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惊心之旅:我在朝鲜的三天三夜(完整版) -- 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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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惊心之旅:我在朝鲜的三天三夜 (大结局)

一置身万景台金日成故居那巨型花园似的内部环境中,顿时让人感觉眼前一亮!只见里面古柏参天,幽静肃穆,尤其是视野极为开阔的草地翠绿逼人,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视线所及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地均明显地进行了精心的修剪,一眼看上去非常齐整、自然,在绝美的草木绿色风景中透着一种神秘的静谧。

行走其间,情不自禁地便被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所影响。同时,更是感同身受朝鲜兄弟姐妹们那一脸的严肃和激动,间杂其间的中国人也都不再大声喧哗,大伙儿都默默地随着人流,一起走向了朝鲜人民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地……

大约往前走了两三百米,此前一直闷不作声的焦国梁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没前没后地说道:“要是咱们的志愿军烈士,也能有这样一个环境……”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顾自低下头去,闷着继续往前走。

我和一旁的林洪杰异样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掉转视线,继续随着人流默默地向前走去,也不再说话了。

不知不觉,那万绿丛中的一组呈品字形排列的房舍已经悄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从左边走近一看,只见用草梗做成的篱笆围栏中,对称性地坐落着两间三开门的土房,房顶用芦苇般的草梗扎成,整体呈现灰色,而所有支撑的大圆木则呈黑色,门被漆成了白色,至于全部的墙壁则呈现自然的泥黄色。一眼看去,只觉简明、干净,色泽搭配比较自然。

这两间主要房舍顶头的中间地带,还有着一间全部用草梗包裹而成的小草房,虽小巧,但整洁舒适。

除此之外,篱笆外还种了很多开得正鲜艳无比的花卉,篱笆上还爬了一些绿色的藤蔓植物,整体意境比较素雅,颇有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世外桃源般的超然感觉。

我们这一团队在木围栏的门外大约等了五六分钟,待一群满面兴奋、激动和景仰的朝鲜工人出来后,我们便随着李银珠小姐和我们的中方导游林洪杰先生鱼贯而入。

我们先参观了左边的房舍,房舍前有一道石头砌成的、大约一米来宽的房基,但那是不允许跨上的,我们只能隔着房基远远地遥看房屋内的阵列。只见左边房内摆放着一些犁、锹、铧等农用器具,李银珠小姐介绍说,这里以前是一片地主的坟地。金日成同志1912年4月15日在万景台的一个贫农家庭出生后,因家庭贫寒无处栖身,其父最终只得在此处一守墓人那里借了一间房,供全家人安身。

参观完左边的房舍后,我们又来到了背后右边的房舍,房里摆设的东西不多,醒目的是,墙上挂着一长排大幅照片,金日成的相片居中,其父母、叔伯兄弟的画像和照片分列两边。

李银珠小姐介绍说,金日成同志,是为朝鲜革命和世界革命建树了丰功伟绩的思想理论家和军事战略家,他的家庭是从朝鲜人民近代革命运动初期,就开始世代为祖国的独立和人民的自由、解放和劳动阶级的神圣革命伟业,带头战斗的最爱国的革命家庭。他的妻子金正淑同志,是在金日成同志的领导下,为祖国的光复、人民的自由与幸福献出了一生的共产主义革命战士;父亲金亨稷,是反日民族解放运动的领导者,是推动朝鲜的民族主义转向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驱;母亲康盘石、叔叔金亨权、兄弟金哲柱和妻弟金基俊、金基松,也都是为祖国奉献了一生的革命战士……

听完李银珠小姐满含崇敬和爱戴的讲述后,我们这一团队的参观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我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大半后,另一群朝鲜的男女军人已迫不及待地列队而入,那种眼神和表情我依稀觉得有几份熟悉,眼前情不自禁地闪回了些在我们在国内观看的几部历史记录片中的片段镜头。

出了篱笆门后,林洪杰先生示意我们可以拍拍照,并四下活动一下,我们便一一地倚在篱笆门边,拍照留念。

随后我们一众人便四散去,有寻卫生间去的,有围着这品字型房舍转圈的,有找朝鲜男女军人、少先队员合影留念的,而我和焦国梁则被离这儿不远的一处人头簇集地吸引了过去。然而待我们走过去一看,才意外地发觉被众人围着的,是一口水井!

我和焦国梁对视了一眼,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这里是朝鲜人民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地,那么,圣地的井自然是圣井,而圣井里的水,自然是就是圣水了。所以,难怪无论是来此朝圣的朝鲜人,还是来此一游的中国人,都争相舀水一尝,希望沾着福气贵气、并获得圣父圣灵的保佑了。

在一旁看一众人都喝得滋滋有味兴满意得,我和焦国梁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双双走上前去,也一人勺了一瓢仰头咕咕喝之。

水很凉,在7月的伏天里喝着很舒服,细细一咋摸,还依稀觉得出了一丝甜意。

嗯,不错!也许是很少受到污染的缘故,这“圣井”里的“圣水”非常清冽可口,如果划到矿泉水的行列,也完全算得上优质矿泉水。

正在这时,我们的中方导游林洪杰先生刚好路过这里,他笑咪咪地看了正喝得兴高采烈的我俩一眼,然后冲我俩招了招手。

我和焦国梁只好顺势放下了手中的水瓢,然后准备向他靠拢。但我们当时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手中的水瓢刚一放下,便立即被两个久候在一边朝鲜人接了过去!

