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人物事略01:赵衰——冬日之日 -- 桥上
《僖十五年传》:
十月,晋-阴饴甥会秦伯,盟于王城。((p 0366)(05150801))(037)
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圉也,曰:‘必报雠,宁事戎狄。’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死无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慼,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怀德,贰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馆晋侯,馈七牢焉。((p 0366)(05150802))(037)
蛾析谓庆郑曰:“盍行乎?”对曰:“陷君于败,败而不死,又使失刑,非人臣也。臣而不臣,行将焉入?”十一月,晋侯归。丁丑,杀庆郑而后入。((p 0367)(05150803))(037)
是岁,晋又饥,秦伯又饩之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且吾闻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后必大。’晋其庸可冀乎?姑树德焉,以待能者。”((p 0367)(05150804))(037)
于是秦始征晋-河东,置官司焉。((p 0367)(05150805))(037)
我的粗译:
还在这一年,我们的僖公十五年(公元前六*四五年,周襄王八年,晋惠公六年),十月,晋国的阴饴甥(瑕吕饴甥)会见了秦伯(秦穆公),在王城那里举行了盟誓。
秦伯问瑕吕饴甥说:“晋国和乎?(晋国内部和睦吗?)”
回答说:“不和。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圉也,曰:‘必报雠,宁事戎狄。’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死无二。’以此不和。(不和睦。那些“小人”为国君被抓感到耻辱,而且心念死去的亲人,所以一心备战,拥立“圉”当国君,说是:“一定要报仇,哪怕去求戎狄。”那些“君子”拥戴国君,但知道国君犯了错误,也在一心备战,就看秦国会怎么办,他们说:“如果肯施恩于我,我们一定会报答,就算是要命也不会变心。”所以“君子”与“小人”不和睦。)”
秦伯又问:“国谓君何?(“国”内那些人对国君什么看法?)”
回答说:“小人慼,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怀德,贰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不其然。’(那些“小人”都很悲伤,认为国君肯定被杀;那些“君子”则很平和,认为国君一定能回来。“小人”说:“我们把秦国伤得太深,秦国怎么会放了国君?”“君子”说:“我们已经知罪了,秦国肯定会放了我们的国君。如果有心背离就抓起来,如果顺从了就饶恕,这是莫大的恩德,也是莫大的威慑。顺从者感恩,背离者害怕,经过这一仗,秦国就成了霸主。而且自家送进去的国君不能站住脚,废黜了原有的国君却不能由自己立新君,对人施了恩却反而让人怨恨,秦国不会办这样的事。”)”
秦伯高兴地说:“是吾心也。(这就是我所想的。)”
于是把晋惠公送往宾馆,还按照接待诸侯的规格送去了七头牛和七头猪、七头羊以及粮草供他和随从以及马匹享用。
听说了晋惠公可能被放回来,蛾析就对庆郑说:“盍行乎?(您是不是该逃走了?)”庆郑回答说:“陷君于败,败而不死,又使失刑,非人臣也。臣而不臣,行将焉入?(让主上陷入败局,打了败仗自己又没战死,还让主上不能惩罚该惩罚的人,这都是“人臣”绝不能做的事,是人家的臣子,却做了臣子绝不能做的事,就算逃走又能去哪呢?)”十一月,晋惠公回来了,丁丑那天(杨注:丁丑,二十九日。),先把庆郑杀了然后才进城。
这一年,晋国又遇到了饥荒,秦伯又出借了小米给晋国,他说:“吾怨其君,而矜其民。且吾闻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后必大。’晋其庸可冀乎?姑树德焉,以待能者。”我怨恨他们的国君,但可怜那些“民”。而且我听说,当初唐叔被封的时候,箕子说过:“此人的后代一定会大大的发达。”晋国怎么能小看呢?我先让他们有个好印象,看以后谁能处理好这个关系吧。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秦国第一次进入原来晋国的河东,还在那里设立了自家的行政机构。
一些补充:
