,但马上又改变主意,冲进路对面的邮电局,一眼发现墙上挂的电话,也来不及和工作人员打招呼,直接拨通托德。

“托德,李,1095怎么回事?”

“胡图人进攻!从两个方向,大概有两个连的兵力。”

“应该还有后续部队,1008.3怎么样。”

“没动静。”

“好,告诉部队别慌张,我刚刚好像听见炮声了,让西点在打击当面进攻敌人之外,注意搜索后续部队。命令其他高地,火力支援。”

“好的好的,已经下命令了。”

“支援部队到哪里了?”

“支援部队还没到位,命令刚刚发出。”

“命令支援部队:只携带基本的武器弹药,最快速度前进。其他物资后面安排人送上去。1095的情况怎么样?”

“正在激战,正在激战,伤亡情况还没报上来。”

“我马上赶回去。告诉其他高地火力支援,同时也要做好敌人进攻的准备。”

“是是!”

放下电话,我看看一脸惊愕的工作人员,忽然觉得好笑。整个城市都被围困,哪里还有邮件,他却还是一本正经的站在油漆有些斑驳,但擦得干干净净的柜台后面。

趁着加斯帕尔和工作人员解释,我跑过马路回到车边,抬头看见王阿姨正站在大门里面看着我。

“阿姨,我有急事先走了。”

“你过来,我有话说。”

“哦,您讲。”

“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干什么?”

“......”

“不管你在做什么,记住,千万别违背自己的良知,知道吗?”

“阿姨您放心,我妈妈也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我知道了。您多保重,有困难打电话找我。”

指挥部里没人说话,只有扬声器里FO在不停的报告新的目标参数。

“告诉前线的指挥官,用轻武器消灭或压制近处的敌人,”还没进屋,我就急着开始说话,同时伸手挡住跟在后面的加斯帕尔,免得他被金看见,“西点的炮兵主要封锁山腰以下,接近山顶的用迫击炮和轻武器消灭。皮埃尔有没有火力支援?”

“敌人进攻很猛烈,他们已经阵亡两人,四人受伤。”金一脸的沮丧。

“高地上有近一百的兵力,这点伤亡不至于影响战斗力,没问题!”我感觉众人的脸色不好,赶紧给他们鼓劲,刚刚说完,另一个扬声器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颤抖而绝望:“赶快支援!又来一批,五个人受伤,敌人绕到我后面了,赶快支援!”

“告诉他支援部队已经出发,让他守住阵地。”我告诉金,接着转向基德,“给我接通皮埃尔,快!”

“皮埃尔在这条线。”托德从邻桌拿起一个话筒递给我。

“皮埃尔,我是托尼,你的阵地下面是不是有敌人活动?好的,迫击炮还在你的高地上?嗯,命令他们立刻炮击你山脚下的敌人。嗯,很好!你的人都准备好了吗?要防备敌人占领1095后......敌人可能同时攻击你的阵地,还要控制1095的撤退......支援通道,支援部队已经出发了。......别管能不能打准,让你的重机枪看见1095山坡上的敌人就开火。好的,你的防御工事很完整,相信你可以守住。随时汇报情况。嗯,再见!”

“我们必须控制住增援1095的通道。”我转向金,“前几天我建议1000.5派一些人到927.5高地构筑阵地,现在完工了吗?”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问。”

“不管是否完工,让1000.5立刻派人占领927.5,主要火力布置在朝向公路一侧,几个阵地合力控制通向1095的支援路径。”托德直接向一个参谋下令。

“不行了,死了三个人,”扬声器又响起来,“只有几十米远了,我要撤退。”

我冲过去直接从参谋手里抢过直通1095的电话:“不能撤退!不能撤退!用手榴弹!你听好,如果现在撤退,敌人会立刻占领阵地,正好向你的后背开枪,必须先把这一批进攻的部队消灭,否则你们很难活着撤下来。支援部队正在路上,你后面的敌人,其他高地会把他们消灭。坚持!”

“你是谁?我要和金讲话。”

“我现在说的就是金的命令。”

“我要和金讲话,我要和金讲话,我要和金讲话!”

金走过来接过话筒,重复我的话,那边却还是不断要求撤退,声音已带着哭腔,就差没喊救命了。

我转身又拿起1120.6的话筒:“皮埃尔,情况怎么样?”

“谢夫,阵地下面的敌人被打死很多,有些躲在东侧的一段陡坡下面打不到。我让迫击炮打,但是看不到弹着点和效果,正在用电台联系1000.5高地,问问他们能不能看见,不过电台里太吵了,1095的人在里面不停的喊,我插不上话......谢夫,1095的人撤退了,天哪!他们没走交通壕......”