我和焦国梁相视一笑,便随即走到林洪杰的身边。

林洪杰笑着问我:“清贫,你觉得好喝吗?”

我由衷地点头道:“好喝!”

没想到林洪杰突然诡异地一笑,然后附下身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你可别忘了,这里以前可是一片坟地……”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我顿感肚里的胃液一阵一阵地往上翻涌,几乎当场就要喷薄而出了!

看见了我的窘态,林洪杰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一边焦国梁则显得有几分莫明其妙。

参观完万景台金日成故居,不知怎地,天忽然阴沉了下来。待我们全部旅游大巴后,天就开始下起雨来,整个城市随即陷入一片烟雨凄迷之中。

我一个人斜靠着车窗,看窗外的雨细密、温柔地下着,天空是灰蒙蒙的,而盘旋缠绕着整座城市的大同江上,已是水气迷漫飘乎,沿岸水势浩瀚渺远,连接天际,水天一色。让人奇怪的是,整条江上看不见轮船也看不见渔船,江面非常开阔空旷,尤其是在雨中,看上去显得格外天地苍茫。

对此,林洪杰说的解释是:朝鲜人很少捕鱼,也很少吃鱼。

旅游大巴在大约40分钟后,冒着蒙蒙细雨回到了我们居住的羊角岛宾馆。全体人员下车后,开始兵分两路,其中参加三天两夜游的人即准备返程回国,而我们这一众多半天一夜的人则在稍事休息后,将换乘另一辆中巴,前往朝鲜的旅游胜地------妙香山。

不想,由于天气突然的变化,我当兵时身受重伤后的后遗症发作了。临上车前,只觉得脊椎一阵阵酸痛、发麻、发紧,并伴随着一阵阵痛彻心肺的痉挛,接着开始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只想往地上躺去,有片刻的感觉几欲死去。

一边的焦国梁见势不妙,连忙把我从大巴边背到了羊角宾馆大厅一侧的沙发上。随后赶过来的李银珠小姐看见我脸色苍白,面如死灰,关切地问:“清贫先生,不要紧吧?要不要送医院?”

我努力地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强忍着心慌心悸的感觉说:“没事的,老毛病了,稍微躺一会儿就会好的。”

李银珠小姐不放心,继续陪着站了一会儿,还径去宾馆前台为我要来了一杯开水。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李银珠小姐看我脸色果然好转了些,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和焦国梁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带车径去妙香山了。

我在沙发上又继续躺了七八分钟,自觉慢慢恢复了过来,才开始由焦国梁扶着,回到了我们居住的18楼。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昏睡,而焦国梁则时进时出。据他说他在这期间,已一个人把一楼及地下室里的所有商店都逛了个遍,还顺便在羊角岛宾馆的附近转了个圈。

于是,最终我和焦国梁两人都没有去成妙香山。关于这一段缺损的旅游记录,我想引用朋友于洪泉发到我信箱里的一篇文稿中的两段内容,聊为补遗。

在他那篇题名为《走近神秘的朝鲜》的文章中,他写道:“妙香山距平壤也是160多公里,车程也是2个多小时。这里本身是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但却没有机会看,因为规定是不许去爬山的。那大老远的来干什么?回答是安排参观金日成与金正日为了保存各个国家送给他们的礼品,而专门兴建的大型收藏馆友谊馆。博物馆的规模很大,分别建立,相距大约有500米,其实就是两座巨大无比的地下宫殿(掩体),耗资巨大。

“导游说:伟大领袖金日成主席和敬爱的领导者金正日将军没有自己去享用这些赠品,而是把他们捐献给了国家和人民,这话挺逗,就连美帝国主义都知道国礼除了鲜花外一律属于国家这样的规矩。导游介绍说,这2座纪念馆,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建成,体现了朝鲜人民对伟大领袖的无比热爱,我相信这两座面积庞大,恒温恒湿,进去要穿鞋套的建筑(不是一般的建筑呀,是在山涧中挖出的巨大掩体,是座地下宫殿),一定花了不少钱,至于能核算成多少粮食,不得而知。我们几乎都在感慨:朝鲜是积攒几年就砸吧一个巨大工程,而且都是世界顶级的,什么凯旋门、大铜像、主体思想纪念塔,火车站月台都是世界最大的,五一体育场可以装15万人,直到今天还是亚洲最大的,就连市中心113层巨大的金字塔般的建筑87年建立时也是全世界最高的(只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建完,成了巨大的烂尾楼顶尖的单薄吊车已经伫立了10余年了),这么多巨大工程多是不收门票的,丝毫没有投入产出的概念……”

这篇文章就引用到这里(关于他文章的全文,已收录在我的魔幻星空工作室http://chenqingpin.tougao.com),下面继续我自己本文的内容。

大约4点半的时候,送团回国的林洪杰导游回来了,听说我身体稍有不适,就径直来到了我的房间。

我自是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随后,我、焦国梁、林洪杰三人,一直坐在房间里喝茶聊天,直至晚饭时间到、李银珠小姐打来催促电话为止。