这里的“君子”和“小人”应是指身份的区别,二者都属于“国”(城)内的“民”,“君子”是在“公室”有职位的家长,“小人”则是各家族(包括国君的家族)的“家臣”。关于“君子”与“小人”的意义,我在前面几个帖子中有详细些的讨论,如有兴趣请移步《春秋左传注读后01君子与圣人 1君子与小人》和《春秋左传注读后01君子与圣人 2君子与孔子》。
杨伯峻先生注“馈七牢焉”曰:
以诸侯之礼待之,将归之也。《礼记礼器》云:“诸侯七介七牢。”《周礼秋官大行人》云:“诸侯之礼,介七人,礼七牢。”是七牢为诸侯之礼。牛一、羊一、豕一为一牢。饔饩七牢,并有米禾芻薪,详见《周礼秋官掌客》。
杨伯峻先生注“晋其庸可冀乎?”曰:
其、庸二字之用法俱同“岂”,此是同义虚词连用。“其庸”连用亦犹昭十二年《传》“岂其爱鼎”、《荀子王制篇》“岂渠得免夫累乎”、《正论篇》“是岂鉅知见侮之为不辱哉”之“岂其”、“岂渠”“岂鉅”连用也。冀读如几,宣十二年《传》作“庸可几乎”可证。几,尽也。此言晋之后望无穷也。
杨伯峻先生注“于是秦始征晋-河东,置官司焉”曰:
《年表》列此事于明年,《传》盖终言之。征即赋税。河东是黄河之东,即《传》所谓“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者,地当在今山西或河南两省境内,至十七年又还晋。成十一年《传》云“秦伯不肯涉河,次于王城,使史颗盟晋侯于河东,晋-郤犨盟秦伯于河西”,则河东、河西以黄河为界,实甚明显。《秦本纪》云:“夷吾献其河西地,是时秦地东至河。”或以河东即“河外列城五”,则仍在河西,恐非《传》旨。
如杨先生所注,所谓“河外列城五”在黄河南,则所谓河东当指“解梁城”及其附近几个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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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十六年传》:
秋,狄侵晋,取狐、厨、受铎,涉汾,及昆都,因晋败也。((p 0370)(05160301))(037)
我的粗译:
下年秋天,狄人侵犯了晋国,攻取了狐、厨、受铎,然后涉渡汾河,打到了昆都。他们是趁着晋国刚被打败才来进犯的。
一些补充:
“狐”(杨注:狐厨,杜《注》以为一邑。《水经汾水注》所谓平水“东迳狐谷亭北,春秋时狄侵晋取狐厨”者也。洪亮吉《诂》云:“狐即狐突食邑,厨即厨武子食邑。”是以狐、厨为两邑。其地当在今山西省-襄陵旧治西(襄陵本置县,今已并入襄汾县,但襄汾县治在汾水之东,此则在汾水之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26,北纬35.95(乡宁县-光华镇-铺头村)。
“厨”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1.3,北纬35.9(汾水之西)。
“受铎”(杨注:受铎地亦当在襄陵旧治附近。),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1.4,北纬35.9(汾水之西)。
“昆都”(杨注:昆都,据《方舆纪要》,在临汾县南,此则在汾河之东。),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1.5,北纬35.9(汾水之东,临汾县南,陶寺附近)。现代有昆都仑河,蒙语,意为横河,或者此亦为此意,则“昆都”当更靠西一些,位于附近由东向西流的汾河支流巢溪近旁。
“晋”,此时是“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下面是“狐”、“厨”、“受铎”、“昆都”、“绛”诸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从图中可见,狄人是打山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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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人物事略01附:晋惠囚秦9/9 4 桥上 字7003 2015-01-02 04:51:21
🙂《左传》人物事略01附:晋惠囚秦8/9
🙂《左传》人物事略01附:晋惠囚秦7/9 5 桥上 字6492 2014-12-31 05:44:50
🙂《左传》人物事略01附:晋惠囚秦6/9 4 桥上 字8288 2014-12-30 06:55:40
🙂《秦史稿》对爰田可不是这么解释的 4 青色水 字142 2014-12-31 07:42:35
🙂爰田就是个轮作制度吧 1 任爱杰 字364 2015-01-02 00:5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