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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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第三部】第十五章

钟信一行在胙城郡一住又是半月,周昂原想掘墓验尸,但经众人再三分析,也知琴师身死与三娘子害死淑秀一案扯不上关联,就打消了此念,每日只去戏班寸步不离地跟着三娘子,看在旁人眼中以为他痴缠于他。

京中终于来了人。

“国公爷,居易、行简来迟。”京中钦差是唐行简和宋居易,二人先行过来见过钟信。

“免礼,起来吧,陛下如何处置汝王府中事?”钟信问。

“国公爷,陛下降旨为同钋厚葬,特许窦淑秀同葬一墓。至于仪宾齐锡,斩立决。其余人等各有责罚。”唐行简道。

钟信沉吟半晌道:“居易,行简,你二人在刑部也常兼任忤作,可否再看看淑秀姑娘遗体?”

“国公爷,难道此案另有蹊跷?”宋居易缓声问。

“昂儿怀疑真凶另有其人,只是无有证据可证明。”钟信道。

“师父,我们先去看淑秀姑娘,路上跟他们详细说此案来龙去脉。”石勇在一旁大声道。

“且慢,我去叫周昂回来再一起去验。”李龙忙道。

钟信点头。石勇就请唐行简和宋居易先去歇息片刻,待李龙带着周昂回来,众人才一同前往淑秀与同钋停棺之处。淑秀姑娘棺内仍有厚冰裹身,沉睡容颜栩栩如生。

“国公爷,莫非不曾检验尸身?”唐行简略感意外问。

“同钋不许。”周义代答。

“同钋已死,目今可验否?”

周义望了钟信一眼道:“我是想的,只不知汝王府意下如何?”

“不可,同钋已亡,更要尊重他的遗愿。”钟信说。

宋居易阴阴笑道:“不检验尸身而能查出不同,更显我们本事。我先来看看。”

“可要融冰?”周义问。

“看看再说。”宋居易悬身于棺,面朝下正视窦淑秀容颜。

“如何?”唐行简抬头问。

“看不出,还是融冰吧。”宋居易旋身落地。

融冰取出遗体置放在石台上,李龙取来三棱铁钉递给唐行简。

“此物入脑?”唐行简接过,缓声道。

“是。”

“何物击入?”

李龙又将铁锤交给唐行简。唐行简接过铁锤,两人先是大致细望了一圈,又翻过遗体背部查看。复放平后,唐行简就跪在死者头前细看伤处,取钉小心插入脑中试验进出,宋居易则凝视身体正面,双手一寸一寸的按骨仔细触摸。

“想不到宋大哥唐大哥这般细致。”李龙叹道。

“你们不曾这般细致斟验?”宋居易也不回头,眼神依然凛利凝视遗体说。

“是这里胙城郡衙门忤作验的,不过就算由我来验也不曾想到可如此验?”

“为何?”

李龙想了想,道:“终究有些拘泥于男女授受不亲,做不得这般细致。”

“男女授受不亲?这里躺的是亡魂,不是女人。”宋居易忽提高声音冷冷道。

李龙、周昂、石勇皆相视一眼,心震不言。

乃诺笑道:“我是不介意甚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是要我这般细致查验,我也看不出甚。”

宋居易双手在窦淑秀两肋之间停住,抬头向钟信道:“此处怕是有骨裂,国公爷,可否切开确证?”

钟信沉吟不语。

刀眉朗声道:“切。”

周义看了刀眉一眼。

刀眉道:“陛下可是说了,此次前来云南由我主事,必要时才由你二人掌控,总不能让淑秀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既然同钋已逝,还是查个彻底吧。”

宋居易听了,随即从背后皮囊中取出一把短刀,小心切开肋间两边肌肤,剥离筋层,众人望去,果见肋间骨裂。

“为何会如此?”石勇惊问。

唐行简飞身而上,双腿分开跪在窦淑秀尸身两边,俯身举锤击钉。

“唐大哥,你做甚?”李龙忙问。

唐行简停手抬头道:“凶手是双腿夹住死者,使力由上锤钉入脑的。如此大力,只可能是男子,且心怀深恨。”

周昂皱眉道:“如此紧夹,淑秀姑娘岂会不醒?”