晚餐依旧在一楼的大餐厅里进行。由于先前的团员去了一多半,我们这一桌显得冷清了许多,但大厅里依然被咱们的中国人坐得满满当当的。林洪杰先生介绍说,今晚前又来了两千多中国人,他们吃完后就会如我们的第一天第一夜一样,去看阿里郎大型团体操文艺表演。

吃饭间,我抬眼看去,只见好几百人的大厅里十分热闹,虽说比不上国内,但有好几桌上的人仍在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而且,看来要不是有中方导游的制止,几个壮实的中国人都差点要甩开膀子划上几老拳了。

我和焦国梁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无言地摇了摇头,然后各自闷头把面前的饭菜吃完了。

往餐厅外走时,恰好又碰上一身民族丽装的金英美带着几个人往里走。看见我俩后,金英美嫣然一笑,问,“吃饱了吗?”

我连忙微笑着回应道:“当然吃饱了,我怎么会让自己饿着。”

就在金英美要和我俩交错而过时,焦国梁突然在背地里捅了我一下,我先是一愣,继而惊醒了过来,于是连忙回头喊了一句:“金导!”

金英美闻言停止了脚步,回过身来,用她那极好看的大眼睛含着笑意看着我,似乎在问:“有什么事?”

我的脸微微红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说:“金导,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是我俩在朝鲜的最后一晚。我想……请你一起,待一会儿到楼上的旋转餐厅里坐一坐,可以吗?”

金英美犹豫了一下,转过视线想了想,随即回过头爽快地对我俩说:“好的,就今晚九点吧。不过,我想带一位女伴来,不知你们同意不同意?”

闻言我和焦国梁相视一笑,心想:求之不得!

回到房间,焦国梁看着我下巴上那密密麻麻显示着生命力旺盛的胡子茬,笑着说:“你该刮刮胡子了。”

我连忙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口里一连迭地说:“是是是。”

没想到拿出我的电动剃须刀后,却意外地发现已经没有电了;而更糟糕的是,整个房间里居然没有合适的插座!所有的电源插口全是三孔的,两极的电动剃须刀根本无法插入!

最后,百般无奈的我灵机一动,干脆打开门走到走廊间仔细寻找。结果,居然天遂人愿地很快就在电梯口找到了一个两孔的插座(估计是服务员打扫卫生时取电用的)!我随即兴奋地把电动剃须刀插了进去,红亮随即亮了,表示有电。没想到的是,待我欣慰地站起身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剃须刀插在电梯口一侧,显得十分突兀和惹眼。

好在我们那一同来的中国人已走了大半,我们这一层楼上居住的人并不多,一小时后,我从房间来到电梯一看,剃须刀还在,而且红灯依然亮着。

但当时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充电了整整一个小时,里面却仍然没有贮蓄多少电能!刮胡子时只转了几下,就又没电了。

我打电话问林洪杰,他只回答了四个字:“电压不够。”

  胡子最终也没有剃成,开始还颇有些不甘心,后来想想也是天意,只得作罢。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左右了,离我们约会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和焦国梁二人彼此看了看时间,不约而同地都提出了心中不谋而合的想法:下楼去,买点什么礼物。

  我心想,不管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不管所买的礼物会不会被看重,不管最终自己会不会被对方所记忆,但这人际交往最起码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于是,我和焦国梁双双乘电梯下到一楼,来到了一楼那间最大的商品销售店。里面的灯光比较明亮,但顾客很少,除我俩外,大约只有三四个中国人在里面闲逛(绝大部分的中国人都去看阿里郎大型团体操表演了)。其中女营业员倒有四五个,全部穿着素白色的民族服装,胸前还各自别着一个工作牌。

  看见我俩进来后,一个大约是柜长模样的女营业员微笑着迎了出来,并略略弯了弯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欢迎光临!欢迎选购!”

  我和焦国梁也忙不迭地双手合什,口里胡乱回应道:“谢谢,谢谢,高马四米大!”说完,转头一回味,心想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完全不怎么搭边嘛。

  店里的商品看上去比较丰富,算得上琳琅满目,大到时装电器,小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但整体感觉(相对而言),商品较高档,其中日本产品占了相当比例,尤以化妆品和家用电器为多。其中所有的商品均标明了朝币价,而乘以4,便是人民币的价格。

  我和焦国梁先选了一盒标价为55朝币的日本资生堂的美白霜,折合人民币220元;然后又选了一盒标价25朝币的日本丽花丝宝的护肤霜,折合人民币100元整。

  因为这里没有包装服务,我和焦国梁便只得直接拿着这两盒美容品回到了房间。在房间里大约又呆了5分钟,觉得有几分无聊,转念一想反正没啥事,便决定拿上礼物先上旋转餐厅里去,边吃边聊边坐边等。

  没有想到,这次乘电梯上顶楼居然出乎意料地麻烦!

  我俩在昏暗的照明下,在18楼电梯口按上来了一部电梯,进去一看,上面标明只到43层。我和焦国梁均想,那就先到43层吧,再往上爬5层也无所谓。于是,很快地,我们的电梯便在43楼停了下来。但当时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电梯在43楼打开门后,迎接我俩的,居然是一团漆黑!

