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西游记新证 第1卷 顶级神佛 第一章 玉帝本纪 -- 赫克托尔

天庭体系的基层官吏或父母官，分为4大类：

1. 管水域的水神，通常是龙王，也有老白鼋之类的人、畜。

2. 管城市的城隍、社令。城隍也叫都城隍(37回)、府县城隍(56回)。社是中国古代地区单位名，《管子 乘马》：方六里，名之曰社。社令见于08、74等回，通常与城隍并列，说明城隍、社令同级，甚至可能只是城隍的别称。城隍的地位比山神土地高一些，书中几次提到势力大的妖精与城隍、社令称兄道弟。如37回，“都城隍常与他(青狮子)会酒，海龙王尽与他有亲，东岳天齐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阎罗是他的异兄弟”。56回猴哥自称朋友多，神仙们都怕他：“玉帝认得我，天王随得我；二十八宿惧我，九曜星官怕我；府县城隍跪我，东岳天齐怖我；十代阎君曾与我为仆从，五路猖神曾与我当后生；不论三界五司，十方诸宰，都与我情深面熟”。74回，太白金星说大鹏金翅雕的势力大：“那妖精一封书到灵山，五百阿罗都来迎接；一纸简上天宫，十一大曜个个相钦。四海龙曾与他为友，八洞仙常与他作会，十地阎君以兄弟相称，社令城隍以宾朋相爱。”

3. 管平地的土地。城里也有土地，长安城里的土地庙叫“都土地庙”，则长安城的土地叫“都土地”。天竺国王宫的御花园里有土地庙，则御花园里也有土地。

4. 管山区的山神。

本章说说后3种，即城隍、社令、土地、山神。

40回记载，土地、山神的管辖地域都是10里。秦汉两朝每10里地为1亭，设置1名亭长，汉高祖刘邦早年就做过亭长，所以土地、山神相当于天庭系统的亭长。

土地、山神、城隍们有自己的庙，接受辖地百姓进献的贡品。06回，猴哥被二郎神追的无路可逃，变成一座土地庙：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二郎神一眼认出，这个庙不对，“我也曾见庙宇，更不曾见一个旗竿竖在后面的”。40回也提到山神土地们有庙宇，如果他们不向红孩儿缴纳保护费，红孩儿就要拆庙宇，剥衣裳。

土地等神在庙里享用当地百姓进献的贡品。供奉城隍要用三牲，即猪、牛、羊。32回，老猪被妖精捉住，老猪自言自语：“城隍，没我便也罢了，猪头三牲，清醮二十四分。”意思是三牲里没有猪头也可以祭祀城隍，你们没必要抓我。城隍的地位比山神土地高一些，因此百姓给山神土地的贡品会比三牲略低一些。

土地们还有一样高级神仙不具备的待遇，就是可以有老婆。天庭上的神仙，除了李天王肯定有老婆，玉帝、东华大帝君疑似有老婆之外，其他神仙要么完全独身、禁欲，要么只有少数顶级神仙可以去月宫享受会所服务。72回提到，盘丝洞附近的土地有老婆—土地婆，过着绝大多数仙佛没有的性福生活。

土地们的标准像很体面，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59回记载，土地神身披飘风氅，头顶偃月冠，手持龙头杖，足踏铁靿（yào, 靴或袜子的筒儿）靴。土地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手下有一大批阴兵，估计在100名上下。37回在乌鸡国，猴哥让宝林寺的山神土地抓写野物送给乌鸡国太子，于是山神土地们带领本处阴兵，刮一阵聚兽阴风，捉了些野鸡山雉，角鹿肥獐，狐獾狢兔，虎豹狼虫，共有百千余只……捻就了筋，单摆在那四十里路上两旁。牛魔王战役中，土地率领阴兵围剿牛魔王，显示出不弱的战斗力。日常生活中，土地有雕嘴鱼腮鬼做警卫员和侍从。

《西游记》多次提到，仙分为天、地、神、人、鬼5个等级。猴哥属于天仙中的太乙散数，镇元子是地仙，福禄寿三星是神仙。土地山神属于最低的鬼仙，也叫阴鬼之仙(40回)、地里鬼(90回)。由于法力低微，有些土地身上有病，盘丝洞的土地患“羊儿风”，就是羊癫疯，发病时“似推磨的一般乱转”。

综上所述，土地们的小日子过得着实不错，虽然看着官小，那是从玉帝的角度从上往下看。如果换个角度，从人类的角度，从下往上看，土地的地位不低，加上县官不如现管，比玉帝、天王更可怕可敬。笔者窃以为，土地们的日子比绝大多数天庭官员好得多。