“当是在此之前已用手段将死者弄至昏迷,是以不曾反抗就死了。”宋居易轻轻道。

钟信轻叹一声道:“既已切了两肋,你二人便做个实在的查验吧。”

“谢国公爷。”宋居易拱手道。

“我帮你们。”李龙缓声道:“当日我也做过天际真人的下手。”

“好。”唐行简、宋居易齐声应道。

周义怕钟信伤感,就道:“国公爷,且先出去为好。”

钟信轻轻点头,石勇便扶着他走出屋去,刀眉虽做了主,但也于心不忍,就和周义也一起出门,反倒是周昂和乃诺留了下来一起帮忙。最有用的是在胃内由李龙取出一块绿玉观音。玉观音背后刻着‘福佑忠良’四字。

“这应当是块项链坠子。”唐行简接过细看道。

“最合理推论是铁钉入脑刹间死者被痛醒,本能咬下了垂在眼前的玉坠子吞下去。”宋居易道。

周昂取过玉坠子道:“我去问问戏班可曾有人见过这坠子。”

李龙想了想道:“我随你去。”复又望向唐行简道:“唐大哥,可否借都察院文书一用?”

唐行简将怀中文书取出递给李龙,二人别过众人前往戏班。此时三娘子正在房中午睡,周昂找了三娘子的近身侍女询问,确定这坠子便是三娘子遗失之物。

海棠春睡足。

周昂确定坠子是三娘子之物后,反倒心定,直等到三娘子睡醒主动开门,他方举着坠子出现在三娘子面前。

三娘子淡淡道:“此坠我已赠与巧儿,你们从何而得?”

“你?”周昂着实愤怒,喝道:“窦忠良,你残忍杀害亲生姐姐,竟无半点愧疚?到目今还要狡辩?”

三娘子笑道:“二公子,我可不曾杀人,何来狡辩之说?”

李龙看在眼中,从袖内取出都察院文书递给三娘子:“京里来的都察院文书,仪宾齐锡斩立决。”

三娘子慵懒道:“人头不落地,皆有变数。”

“你是要亲见齐锡人头落地方才罢休?”周昂盯着三娘子,沉声道。

“我可不曾这般说。”

“你是否对同钋也恨之入骨?”周昂缓声问。

“我不恨他,我谁都不恨。”三娘子淡笑答。

“我长成至今还从不曾为一个人这般生气愤怒,窦忠良,你厉害。”周昂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二公子,你今夜可还来听戏?我为你唱一曲《霸王别姬》可好?”三娘子眉目妖娆望着周昂背影,笑道。

李龙淡淡看了三娘子一眼,取回都察院文书追周昂去了。周昂突然在戏班大门口站定回首,李龙追来避之不及,眼见就撞到他面上,好在两人武功都高,同时后退一步稳住身形。

“这世间怎生有对自己姐姐如此狠毒的弟弟!”周昂怒声叹息。

李龙平静道:“他虽狠毒,你我也知目前并无直接证据证明他杀人,巧儿已死,班主亦亡,并无对证。他若就是矢口否认,我等也无可奈何。”

周昂瞪着李龙好一会,忽道:“你且等我一等,我有话跟三娘子说。”说完回奔戏班去找三娘子。

三娘子正在戏台上走步练习。看到周昂奔来,温婉一笑道:“二公子还有话要对我说?”

周昂盯着三娘子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当初曾问我这天下是不是终会有天理?王法治不得之人宗法也能治得?我说是,你说我就信你这一回。”

“那又如何?”三娘子眉目一挑道。

“我也想看看这世间是否终会有天理,王法宗法都治不得之人,天理可否治得?枉死的女子可否沉冤得雪!”

三娘子哈哈一笑,水袖扫过周昂的脸,旋身而去。周昂直到他身形已没才离开戏班。李龙还在门口等他,两人回到汝王府,唐行简端坐在院中石椅上,宋居易则躺在树杆上晃荡。

“唐大哥,宋大哥,你们为何这般模样?”李龙施礼笑问。

“在等你们。”唐行简笑道。

“等我们?”周昂不解:“唐大哥等我们何事?”

