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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04:韩厥——成霸安彊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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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04附:韩起观书5/13

《昭十三年经》:

秋,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平丘。((p 1342)(10130004))(118)

八月甲戌,同盟于平丘。公不与盟。((p 1342)(10130005))(118)

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p 1342)(10130006))(118)

公至自会。((p 1342)(10130007))(118)

一些补充:

“公”是鲁昭公,因为《春秋经》是鲁国的史书,所以对鲁国国君一般单称“公”。

以上是参加平丘之盟的各家诸侯,共十三家,包括鲁国,但不包括由刘子(刘献公,刘挚)代表的周王室。此处《春秋经》中已经列出这些诸侯,相应的《左传》中就不再开列。

“平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4.64,北纬34.96(黄陵镇-平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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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三年传》:

晋成虒祁,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为取郠故,晋将以诸侯来讨。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并征会,告于吴。秋,晋侯会吴子于良。水道不可,吴子辞,乃还。((p 1353)(10130301))(118)

七月丙寅,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shèng)。羊舌鲋摄司马,遂合诸侯于平丘。子产、子大叔相郑伯以会,子产以幄、幕九张行,子大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p 1353)(10130302))(111、118)

我的粗译:

晋国建成了虒祁宫,来祝贺的各家诸侯回去以后都有了叛离之意。

我们的昭公十三年(公元前五二九年,周景王十六年,晋昭公三年,吴僚元年),因为我们攻占了“郠”,晋国准备带领各家诸侯前来问罪。叔向就提出:“诸侯不可以不示威。”于是要征集所有的诸侯前来集会,也通知了吴国,这年秋天,晋侯(晋昭公)准备在“良”那里会见吴子(吴僚,吴王僚),结果吴子以水道不通为由推辞了,晋侯只好回来。

七月丙寅那天(杨注:丙寅,二十九日。),各家诸侯在霸主晋国主导下于邾国南面大阅兵。晋国的大夫羊舌鲋(叔鲋)代理执掌军法的司马,随后,各家诸侯在平丘盟会。子产和子大叔辅佐郑伯(郑定公)参加这次盟会。子产自家只带了九套帐幕,子大叔则带了四十套,一看子产只带了九套,子大叔后悔了,每次住宿的时候,都减少携带,等到达会盟地点,就和子产带的数量相同了。

一些补充:

“郠”(杨注:郠音梗,在今山东-沂水县界。),推测位置为:东经118.56,北纬35.87(沂水县-后古城村西,有遗址)。

“良”(杨注:良,据杜《注》,在今江苏省-邳县新治东南约百里。或曰,在今邳县东南十余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7.80,北纬34.50(梁王城遗址)。

“邾”(杨注:邾,国名,曹姓。参见王国维《观堂集林邾公钟跋》。(僖二十一年传称之为“蛮夷”。)初都今曲阜县东稍南,盖鲁之附庸,后都今邹县东南,春秋后八世楚灭之。《礼记檀弓》、《公羊》皆作“邾娄”,《国语郑语》、《晏子春秋内篇上三》、《孟子》并作“邹”,盖邾娄速读而音变。传世彝器有邾公牼钟、邾公华钟(“邾”并作“鼄”)及邾公钟、邾公[釒乇]钟等。仪父,邾君之字,名克。另一曹姓邾,楚之与国,在湖北-黄冈(见陈直《金文拾遗》)。#绎音亦,邾邑,今山东省-邹县东南有峄山,绎、峄字通。邾文公所迁当在峄山之阳与郭山之北夹谷地带。一九七二年夏于此地因大雨冲出一铜鼎,为费敏父嫁女与邾之媵鼎。沈钦韩《地名补注》引《山东通志》谓邾城在邹县东南二十五里,邾文公所迁城周二十余里,在峄山之阳,俗误为纪王城,邾迁都后,境内又另有绎邑,宣十年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峄,乃取其别邑,非取其国都。#“绎”,《公羊》作“蘱”,不知其故。杜《注》:“绎,邾邑。”孔《疏》云:“文十三年《传》称邾迁于绎,则绎为邾之都矣。更别有绎邑,今鲁伐取之,非取邾之都也。亦因绎山为名,盖近在邾都之旁耳。”余见文十三年《传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2,北纬35.31(邾国,邹城-纪王城,纪王村及其东周围,有遗址,近方形城,2530╳2500,南部凸出依山势。东周至汉。当于文十二年迁此)。