  犹犹豫豫地出了电梯,不想电梯门随即就在身后关上了,而仅有的一点光源也被就此隔断。随后,我俩在一片漆黑中面面相觑,却完全看不到对方的一丝身影。

  在黑暗中足足愣了大约两分钟,待眼睛稍稍有些适应后,才透过两侧的楼道窗户,看见窗外的零零星星的灯光和星光。我俩瞎摸了几下找到了对方,然后互相扶持着,沿墙壁左右又瞎摸了大约有六七分钟时间之久,却怎么也找不到上楼梯间的入口!

  最后,我俩没有办法,只得把所有的电梯都揿亮,然后乘一架好不容易上来的电梯回到了18楼。再按上来另一部电梯,进去一看,里面标明到46楼。心想这回该差不多了吧,但这回的结果却更让人惊慌和哑然失笑――因为,电梯在46层打开门后,迎接我们的,更为匪夷所思,居然是一堵已经砌实和封死了的红砖墙!

  我俩无奈,只得干脆下到了一楼,找一楼前台的服务员问明了情况。原来宾馆里的六部电梯中,只有两部可直达顶楼旋转电梯,而当晚则只有2号电梯可直达!

  原来如此!

  看时间已差不多,我俩慌不迭地间明了2号电梯的方位,然后径乘2号电梯上了48楼的最高层。

  这一回门打开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只见旋转餐厅里灯火通明(相对而言,和我们国内说这四个字的含意略有不同),空间悠长开阔,让人眼前情不自禁地一亮。

  里面所有的摆设,整体基调以白色为主,椅子是白色的,桌上还铺着洁白的餐巾布,每一桌上都摆着一个透明的长颈玻璃瓶,瓶里面都无一例外地插着一朵白玫瑰。

  视线所及,长长的旋转餐厅里显得非常空荡,除我俩外,只有一对野鸳鸯般的中国中年男女,躲在一隅旁若无人地抵头抚手,情意绵绵,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压抑了的笑声。

  我和焦国梁看时间还有几分钟,便直接到吧台前沿,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吧台里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红白酒,和各种各样的酒具、餐具,两侧各摆放着一株枝繁叶茂的盆景树;而里面,则只有两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女服务员。两人均穿着宽领白色裙装,外套一件大红色的马夹,胸前还醒目地别着工作牌和她们的领袖像章。

  主动招呼我俩的,是其中长得漂亮点的那个,她笑容很可爱,汉语知道的不多,但已经掌握的却说得比较标准,咬字还算比较清晰。她用汉语问我俩:“需要点什么?”

  我伸出两个手指头说:“两杯咖啡。”

  她则很快地伸出三个手指头,接着又比划了一个“六”字,口里用汉语说:“36块。”

  在余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艰难地交谈了几句,没有想到对方对我们的好奇还犹胜过我们对她们的好奇。

  我俩没问出她什么,她倒是反问了我们不少杂七杂八的问题,如:今年多大了?干什么的?结婚了没有?喜欢朝鲜吗?……等等。

  很难得的是,对方居然还懂几句英语,当我说“You are beautiful”时,对方笑魇如花,口里只说:“谢谢,谢谢!”

  当我俩提出合影后,小姑娘一点也没有忸怩就答应了,而且在真正合影期间,其表情、动作都显得非常自然大方。

  轮到我和她合影时,由于靠得很近,我差一点儿就有了顺便搂住对方的冲动。但偶到底是受过传统教育的中国良民,手指微微颤动了两下,胳膊肘稍微往外拐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造次,保持了清贫先生一直以来的良好形象。

  不知不觉中,十分钟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低头看了看时间,九点差10秒,再顺便往左一看,果然正好看见一身民族丽装的金英美,正领着一个也是一身民族丽装的朝鲜姑娘,袅袅而来……

  招呼金英美二人在离吧台不远处的一张桌前坐下,我顺便看了看时间,发现刚好九点钟整,几乎是分秒不差。我笑着看了焦国梁一眼,口里说:“真准时!”

  双方分列两边坐下后,金英美首先向我们介绍她的朋友:“孙佑珍,我旅游学校的同学,也在这里带团。”

  我和焦国梁连忙站了起来,一一和孙佑珍握了手,孙佑珍穿一套浅紫色的朝鲜民族服装,肤色白皙,容貌清秀,和穿一套素白镶边民族服装的金英美坐在一起,真是一时瑜亮,相映增辉,令我俩大感赏心悦目。

  金英美接着向孙佑珍介绍了和我焦国梁:“清贫先生,国梁先生。”我俩忙又面对孙佑珍微笑颔首。

  寒暄了一番后,刚才那个和我们合影留念的漂亮女服务员,拿着菜单神情略有些异样地看了她的女同胞们一眼,然后转头面对我和焦国梁,说:“你们需要点什么?”

  我忙接到菜单薄,随即转递向金英美,说:“你们看看吧?”