“国公爷说要你们跟我们一起到牢中宣旨。”

周昂一听,即道:“好,我随你们去。”

胙城郡大牢中,仪宾齐锡下跪听旨。

“斩立决?不可能,我是宗室郡马,我不曾杀人,怎会斩立决?”齐锡惊骇大叫,面色瞬间惨白,就向唐行简扑过去想抢圣旨。

宋居易一脚踢中他心口,齐锡惨叫倒地,一口气窒在胸前,半天没缓过来。

唐行简冷冷道:“陛下旨意,你敢违抗?”

“你们杀了我,郡君就要守寡一生!”齐锡吼道。

宋居易阴阴笑:“你不过一个宗室郡马,杀了你,郡君再嫁一个就是。”

“一女不嫁二夫……”

唐行简和宋居易皆失声而笑,眼现鄙夷之色拂袖出牢。

“救命,救命,求求你们,我要见郡君,郡君一定会救我。”齐锡失态尖叫。

李龙淡淡道:“在你入狱之初郡君已想革禄米替你求情,陛下不准。”

“是陛下不准,还是那臭婆娘恨不得我死了好再嫁,不肯尽力救我?”

周昂面色一敛,狠狠抽了齐锡一巴掌,喝道:“你私宫幼男害得他人家破人亡,不思悔改,屡犯不止,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你,你?”齐锡不曾想周昂前恭后倨,一时受到惊吓说不出话来。

李龙轻轻按住周昂的手,缓声道:“莫理他了,陛下旨意已定,纵千般哭求也无用,只叫家人来收尸就是。”

两人携手拂袖而出,只留下齐锡一人在牢内失态惊恐大叫。走在胙城郡长街上,周昂抬头凝望长空,天空蔚蓝,乾坤明净。

走在前面的宋居易停步回首,阴声笑道:“周昂,陛下命我们送幅画与你。”

“甚么画?”周昂忙问。

唐行简从怀中取出杏黄锦缎包裹的小盒:“陛下的画在这盒中,你拿回去细看吧。”

周昂伸出双手恭敬接过:“多谢唐大哥,陛下在京师应当还好吧?”

“陛下有高玉和宁王陪侍在旁,自然是好的。只是你们离京多日,还是难免挂念,嘱咐我二人随国公爷一同前往云黎符,待黎符那氏改土归流一事了结,便早日回京相聚。”宋居易道。

周昂愣了半晌,叹道:“确实,窦淑秀一案拖了太多时日。”

“此事已定,就不必管他了。李龙,这胙城郡可有好玩之处?”宋居易问。

“二位大哥想去何处?”李龙问。

宋居易渺了唐行简一眼,阴笑道:“行简向来是到一处便风流一处,自然是要寻个逍遥窟好好放松放松。”

“说得好似自己不风流。”唐行简白了宋居易一眼,道。

宋居易阴笑不止。

李龙笑道:“胙城郡的逍遥窟都比不得胙城郡的戏班趣味,唐大哥若是有兴趣,就去戏班瞧瞧。”

“好呢。你们可去?”

“我回汝王府去。”周昂即道。

“二位大哥初来乍到,便由我做个向导吧。”李龙说。

三人便与周昂分手,周昂自回汝王府自己的住处,捧着锦盒坐在床边,郑重将锦缎解开,打开贴着金边封条的小盒,盒中放着一幅绢画。周昂小心将绢画取出铺平在床上凝视,别人是海棠春睡迟,陛下却是伏虎而睡,神态悠然自得,温柔化到周昂心里,阴郁一扫而光,小心收起绢画贴胸而藏。

门外传来急步之声,过一阵便听得刀眉高声:“国公爷,刀眉有事相告。”

周昂心想莫非黎符那氏生变故?便出门来看,只见刀眉与周义齐齐入了钟信房间,乃诺也跟了过来,看到周昂忙招手,周昂赶紧也过来。

钟信坐在书桌后,放下书本看向刀眉:“何事?”

刀眉道:“国公爷,黎符那氏内乱,黎符族主那月与其侄黎符南蛇火并,那月逃亡,正在来胙城郡路上。”

“怎么不去昆明?”钟信问。

刀眉道:“那月逃亡遇着我的人,他们把他引到胙城来了。”

“你把那月引到胙城,南蛇会否追踪而至?”

“黎符南蛇正引大军而来。”刀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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