下面是费敏父鼎及其铭文(弗敏父作孟姒□媵鼎其眉寿万年永宝用)的图片,出自博雅艺术网《费敏父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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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三年传》:

晋人将寻盟,齐人不可。晋侯使叔向告刘献公曰: “抑齐人不盟,若之何?”对曰:“盟以厎(dǐ)信,君苟有信,诸侯不贰(nì),何患焉?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虽齐不许,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请帅王赋,‘元戎十乘(shèng),以先启行’,迟速唯君。”叔向告于齐,曰:“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为请。”对曰:“诸侯讨贰,则有寻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寻?”叔向曰:“国家之败,有事而无业,事则不经;有业而无礼,经则不序;有礼而无威,序则不共(gōng);有威而不昭,共则不明。不明弃共,百事不终,所由倾覆也。是故明王之制,使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再会而盟以显昭明。志业于好,讲礼于等,示威于众,昭明于神。自古以来,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恒由是兴。晋礼主盟,惧有不治;奉承齊(zhāi斋)犠(牺),而布诸君,求终事也。君曰‘余必废之’,何齊(zhāi)之有?唯君图之。寡君闻命矣。”齐人惧,对曰:“小国言之,大国制之,敢不听从?既闻命矣,敬共以往,迟速唯君。”叔向曰:“诸侯有间矣,不可以不示众。”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pèi)。壬申,复旆之。诸侯畏之。((p 1354)(10130304))(114、118)

我的粗译:

在这次集会上,晋人打算按过去的盟约再度盟誓,但齐人不同意。于是晋侯(晋昭公)就派叔向去请教周天子的卿士刘献公说:“抑齐人不盟,若之何?(要是齐人不肯盟誓,拿他们怎么办呢?)”

刘献公说:“盟以厎信,君苟有信,诸侯不贰,何患焉?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虽齐不许,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请帅王赋,‘元戎十乘,以先启行’,迟速唯君。”这话的大意是:盟誓是为了加强诸侯间的“信”,主上如果有“信”,诸侯就不会叛离,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对他们好好讲道理,再用武力为后盾加以督促,就算齐国不肯答应,主上也已经大获成功。我这个“天子之老”也愿意率领天王的军队出动,带领十辆冲锋战车,当先开路,随时听从主上的调遣。

叔向就把这些话都告诉了齐方,并且说:“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为请。(各家诸侯都想重申过去的盟约,已经在此聚会,主上却不同意,现在我代表寡君在此请求主上。)”

齐人回答说:“诸侯讨贰,则有寻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寻?(只有当各家诸侯讨伐叛乱时,才需要重申过去的盟约,现在大家都同心协力,有什么好重申的?)”

于是叔向说:

一个国或家的败落,有很多原因:要想办事却没有贡赋支持,事就办不下去;虽有贡赋支持,但没有“礼”的规范,那么事能办却办不好;虽有“礼”的规范,但没有威严,那么“民”就不会恭谨;虽有威严但不能显示出来,那么“民”虽然恭谨,可了解不了主上的意向;不能了解主上的意向,虽然恭谨也没有意义,各种事也就不能贯彻到底,国或家就是这样垮掉的。

所以贤明的天王定下了规矩,让那些诸侯每年互相访问,以检查军力;隔一年朝见天王,以讲求规矩;两次朝见之后会举行集会,以展示威严;两次集会以后会举行盟誓,以表达坦诚。

与友好诸侯互相查验军力,在朝廷之上讲求规矩,向大众展示威严,对神灵表达坦诚。自古以来,一直如此。根据存亡之道,只有靠这些才能兴起。

现在晋国依“礼”主盟,害怕不能妥善地完成,所以虔诚地向上天奉献了牺牲,又把祭品分散给诸位主上,就是祈求能够圆满地完成此次盟会。现在主上却说“余必废之(我一定不让它实现)”,那就是虔诚也没用了吗?请主上好好掂量掂量。寡君已经知道主上的意图了。

