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乌克兰华人华商情况管窥（上） -- 梦秋

这一篇实际上不是华人华商的情况管窥了。

这是我对乌克兰政治经济局面的一些简单总结和评论，算是为我这连续九篇的报道画上一个句号。

非常感谢大家献花和推荐，也感谢那些有不同想法和意见并提出来的河友。能和你们平和地交流，是一种非常愉快的体验。我希望我所呈现的这些信息有助于大家正确理解这个国家的情况。如果大家可以接受我的这种帖子，以后出国采访，我将尽力呈现更多的内容。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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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的经济确实很糟糕，用民不聊生来形容，应该大致差不离。我在基辅遇到过很多直接找我要钱的当地人。不过当地物价便宜，吃喝应该不是问题，生活质量倒真是差了一点。去年打仗之后，俄方供应乌方的天然气大幅度减少，导致基辅很多居民小区在夏秋有两个多月没热水供应。

基辅的基础设施建设很糟糕。简单一点，水电气全部是苏联时代留下来的，修修补补到今天。到这个城市去看一下，哪个路政设施建设上留下了五角星，就一定是苏联遗产。我看到道路旁的铁栏杆，路灯的灯座、地铁里的壁灯上面都有五角星。基辅周边的道路并不好，破旧，但是还没有破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当地的华人跟我讨论过轮胎应该用多少胎压的问题。如果胎压不对，高速公路上跑的时候，容易爆胎，因为路太烂。

不过好路是很容易发现的，只有一条，就是从基辅市中心到亚努科维奇别墅的公路。

克拉玛托尔斯克的情况更加让人绝望。这座城市的新城区几乎被森林覆盖了，到处都是树，破烂的道路，建筑陈旧得无以复加。老城区的建筑也是如此，不同之处是老城区没有种多少树。

乌克兰政府穷得叮当响，没有钱投入基建当中。欧盟后来在这个问题上帮了不少忙。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4公里地铁，应该用的就是欧盟的钱。前两天的相关信息是，新的一笔钱到位，准备建一条高速。中水电又想去竞标。

中国商人在那边的表现比较平静。过去的那个十年里可能有十余万中国人居住在乌克兰各地，经商或者留学。主要聚居地是基辅、哈尔科夫和敖德萨。我没有去哈尔科夫和敖德萨，只是听说敖德萨那边的华人很乱，经常出一些绑架讹诈和恶性杀人事件。经济下行之后，走了不少人，应该相对平静一些了。

中国在俄乌争端当中采取了较为理性的态度。俄罗斯既然动手了，靠一张嘴去反对是没有用的，应该在不损害自己国家利益的前提下用实际的措施去支持乌克兰，使之至少免于崩溃。事实上危机以来中国和乌克兰的经贸合作有所加强。具体的数据我就懒得去查了。去年到今年，中国从乌克兰进口的玉米大幅增加就是一个例子。乌方在基础工业上还有一些可以出售的剩余价值，如上文说到的直升机发动机就是一例。另外我们在大型运输机和燃气轮机方面和乌克兰合作已经很久了。乌方并保证不会中断向中国出口“野牛”气垫船——我对此有点怀疑。“野牛”是在克里米亚费奥多西亚生产的，乌方不太可能在尼古拉耶夫造船厂复制生产线。这个还要看着办。

乌克兰非常需要中国的投资。官方的态度很明显。但是在法律的投资过程相当复杂。仅仅以签证为例，乌克兰驻华使领馆还不能直接给予中国公民工作签证。需要先让中国公民以商务签证的方式到达基辅，拿到必要的文件后回国在乌驻华使领馆办理工作签证。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国家虽然在心理上已经准备接受外资，但是在各个程序上还需要做出深入的改革才能够理顺各个环节。

乌克兰腐败的程度减轻，应该是一个事实。不过目前无法判断是不是会回潮。

乌克兰的外交当然还是一塌糊涂。不过他们已经从去年盲目要求加入欧盟当中清醒了一些。去年10月基辅街头民族主义情绪表现得极为严重，今年色彩没那么浓烈了。内政上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改革的迹象。但是在修宪问题上争执严重。今年年初的明斯克停火协议是波罗申科在受到西方和俄罗斯的强烈压力之下签署的，整个过程犹如当年的慕尼黑阴谋。第二次明斯克停火协议的重要内容之一是乌克兰需要修改宪法，以赋予东部二州特殊地位。作为总统，波罗申科无权对外承诺乌克兰需要修宪。明斯克停火协议当中的这个修宪条纹的合法性因此受到质疑。