土地等基层干部的官不大，权力最大的土地大概是05回出场的蟠桃园土地。猴哥来到蟠桃园接差事，蟠桃园土地出来向猴哥介绍工作，这位土地相当于蟠桃园副园长。火焰山的土地们，原来是给太上老君烧火的道士，当年猴哥钻出八卦炉，推翻炉子，老君大怒，连带烧火的道士也倒霉，被老君贬下人间做了土地。常言道宰相门前三品官，火焰山的土地们脾气大、本领高，牛魔王战役中主动领兵帮着猴哥兄弟剿灭牛魔王家族。

由于土地爷们权力小，法力低，稍有些权力、神通的仙佛、妖精，都将他们呼来唤去，如同役使奴仆，天庭最高领导人玉帝通常置之不理，任由他们被支使乃至受奴役。有些仙佛妖精对他们比较客气，例如如来在镇压了猴哥之后，“念动真言咒语，将五行山召一尊土地神祗，会同五方揭谛，居住此山监押。但他(孙悟空)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

猴哥对土地们从来不客气，15回，猴哥刚刚出狱，为了打听拦路的小白龙的来历，念了一声唵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来跪下道：“山神土地来见。”本来猴哥有求于人，却一张嘴就十分粗鲁，“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心！”从土地山神嘴里拿到情报，最终降服了小白龙之后，“行者喝退了山神土地”，又是一番恶语相向，将这俩小官轰走。小白龙虽然做了白马，唐僧一行还得过鹰愁涧，鹰愁涧的水神变成渔夫，撑着一个枯木的筏子送取经团过涧，到了彼岸，唐僧甚不过意，只管合掌称谢，猴哥依旧走粗暴路线，很不屑的说：“师父休致意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不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只如今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钱！”

在土地、山神、水神们这些基层干部看来，取经工程是个面子工程，有如来撑腰，肯定能成功，因此他们很支持取经工作，积极性相当高，希望与取经团建立你发财，我沾光，你吃肉，我喝汤的合作关系。但是猴哥态度恶劣，根本不把他们当干部看，动不动就要打孤拐(踝子骨)、打他一顿(15回)、管你好歹就打(72回)，让土地们望而却步，纷纷避之唯恐不及，暗地里称猴哥“他一生好吃没钱酒，偏打老年人”。如果猴哥不主动找他们，他们根本不会露面。

为了取经大业，正派人士虐待土地的事例也有。90回，猴哥去天竺国玉华县进攻九头狮子九灵元圣，回到玉华县，见金头揭谛、六甲六丁神将，押着一尊土地，跪在面前。原来这个土地是九灵元圣所在的竹节山土地，金头揭谛、六甲六丁的神通小、地位低，一贯是跑龙套的，比他们更屌丝的仙佛，大概只有土地了。这次为了拍猴哥的马屁，他们没等猴哥吩咐，便先走一步，将竹节山土地押来，供猴哥审讯套情报。此时取经团距离西天只有几千里地了，如果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们再不立点功，将来取经工程胜利竣工，他们的功劳簿上一片空白，上对不起如来，下对不起自己，于是只能靠欺压土地为自己挣军功章了。

对土地们的态度，比猴哥更加恶劣的也大有人在，首推牛魔王的儿子圣婴大王红孩儿。猴哥在红孩儿的地盘号山探询红孩儿的消息，找到当地的60位山神土地问话。山神土地们大倒苦水，请求猴哥剿灭红孩儿：“只有得一个妖精，把我们头也摩光了，弄得我们少香没纸，血食全无，一个个衣不充身，食不充口。……常常的把我们山神土地拿了去，烧火顶门，黑夜与他提铃喝号。小妖儿又讨什么常例钱……正是没钱与他，只得捉几个山獐野鹿，早晚间打点群精；若是没物相送，就要来拆庙宇，剥衣裳，搅得我等不得安生！万望大圣与我等剿除此怪，拯救山上生灵。”

常言道，泥人还有土性，红孩儿公然虐待土地们，引发了土地们的公愤。贞观21年秋，取经团来到红孩儿的老爹牛魔王的老巢火焰山，老君的烧火道人出身的火焰山土地，极其罕见的主动跳出来为取经团提供情报，更加稀奇的是赠送取经团一盆蒸饼糕糜，黄粮米饭。在围剿牛魔王家族的战斗中，土地及其阴兵，帮助猪八戒杀了牛魔王的小妾玉面狐狸。