“皮埃尔,让你的迫击炮立刻轰击1095的山顶,不要让敌人占领山脊线,我马上请西点的炮兵帮忙。”

放下话筒,西点已经在沙盘前向参谋下达了命令,“托尼,除了1095,我想马上要考虑支援皮埃尔的1120.6和1000.5。增援部队继续前进,停在前线附近待命。你怎么想?”

“对对!要防止敌人连续进攻。”

激烈的战斗直到天完全黑才渐渐结束,1095失守后,胡图人立刻顺着公路开始攻击皮埃尔,但西点的炮兵牢牢封锁着敌人的必经之路,1120.6没受到多大的压力,攻击就停止了。

1095高地的人员损失情况报上来,我拿着那张纸直想拍桌子:阵亡五人;受伤五人;几乎丢掉了所有的武器弹药。其中两个人是在撤退时被自己的炮火炸死的。也就是说,在撤退之前,将近一百人的部队,只有三个人阵亡。五个受伤的人中,有三个还是不影响战斗能力的轻伤。

“这个胆小鬼!把他撤职!枪毙!”虽然是自己的部队,但金的脸上实在挂不住,气得拍桌子喊道。

“撤职就可以了,不要枪毙。胡图人的进攻很突然,很猛烈。”西点插话。

我摇晃一下身体,本来想反驳西点,但只是鼓鼓嘴,最后还是没说话。这次进攻的确有些出乎意料,炮火袭击1008.3以后,所有人都以为胡图人暂时无法行动,但恰恰是这个时候发动的攻击,最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看来敌人不可小觑。

托德看看另一张纸说:“胡图人损失也不小,估计有两三百人。阵地指挥员马上过来汇报情况,大家了解一下再讨论吧。先吃饭。”

十几分钟以后,1095的连长赶到指挥部,我躲到里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外面的会议。

汇报的人法语很熟练,声音不大,但似乎还惊魂未定,说起话来有些结巴。

敌人下午一点左右开始行动,进攻部队已经提前秘密运动到山坡上。一开始并没有射击,所有人一齐撤去伪装,快速往山上攀登。这边的哨兵发现后,立刻开枪报警,接着对方阵地的重机枪还击,打得阵地上土石乱飞,没人再敢从战壕里露头。

危急时刻,位置靠后的炮兵观察员非常勇敢,站起身来射击,打倒几个敌人,接着自己也中弹负伤,但胡图人被他一打,所有人都趴下胡乱往山顶开枪,不敢再继续往上爬。随后西点的炮兵开始发威,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被击溃。

图西人刚刚松口气,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趁着炮兵调整目标的间隙,第一波幸存的敌人又开始往上爬。第二批被炮火覆盖,第三波又开始行动。如此反复,离山顶越来越近。后来阵地后面的公路上也发现敌人,所有人都觉得顶不住了,只好撤退。

“他们进攻时采用怎样的队形?火力怎样布置?”讲完以后,托德立刻开始提问。

“嗯......大概五六个人一组,各组之间散开一定距离,后面有机枪掩护;最可怕的是火箭筒,专门打机枪阵地,往往是几枚火箭弹都打向一个地方;三个阵亡的人都是机枪手,还有一个重伤,机枪也打坏了。”

我心里一动,这种攻击方式的确相当凶狠,防守部队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炮兵也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总有能利用炮火空隙向前移动的部队。

会议结束后,我立刻打电话给皮埃尔,告诉他在保证射界的基础上,多构筑几处机枪阵地;战斗开始后,找几个枪法好的人,尽量不管其他目标,专打敌人的火箭筒射手。

皮埃尔听起来倒是相当自信,重复我的命令后,一再表示有信心守住阵地,请我们放心。

放下电话以后,西点建议立刻向所有阵地通报这次战斗的情况,要部队加强工事,增加值班兵力,防止夜间偷袭。

“还有,”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托尼的方法很对,所有的阵地都要组织人员,专门负责打敌人的大威力武器。”

“谢谢!”我接过话题,“刚才听那个连长说,他们的交通壕和山腰的屯兵洞都没有完工,因为人手不够。我有个建议:后面几天,指挥部所有不值班的人都到各个阵地去检查工事构筑情况,有不符合要求的立刻改正,不能让这种情况再出现。上次我提议征用民间的施工机械加快工事的修筑速度,不知道这事办得怎么样了?”

“这事我亲自派人去办吧。”托德见无人回应,主动揽过来。

“工事千万要仔细施工,必须按时,按要求完成。”我敲敲桌子强调,“否则凭什么守住阵地,这是减少伤亡的关键和基础。”

会议结束以后,我从侧门出来,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长长出了口气。西点从后面赶上来,拍拍我的肩膀:“托尼,虽然没守住阵地,我觉得那个连长表现的还算正常。他现在被关在指挥部等候处理,我已建议金先给他送些食物过去,安慰一下。还是不要枪毙他了,你说呢?”