齐人听了上面叔向的话害怕了,赶紧答复说:“小国言之,大国制之,敢不听从?既闻命矣,敬共以往,迟速唯君。(别管小国说些什么,还得大国做决定,小国还敢不听吗?我们已经了解大国的意思了,一定会恭恭敬敬的前去,听从主上的调遣。)”

但叔向还是提出:“诸侯有间矣,不可以不示众。(各家诸侯已经有二心了,不能不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强大武力。)”

于是在八月辛未那天(杨注:辛未,四日。),晋人首先检阅部队,立起了个大旗但没有系上飘带;第二天,壬申那天(杨注:壬申,五日。),再次阅兵,把大旗上的那些飘带全都系了上去,表示晋国即将用兵。

各家诸侯都被吓住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

此种聘、朝、会、盟之数,据《礼记王制》孔《疏》,贾逵、服虔以为朝天子之法,郑玄则谓不知何代之礼,崔灵恩以为朝霸主之法。此文及杜《注》与《周礼大行人》、《礼记王制》等文俱不合,张聪咸《杜注辩证》云:“叔向之语盖举文、襄时法而托言明王之制耳。”然又与三年《传》所言文、襄霸时之制不合。《尚书周官》孔《疏》则云:“叔向盛陈此法以惧齐人使盟,若周无此礼,叔向妄说,齐人当以辞以拒之,何所畏惧而敬以从命乎?”但《周官》为伪古文,《左传疏》及《尚书疏》皆孔颖达所主编,其言未必尽是,而叔向此言也未必尽妄,惟古代文献缺佚,不足确证之耳。

杨伯峻先生在此还有注曰:

杜《注》:“建立旌旗,不曳其旆。旆,游也。”游即旒,旌旗飘带。马衡《凡将斋金石丛稿金史学概要上》云:“余得一器,其体为筩形,长今尺一寸七分(营造尺),围径四分半,空其中以待冒。两旁有小穿,可以施丁(钉)。穿之上层,围以蝉翼纹。顶上平处有旋纹。颈间缀以长方形之铜格,可以旋转,格间又有一小键纵贯之,此盖斿饰也。盖古者旗旌之斿,可系可解。观此器铜键,一端缀于格间,而他端不相属。知斿末亦必有一键,贯于格间,而互相为固。”建而不旆者,建立旌旗而解其斿也。不复旆者,仅检阅也。

复旆,即再系其飘带(斿)。此盖晋之先锋旗,示将用兵。参僖二十八年《传》“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注》。

杨伯峻先生注《僖二十八年传》“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曰:

刘书年《刘贵阳经说》曰:“设二旆,设前军之两队也。庄二十八年《传》,‘楚-子元、鬭禦疆、鬭梧、耿之不比为旆,鬭班、王孙游、王孙喜殿。’旆殿对文,而曰为旆,是旆必前军。楚前军名旆,晋制亦然。哀二年《传》晋-赵鞅禦郑师于戚,阳虎曰:‘吾军少,以兵车之旆(pèi)与罕、驷兵车先陈(zhèn阵)。’《注》:‘旆,先驱车也。以先驱车益其军以示众。’盖以兵车之先驱者为一军,故云兵车之旆,是晋前军名旆之确证。又襄十八年《传》,晋伐齐,‘左实右伪以旆先,舆曳柴而从之’,此旆亦是前军。张衡《东京赋》‘殿未出乎城阙,旆已返乎郊畛’,薛综注:‘旆,前军;殿,后军’,本《左氏》也。所以名旆者,以其载旆也。”旆本旌旗之旒,旌旗之有旒(飘带)者曰旆。互详昭十三年《传》“建而不旆”《注》。刘说是,杜《注》以旆为大旗,误。((p 0461)(05280309))

“自古以来”(zì gǔ yǐ lái)应该就是出自这里的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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