  金英美掉头看了看旁边的孙佑珍一眼,伸手推拒道:“什么都行,我们不挑的。”

  见她坚持这么说,我只好开始自作主张了,“那……咖啡?”金英美点了点头,我又说:“冰淇淋?”金英美又和孙佑珍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于是我点了四杯哥伦比亚咖啡,外加两杯加冰伏特加酒,以及两份冰淇淋。除此之外,我还点了一碟牛肉干,一碟开心果,一碟冰糖核桃仁,还有一份炸薯条。点完后,我想了想,又回头边把菜单薄递给那女服务员,边看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说:“再加两份冰淇淋,送给你和你的同事。”

  没想到那美丽的女服务再一次笑魇如花,却冲我轻轻摆了摆手予以婉拒,然后回头飘然而去。

  在等待期间,我们又随意说了几句话,接着,我从桌子底下的一个小提袋里取出了那两份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将资生堂美白霜递给了金英美,然后将丽花丝宝护肤霜递给了孙佑珍。

  金英美客客气气地推辞了几下,因抵不过我俩的一再坚持,最终只得不好意思地接受了下来。只见她把礼物收下后,翻来覆去地把包装盒上的日文、英文字看了半天,然后疑疑惑惑地问出了一个让我和焦国梁都大感意外和跌镜的问题:“这是……洗头膏吗?”(关于这一细节,在本文写作前,本人曾先行写过一个标题叫《在朝鲜与导游的两次惊异对答》的贴子,里面提到过这一情形。)

  我和焦国梁惊异地对视一眼,然后还是由我解释道:“不,这不是洗头膏,是滋养肌肤用的美白霜。你拿回去早晚挑一点均匀地擦在脸上,就会使你的皮肤变得又白又嫩。”

  说完,我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看金英美脸上那早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肌肤,不由暗暗心想,她还有护肤的必要吗?

  但礼品已经送出去了,怎么用和用不用就由不得我们了。

  和金英美说完,我又面对同样拿着化妆品疑惑不解的孙佑珍,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右脸颊,然后解释道:“你的也一样,滋养皮肤用的。”

  正在这里,我们点的东西一一上桌,面对四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焦国梁自告奋勇地向两位朝鲜美眉示范道:“来,先端起来,闻闻原汁原味的咖啡味道,再……这么轻轻地喝上一小口,接下来……像我这样,加奶……加糖……搅拌,嗯,你们再尝一尝,觉得怎么样?”

  两位朝鲜美眉端起来细细一品,果然,先前因喝原味咖啡而皱起的眉头轻轻舒展了,金英美在又喝了一口后放下了,冲焦国梁笑了笑,说:“嗯,真的很好喝!”

  见状,我忙说道:“哎,咖啡慢慢喝,冰淇淋要先吃。不然,待一会儿化了就不好吃了。”

  接着,你们四人边吃边聊。

  金英美和孙佑珍各自讲述了自己的一些情况,包括自己的家庭构成和读书及实习导游的一些难忘的经历。因为种种不便,在此恕不详述。期间,我俩由衷地感觉她们对自己的家人和国家都充满了热爱,让人不由大为感动和深受感染。说完她们自己,她们又分别热情地向我及焦国梁的一些情况。

  我说:“我以前是一名军人。”

  金英美好奇地问:“那你怎么……由武转文了呢?”

  我说:像我们这种听着军号长大的孩子,自然而然地就有着一种深深的军营情结。其传统的出路只有两条,即:先考军校, 如果考不上,也就不用多说地自动去当兵。在我所处的那个大家族里,比如说我,比如说我弟弟,比如说我那众多的堂弟、表哥。除身体的原因实在无法成行外,几乎都无一例外地走上了这两条道路。

  我说:我从小最想当的其实是飞行员,我那时非常喜欢一部以描述抗美援朝期间、中国年轻的飞行兵、在空中与美军英勇搏杀的故事影片――《长空雄鹰》。我至今都一直记得那里面有个非常厉害的“9号”(估计是以王海为原型的),让我一直非常崇拜。后来,1984年,机会来了,我在那一年非常积极和非常投入地,参加了我们那里的一次规模空前的招飞活动。由于自己学习成绩的优异及身体自幼锻炼而来的强健,我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成为我们当地初选上的仅仅5名候选人中的一个。可惜,在第二次复检扩瞳时,不幸查出了我的眼睛内有隐疾,高空作业时容易出现问题……

  说到这里,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什么样的痛苦,都赶不上理想幻灭的痛苦,后来……”在金英美的微笑鼓励下,我喝了一口伏特加酒,然后继续说道:“后来,我因种种原因没有考上军校,随后就自动去当了一名坦克兵。不想当坦克兵没多久,就开始风闻我所在的部队要上前线打仗。于是,觉悟不怎么高的母亲,硬是用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诸般绝技,最终逼使一生正派的父亲做了他一生中的又一件违心事――在部队找关系,跨省跨兵种地,把我由坦克兵换成了武警,然后把我送到湖北的沙洋劳改农场,看犯人。

  母亲以为,这下我的危险系数就该大大降低了吧,没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1991年,我24岁的本命年,也是我灾难深重的一年。

  那一年春节刚过,我刚探完亲从家乡重返部队,没想到在随后的一次追捕任务中,因积伤手脚无力,在与一个杀人犯的近身搏斗中不幸落败,被那家伙一个过背摔,将我摔下了一个12米高的小山包。我虽然被沿途的小灌木丛和突出的石块拦阻缓冲了一下,但仍然重重地摔在山腰一个平缓地的石头堆上,结果摔伤了后脊椎和颈椎,当场昏死过去……

  等我清醒过来已是三天四夜后的一个黄昏,然而还未等我从“捡了一条命”的惊喜中平静下来,我就惊恐万分地发现――我胸以下失去了知觉!