“嗯......明天再讨论讨论吧。”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又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好......谁都不是一开始就会打仗,也都会怕死。明天再说,再见!”

“等一下,我想问问,你的炮兵为什么不能打出一条固定的弹幕,让敌人过不来。”

“其实我也想到了,但即使打出弹幕,持续的时间也不会长,主要是炮手的体力有限,火炮的数量也不足。”

“哦,是这样,谢谢!”

第二天早上,我坐在桌前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抬头正碰上苏静娥关切的目光,赶紧对她笑笑。

苏静娥走过来开始摆早餐:“先生,根据您的吩咐,早晨的牛奶换成咖啡。”

“哦,谢谢,总是喝牛奶我会快速长胖,像一只河马。”我夸张地鼓鼓嘴。

苏静娥笑起来:“鸡蛋煎得时间比较短,还照您的吩咐撒上一些盐,您尝尝味道是否合适。”

“以后叫我托尼就行,不要总是那么恭敬。”我突然想到加斯帕尔,决定和她进一步谈谈,“坐下一起吃,你的早餐呢?”

“不可以的,先生,我的早餐在厨房。”

“没关系,拿过来一起。屋子这么大,我一个人吃......不舒服,拿过来吧。”

苏静娥答应一声,转身去拿来自己的早餐。

“你的早餐只有几片面包?没有鸡蛋?”

“先生,我是仆人,不可以和主人一样。”

“这有什么关系!?以后和我一样,基德和加斯帕尔也一起。如果不够,你自己随便加。......夫人以前怎么规定的?”

“谢谢先生!夫人以前也这么说过,到这以后您没吩咐......”

“以后按夫人说的做。没说过的事,你再来问我怎么办。”

“好的,先生。”苏静娥端着托盘,远远的在门边找个位置坐下。

“嗨!太远了,坐到旁边来,我不喜欢大声讲话。”

苏静娥不自然地笑笑,轻轻地挪过来。

“嗯......夫人分开两个桌子,主要是地方不够大,还有怕你们吃饭时......紧张。”

“是,夫人是好人。”苏静娥垂下眼帘。

加斯帕尔走进餐厅,打断我们的谈话:“谢夫,今天怎么安排?是检查阵地还是去指挥部?”

“嗯......”被他一问我忽然有了个主意,既然如何处理1095的连长大家意见不一致,索性我就不去参加会议,免得到时候又和西点吵起来。

“我先给托德打个电话,你和基德把地图准备一下,看看先去哪个阵地;还有,以后我们一起吃饭,苏静娥做饭,你们负责购买,行不行?”

“好的,谢夫!”加斯帕尔的目光兴奋的闪动着,转脸看看苏静娥。

吃完早餐后基德拨通电话,“托德,李,昨晚值班很忙吧?有什么情况?”

“是啊,前线部队都很紧张,我基本没睡。没什么大事情,全是虚警。”托德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嗯,对那个连长的处理,你有什么意见?”

“昨晚我抽空又和他谈了谈,战斗经过基本和原来一样。他冷静下来以后,非常羞愧,希望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把1095夺回来。我看就不要处罚了。”

“我认为不需要立刻夺回1095,目前的状态,不容易守住。不过他的提议倒使我有个想法:让西点炮击1095,做出要夺回阵地的样子,吸引敌人注意,然后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机会。”

“对啊!你以前说过要想办法形成利于防御的阵地体系,尽量把突出的或凹入的阵地线条拉平。我们的思维不应只集中在1095这一点,应该考虑整个情况。”

“是的。我今天上午先研究一下地图,然后找个阵地检查防御工事。你上午先睡觉,下午再讨论一下。至于那个连长,我有个想法:让他带领一部分体力好的士兵,专门负责给阵地送给养,你看如何?”

“行,我相信他一定胜任!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呵呵,我们中国人有句话:知道羞耻,并愿意弥补过失,也可以算勇敢。只是他的心理可能比较脆弱,不太适合指挥战斗。好了,你去睡觉吧。”

放下电话,我趴到桌子上开始逐段研究目前的防线。从敌我犬牙交错的阵地位置可以看出,胡图人的上一次撤退,应该是无组织的溃败,最后很可能是被他们的最高指挥部严令制止,才没有形成全面逃跑的局面。当初拿下1220以后,如果有兵力再加把劲,今天鹿死谁手,还真是不好说。

图西人占领的阵地主要沿公路方向延伸,胡图人向城市靠近的阵地大部分都在离道路较远的山区。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找个相对有利的区域,发动钳形攻势,包围一部分敌人,务求全歼,再震慑胡图人一下。

打定主意,我找来纸笔,再一次开始逐个地段仔细观察。

不知过了多久,我累得有些腰疼,只好停下来站直身体。外间铃响,基德过去接电话,片刻之后返回来,满脸惊奇:“谢夫!有个叫崔西的女士到中国医疗队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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