从9月份的情况判断，修宪一读已经通过，二读通过的把握比较小。修宪不需要三读，所以会有一场激烈的斗争。实际上在一读之前，右翼分子抗议已经造成了人员死亡。

乌克兰政局派别林立。政治巨头大致上有几批。占主导力量的是波罗申科为首的波罗申科集团。波罗申科的政治倾向是亲美欧但是更加倾向于欧洲。中央拉达第二大党派是总理亚采纽克和国防与安全委员会秘书长图尔奇诺夫的人民阵线，立场则非常亲美。总理内阁当中的财政部长娜塔莉·亚列西科为美国公民（现已经获得乌克兰国籍）。据乌克兰记者科瓦利向我说，美国驻乌克兰大使大约每隔两周就要和亚采纽克见面。据称波罗申科在亚采纽克内阁内安插一名格鲁吉亚公民以及一名立陶宛公民出任卫生部长以及经济发展和贸易部长，是为了平衡亚采纽克派系。在今年任命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担任乌克兰领土面积最大州敖德萨州州长亦出于这种平衡考虑。萨卡什维利自然而然受到当地官僚的抵制。

另外一名在乌克兰政局当中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是图尔奇诺夫。图尔奇诺夫虽然与亚采纽克同处一个党派，态度却相当骑墙，介于亚采纽克和波罗申科之间。影响力在逐渐上升的政客是乌克兰激进党主席里亚什科（Oleh Lyashko）以及自助联盟的党首安德烈·萨多维耶（Andriy Sadovyi，现任利沃夫市市长）。自助联盟属于右翼阵营，政治观点极端反俄，目前与亚采纽克的人民阵线存在政治联盟关系。激进党也属于极端反俄派，里亚什科曾经是季莫申科政治集团的人。在2014年“广场革命”之后，里亚什科曾经组织过民兵武装参加东部战争。在乌克兰政局有着传统影响力的季莫申科目前影响力已经大不如从前。目前季莫申科的祖国党为中央拉达的第六大（或者第七大，根据分化组合而定）党派。

原来执政党地区党在亚努科维奇倒台之后基本上已经停止活动。但是地区党成员作为独立政客参选，在议会里还保持一定的影响力，组成的反对党集团是议会第三大政党。

目前，乌克兰中央拉达里，波罗申科集团、亚采纽克为首的人民阵线、自主联盟的萨多维耶和祖国党的季莫申科组成执政联盟。反对党集团与激进党同为反对党，立场却截然相反。

乌克兰共产党原来在国家政治当中有重要影响。橙色革命后影响力减弱。2014年动乱，乌共的态度过于亲俄，遭到乌各派的清算。乌检察院起诉乌共支持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并要求解散乌共。目前乌共在中央拉达已无议员。明天（10月25日）乌克兰地方选举即将展开，乌共以“左翼反对派集团”的名义参加选举。

美国在乌克兰政治当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影响力。美国驻乌克兰大使乔弗利·皮亚特在2013年10月到任，随后即发生针对亚努科维奇的“广场革命”。目前，除了与亚采纽克保持紧密联系之外，皮亚特还向中央拉达保持强大的压力。美国在乌克兰的政策是促使第二次《明斯克停火协议》的各项条款得以实施贯彻，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促进以“分权”为具体特征的乌克兰宪法修正案得以通过。

欧盟对于乌克兰的新宪法也怀有同样热情。在宪法修正案制订完成后，波罗申科专门携带宪法草案访问德国和布鲁塞尔，以获得默克尔和欧盟对新宪法的认可。

但是在俄罗斯看来，乌克兰新宪法只是玩弄“文字游戏”，并未赋予第二次《明斯克停火协议》当中规定的东部二州地位。不过，这两个月来，俄罗斯和东部武装的态度似乎又有所软化。

我自己的感觉就是，基辅被西部的右翼民族主义分子给绑架了，被迫做出一些外界看起来很蠢的事情。例如我在前几天的帖子里写过，乌克兰9月份禁止俄罗斯的两个主要航空公司飞越本国领空。俄罗斯立刻予以类似的报复措施。前几天刚刚看到，乌克兰部分官员又在请求俄罗斯对乌航开放领空了。

一句话说的，叫做no zuo no die。

波罗申科这种政客算是比较理智和清醒的，但是缺乏通盘战略考虑。他是一个商人，在前几任乌克兰政府当中也算是游刃有余，各方可以接受。不过他的商人治国理念显然不合适这个处于危机当中的国家。

乌克兰现在没有本钱，波罗申科能做什么生意呢？

这个国家还有漫长的正常化道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