  天啦!我TMD竟然截瘫了!!

  顿时,悲观绝望一起向我涌来,在开始的前几天我完全失去了理智。虽然我劝别人也是一套又一套的,但一旦真的轮到不幸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时,我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把领导送过来的花篮和诸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样的书籍通通扔了出去,在号啕痛哭中拒不接受自认为无望的治疗,完全不管我这个大中尉指导员的师道尊严,在一众弟兄们面前丢尽了颜面。

  后来,在勉强接受治疗三个月后,我那瘫痪的躯体毫无起色。尤其祸不单行的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骗来的一个空军小MM,在与我的一个主治医生长谈了一个小时后,无言而果断地扬长而去,完全无视我那可怜的、眼巴巴的目光,从此再也没有回头。

  空军小MM的无情,让我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生活勇气的我,彻底绝望了。我心想,毫无疑问,这自然就意味着肯定是没戏了,否则,若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那空军小MM也不会这么快就决然而去……可怜啊!偶才24岁呀,风华正茂的一个小处男,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捱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而且,父母养育了我多年,还没有机会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难道就这样下去、把他们的后半辈子都拖累了吗?

  不!那一夜,我用颤抖的笔在一张白纸上写道:“爸、妈,不孝儿死后,你们哭两声就算了,千万别太伤心……”

  那一夜星光灿烂,整个城市都在沉睡,就在那满天星光的辉映下,一个瘦弱的躯体,正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艰难地挪动着……从我的病床到11楼的栏杆处,一共有三米远左右的距离,然而我却整整爬了半个多小时。等我好不容易爬到阳台的栏杆处,正准备往下翻时,却被几个吃饱了没事干、半夜三更还在看星星装哲学家的病友发现了。在那寂静的深夜里,随着一声年轻女性尖利的呼叫,偶那策划已久的、自绝于人民的跳楼计划,便彻底宣告失败了……

  此后,这一闹剧又先后上演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中途被人发现,然后在泪流满面中,被人拖着、拽着、抬着回来了。

  转机出现在大约半年以后,我在又一次无意识的挣扎中,突然感觉到下身产生了一丝针扎般的痛感!那一刻的狂喜,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疼痛,生命的亲兄弟,您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恢复期比瘫痪期还要难熬百倍,特别是那有知觉和没知觉交界的地方,常常是又麻又痒,因为上着夹板,却又无法去挠挠……唉,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不说也罢!

  又半年后,偶才终于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医生说:归功于部队全力以赴的治疗,此前锻炼得无比强健的身体,和我那越来越坚强的意志和信念,还有……几分奇迹。

  出院前夕,偶满怀感激和深情地、羞人答答地,向特级护理偶长达一年有余的小护士,表达了偶的爱慕和依恋之情,结果惨遭无情的拒绝。偶最终只能羞惭万分地掩面而去……

  后来有战友安慰偶说:“算了,别伤心了!人家早把你看够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了……”(TMD这是安慰吗??)

  回到部队后,我的身体出现了严重抗药的后遗症,一生病便不得不加到常人一到数倍的药剂量(这后遗症若干年后,还在朝鲜直接导致我没有去成妙香山)。所以,我便从战斗一线转到了政治处,差不多成了一个文职干部了。

  那时,已是1992年的六七月份。此前,一位一直表示要到医院看望我的某单位的副总,在听到我终于出院的消息后,立即驱车赶到部队,面对正骨瘦如柴着的我,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一边瞄着我腰上配着的77新式手枪,一边平静地对我说:“到我们那里去吧,我们求贤若渴……”

  于是,在一番波折以后,1992年8月1日,在这个对我而言有着双重纪念意义的日子,我以借调的身份,从此便开始了我在这家单位长达十一年的工作生涯……

  …… ……

  我讲完了,金英美和孙佑珍都惊异地看着我。最后,还是由金英美主动提议:“真不容易!来,为了你的死里逃生、和大难后的加倍福份,以茶代酒,干一杯!”

  …… ……

  我们就这样吃着、喝着、聊着,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我和焦国梁均感慨时间流逝之快,并对即将的分别表示了依依惜别之情。

  金英美也明显感觉到了我们那颇有些伤感的情绪,就笑着说:“和佑珍一样,我们学中文的,都非常渴望能有机会去一趟你们中国呢。银珠就有幸去过一次你们的北京,我们都羡慕死了。”

  我和焦国梁连忙说:“如果有机会来中国,一定要和我们联系啊。”

  金英美笑着回答道:“好的,好的。”

  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我和焦国梁还是很认真地把自己的各种联系方式留给了她们,包括家庭电话、单位电话,手机号码,还有QQ号和电子邮件地址。

  写完后,我不觉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金英美她们到底有没有机会来到中国,而且目前朝鲜和外界不通邮件,不通电话,也不上互联网,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局势不知何时才能改变。

  金英美好奇地看着我的QQ号码和“魔幻星空”四字,问:“这是什么?”