西天路上两拨妖精最有钱，玉面狐狸的已故老爹万岁狐王，留下“百万家私”，招牛魔王做了上门女婿。另一波是积累了整整一石金宝的天竺国三犀牛。老猪与土地阴兵杀了毫无战斗力的弱女子玉面狐狸，回来对猴哥笑嘻嘻的说：“那老牛的娘子被我一钯筑死，剥开衣看，原来是个玉面狸精。那伙群妖，俱是些驴骡犊特、獾狐狢獐、羊虎麋鹿等类，已此尽皆剿戮，又将他洞府房廊放火烧了。土地说他还有一处家小，住居此山，故又来这里扫荡也。”这段话前文分析过，老猪奸杀了玉面狐狸，将她的财宝分给土地阴兵堵嘴，玉面狐狸的小妖们，则被老猪、土地阴兵全部杀光灭口，临走再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可谓滴水不漏。老猪心满意足，颇为得意，所以向猴哥汇报工作时，满面春风，笑的很开心。

火焰山的土地，还是唯一公然鼓动取经团与老牛作战的土地。原来孙行者与牛王厮杀哩，土地道：“天蓬还不上前怎的？”呆子掣钉钯，厉声高叫道：“师兄，我来也！”最后的决战中，土地阴兵与猴哥兄弟、天庭派来的李天王父子及其天兵天将、西天派来的四大金刚协同作战，成了剿匪的4大功臣之一，即是不是总结表彰大会上的主角，至少也在主席台上就坐的“还有”之列。换个角度说，火焰山土地们也是无利不起早，只有镇压牛魔王一家，他们才有机会侵占玉面狐狸的百万家私。

还是由于法力、低微低，土地山神们养成了看风使舵的职业习惯。08回，观音与弟子木叉，为组建取经团来到长安，行至大市街旁，见一座土地神祠，二人径入，唬得那土地心慌，鬼兵胆战，知是菩萨，叩头接入。那土地又急跑报与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都知是菩萨，参见告道：“菩萨，恕众神接迟之罪。”菩萨道：“汝等切不可走漏一毫消息，我奉佛旨，特来此处寻访取经人。借你庙宇，权住几日，待访着真僧即回。”众神各归本处，把个土地赶在城隍庙里暂住，他师徒们隐遁真形。长安土地将土地庙让给观音师徒居住，自己跑到城隍庙忍几天。

土地与妖精的关系大多不大好，或者处于明和暗斗的状态，一旦取经团来了，他们几乎全部马上倒向取经团，帮助猴哥围剿妖精。特例也有，贞观27年2月，取经团在天竺国遇到取经路上最后一波妖精，企图娶唐僧的假公主玉兔。玉兔是个豪放女，被猴哥揭穿老底之后，脱光了衣服与猴哥在天上大战。玉兔脱光了也打不过猴哥，转身败逃，钻入山洞，寂然不见。猴哥照例找来当地的山神土地追问玉兔的去向，这二位说：“大圣，此山唤做毛颖山，山中只有三处兔穴。亘古至今没甚妖精，乃五环之福地也。大圣要寻妖精，还是西天路上去有。”公然对着猴哥瞪眼说瞎话，愣说此地没有妖精。

这俩毛神如此大胆说谎，原因不难找到。玉兔是个极为特殊的神仙，在月亮上的广寒宫里从事“捣玄霜仙药”的工作，制药也就罢了，她还是唯一处于囚禁状态的神仙，“私自偷开玉关金锁”才能离开广寒宫。结合广寒宫是天上人间的性质，玉兔制造的玄霜仙药一定是天庭版伟哥，药方是天庭最高科技机密之一。

按照玉兔事先规划的流程，她礼送猴哥兄弟出境取经，留下唐僧结婚入洞房。猴哥假装同意，带着师弟、行李假装上路，就在唐僧、玉兔入洞房的最后一刻，猴哥突然跳出来，兜头给了玉兔一棍子，玉兔这才转身逃跑。猴哥紧追不舍，他俩在天上打了几个回合，玉兔空着手不是猴哥的对手，这才脱光了衣服，从御花园取出捣药杵与猴哥格斗。

纵观整个战斗经过，我认为玉兔裸体与猴哥格斗，原因在于玉兔事先吃了点“玄霜仙药”，本来准备与做驸马的唐僧在洞房大战一场，被猴哥撞破之后，药力发作，焦躁难忍所致。

唐僧来天竺国招亲之前，假公主玉兔也需要男人泻火，毛颖山的土地、山神最为合适，他俩吃人嘴短，于是成了唯一包庇妖精的山神、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