  我耐心地给她介绍什么叫国际互联网,什么叫QQ,什么叫网名,最后说:“以后等你们国家和国际互联网相互链接后,你就可以随时用这个号码查出我在不在网络上。而且,在网上聊天交流,也非常方便和……省钱。”

  金英美似懂非懂地听我解释了一番,又情不自禁地问我:“那你为什么要取这么个……网名呢?”

  我解释道:“因为我非常珍惜我的朋友,喜欢用感恩的心情去生活。而且,我最爱看深黑的夜空,每次当我凝望着它时,我就会想,这宇宙是无穷无尽的,可以容纳任何的事物、任何的变化、任何的可能性。所以每当我为一件人世间的事或物心烦神困的时候,我都会仰望星空,然后告诉自己,这比起宇宙来,只是微不足道、过眼烟云的琐碎事情……”

  说着说着,11点已到,我们四人最后合举手中之杯,相碰祝福:“为了血泪浇灌的中朝友谊地久天长、日久弥新,干杯!!”

  随后,我和焦国梁买单,再一路将两位朝鲜美眉送到16楼她们的房间。然后,握手,道别。

  回到房间,我和焦国梁在黑暗中各自发了会儿愣,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最后终于在疲劳和兴奋的交织中,昏昏睡去。

  我就这样度过了我在朝鲜的第三天第三夜。

  次日被电话叫醒后,我和焦国梁在头昏脑胀中匆匆起床,穿衣洗漱。这是在朝鲜的最后一个清晨,不知怎地,干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我和焦国梁连说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只默默地各自清理着自己的行装。

  早餐依然在一楼那间大餐厅里进行,也许是因为即将分别的缘故吧,大厅内我们这一隅里显得有些一反常态的安静,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外,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

  在默默地喝完两大碗稀饭后,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悄声问坐在一边的林导:“林导,我们带来的那些快餐面、火腿肠怎么办?”

  林导想了想,也悄声附在我耳边说:“送给导游和司机。”

  这时,我很注意地把整个大厅扫视了一遍,却既没有看见金英美,也没有看见孙佑珍,心下不由有几份失落。

  回到房间,我和焦国梁一起,将从国内带过来的面包、快餐面、火腿肠、涪陵榨菜等一大堆几乎未动过的食品饮料,分别打成两个大包,然后带着自己的全部行李,在离愁别绪的气氛中下到了一楼。交完钥匙,我们在大厅一侧的沙发上略作等待,随即便上了那辆三天以来我们一直乘坐着的旅游大巴。

  趁大巴里面的人还不多,我放下自己的行李后,赶紧先拎着一个包跑到车头那黝黑面庞的司机旁边,压低声音说:“这三天辛苦你了,谢谢,高马四米大。这是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那黝黑司机慌忙从座位上站起,略略推拒了下,便在一串“谢谢”声中接了下来。随后,他顾自下车将那礼物包放在了大巴一侧的行李厢内。

  接着,我又将另一包礼物悄悄放在车尾最后一排、那几个一直没什么人常坐的位子上,再下车走到了在车一侧正迎候大家的李银珠小姐身边,小声对她说:“有一点小礼物,在车后座。”

  李银珠小姐闻言,笑着回过头来对我说:“谢谢。”看样子,似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不久,全部团员到齐,大巴随即启动。与此同时,前后左右好几辆大巴也相继启动,近十辆旅游大巴鱼贯地离开了羊角岛宾馆这一风景秀丽、但地理位置十分孤离的地方。

  大约四十分钟后,全部大巴来到了离平壤火车站不远处的一个友谊商店。在平壤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被集体安排的节目是――自由购物。

  该友谊商店面积比较大,临街有一个三四十平方米的空间,是交易的主要场所;往里走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在通道一侧摆满了各种商品;再往里走,便通向了一个更大的商品展示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工艺和手工艺品。

  其东西的买卖流程和我们中国的差不多,但具体步骤却颇有些差异――顾客看中商品后,先由营业员开出一张白条,上面写明商品名称、数量和价格(类似于我们的发票),然后由顾客自行拿到大门一侧,交给一个负责人模样的朝鲜中年妇女查看、收钱、找零、盖章(类似于我们的收银柜台),然后从已盖好的公章中间处撕下半截还给你,由顾客凭这盖有半截公章的半截白条,再返回交易柜台取货。

  我最终看中了一副彩绘绢画,上面用鲜艳的色彩绘有一个手捧鲜花的朝鲜美女,身着艳丽的民族服装,若有所思地站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山岗上。

  该画非常赏心悦目、也非常令人感到亲切,价格也不太贵,折合人民币八十元钱。我毫不犹豫地把它买了下来。

  在营业员包装期间,从里间逛出来的焦国梁正好看见了营业员手中的绢画,就笑着说:“我早看到了,我知道这一幅你一定会买的。它像极某个人,是不是?”

  我俩心照不宣地相视大笑了两声,随即闭口。

  期间,我拿着绢画有意前前后后找了好几次,却既没有看见金英美,也没有看见孙佑珍,倒是和李银珠面对面微笑着相对而过了好几次。

  最后,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林导,终于看出了我的反常,就笑嘻嘻地站了起来,然后径直来到我身边,问:“找金英美呢?”

  我的老脸一红,既不好意思承认,也不好意思否认,就含含糊糊地回答道:“是……的……”

  林导说:“那就别找了,她们是实习导游,不跟我们回新义州了。李银珠会一直把我们送到中朝边境的。”

  我闻言后心里空落落的,颇有些意外的难受,心想,难道连最后一面也无法见上,就此分别了吗?

  上午大约十点钟时,我们全体集合乘车前往平壤火车站。

  进入火车站月台期间,我很奇怪几乎每个朝方导游都把我们送给她们的大包小包随身带着,我心想,难道要随身带到新义州,再随身带回来吗?

  但我最终也没有把这疑惑问出口。

  火车沿来时的路返回,窗外的风景依稀有些熟悉。一路无话,六小时后顺利返回了新义州。接着出站,在出站口换乘我们中方派来的、久候在此的大巴,然后和送出站的李银珠小姐一一握手道别。

  大约四十分钟后,各种交接手续办完,大巴车终于开始缓慢地开动了,“再见!再见!”之声随即响起,良久不绝……

  过鸭绿江,下鸭绿江大桥,大巴车最后停靠在我们出发时的鸭绿江断桥公园门口。

  下车后,站在高楼林立的丹东江边,遥望人烟稀少、房屋简陋的朝鲜对岸,真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分手时,我们和林导握手道别,林导最后说:“我明天还要带团,如果你们今天晚上把照片洗出来,我可以明天替你们捎一部分过去。她们那里很少见到彩照,更谈不上自己拍彩色相片留念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一定!明早我来这里找你!”

  上出租车前,林导笑着说:“来日方长,今晚我得早点休息,就不再聚了。明早见!”

  回到我们先前居住的宾馆,不知为什么,我和焦国梁都若有所失地怏怏打不起精神来。有几分钟的时间我俩都不知该干什么好,都只呆呆地坐在各自的床边,一言不发。

  房间里一片冥静,静得使人恍恍发悸,一阵微风吹过来,拂起窗帘轻轻飘袅……

  也不知最终过了多久,我俩才相对苦笑着站了起来。简单地在楼下一个中餐厅吃了一点东西,便带着已经拍完的4个胶卷,去丹东的大街上找了一家比较大的柯达冲印店。

  我对营业员说:“全部洗6寸,合影按人头,一小时加快!”

  在等待期间,我丹东的朋友匆匆赶了过来,把留在他那里的手机送还给了我们。不想,我们刚打开电源,就听两人的手机此起彼伏地鸣叫起来了――数十条积存的信息正等我们呢!

  朋友问:“玩得开心吗?”

  我们回答:“开心!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聊了几句后,我颇有些“气愤”地说:“谁说在那边缺衣少食了?害我俩白带了那么多沉甸甸的食品饮料!”

  朋友一听,有些赦然,“我也是……几年前去的。”

  取完照片,我俩也无心闲逛,早早便回宾馆睡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自然而然地清醒了过来,看时间已快七点了,便匆匆忙忙地爬了起来。

  洗漱更衣的声音惊醒了还在熟睡的焦国梁,我忙对尚在迷迷糊糊中的他说:“你睡,我送照片去了。”

  赶到鸭绿江断桥公园,发现参加旅行的游人一个也不见,一问,才知已经全部进入隔离区了。我急忙转身过街,正准备继续往里走时,却被一正在值勤的武警拦住了。

  我忙说:“我是84年的武警,我认识你们总队的XX、XXX,我现在有事要进去一下,见见林洪杰导游。

  那年轻的武警犹豫地看了看旁边的一个少尉,见少尉冲他点了点头,那年轻武警遂一挥手,说:“进去吧,不过要快点!”

  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沿车辆一一寻找,最后终于在最前端的一辆大巴车中,听到了林导那无比熟悉和亲切的声音:“……我们会在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到达平壤,大家……”

  我微笑着靠在大巴门边,轻轻喊了声:“林导!”

  林导回头一看,不由惊喜地叫了声:“清贫来了!”

  说着,他忙回头打了声招呼,接着转身走下了车。

  我把照片递给他,他抽出来匆匆一看,口里说:“很不错!很不错!嗯,还是6寸的呢!”

  我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时,旁边另一个导游在喊他:“林导!……”

  林导回头一看,忙对我说:“我们要走了,回头见!”

  再次握手,告别。

  …… ……

  四天后,林导兴奋地给已经回到武汉的我打来了电话:“照片都转交了!”

  我忙追问:“都转交了?”

  他回答:“是的!金英美、李银珠,还有那旋转餐厅里的女服务员,万寿台广场上的卖花姑娘,她们都非常高兴,爱不释手,连说谢谢你。对了,金英美快回学校了,她向你们问好呢。”

  从那以后,我便时常和林导通通电话,隔山隔水地通通信息。

  突然有一天,林导打来电话对我说:“朝鲜已经开始涨工资了,物价也开始上涨了!”

  再以后,林导又突然打来电话说:“已经有朝鲜导游开始暗示我们的旅客给小费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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