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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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 Ⅲ】第二十四章

“师父,您醒了?昆明天气好晴朗,徒儿带您去滇池玩一下可好?”外面传来石勇喜悦的叫声:“徒儿听说滇池可好玩呢,碧波荡漾,一望无垠。”

钟信听到石勇的欢欣呼声,油然定心。

“师父,徒儿能进来服侍您吗?”石勇又叫。

“进去吧。”老人家出门对一直站在门前的石勇说。

石勇开开心心进了门,过了半晌,钟信便在他相扶之下换了一身白衣闲服走出房门,一头白发如雪,配着苍白面容,愈加的孱弱。

石勇贴心地替他戴上纱帽道:“师父,戴上帽子较好。”

“他们呢?”钟信轻问。

“都去滇池了,今日黔国公邀请到滇池相会。四师父就让他们先去了。我因放心不下师父,是以在这里等呢。”石勇笑道。

钟信沉吟。

“师父,小师叔也会去。”

“高玉来了?”

“啊,不是。”石勇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居然从不曾将高玉当做师叔。师父,是沐师叔也在相陪。”

钟信温柔一笑,轻道:“高玉比你还小,也难怪你。”

“师父,您放心。人伦有序,徒儿定会记着高玉是师叔,绝不肯对他无礼。”

钟信轻轻点头,抬头望睛空,轻道:“我们也去滇池。”

“四师父还在将息,可要叫他一起去?”

钟信略有所思,摇头道:“且让他先将息吧。”

“好咧。”石勇开心地扶着钟信离开周府。

两人走在青石街道上,望着两边的红墙碧瓦,朱璃玉宇,石勇亦为之感慨:“师父,兴王府也比不得这周家啊。”

“勇儿,你这眼里便只有兴王府了。”钟信笑道:“周家是云南望族,从黔宁王沐英入滇,辅佐黔国公世代镇守云南至今,家大业大,可并非一代藩王可比。”钟信缓声道。

“师父,您是说周家也是世代公候?”

“非也,周家是世代江湖武林名门。勇儿,太祖亦是起于江湖,是以对江湖门派向来看重。黔国公主政云南地方,周家主理西南江湖武林。”

“那点苍派呢?”

“点苍派与周家互为犄角,便如黔国公虽主政云南,朝廷依然有派大臣前来云南主政各地郡县。”钟信略停顿一会,轻叹道:“周家子弟多入点苍派习武。你的四师父当年若不入朝,便会是点苍派掌门,可惜了。”

“四师父目今也可做点苍掌门啊,武林掌门以武功论高低,何至于不可?”

“勇儿果然心胸宽广,可惜这世间如你这般人者实在不多。何苦让他受世人冷眼讥笑,倒不如安安稳稳与刀眉共度余生的好。”

“师父说得是。”石勇点头称是,走了两步,忽抬头握拳道:“师父,勇儿定不会让人冷眼讥笑您,若是有这等人,勇儿便抽烂他的嘴巴。”

钟信看着这个傻徒弟,心中温暖,轻道:“走吧。”

石勇开心跟着走,走着走着又不由自主的笑道:“师父,您今天跟我说了好多话。我好欢喜。”

钟信看了石勇一眼,缓缓道:“勇儿,我说话你就欢喜?”

“嗯。”石勇重重点头道。

钟信笑笑,踱步向前。

滇池边,彩船招展。钟信立于岸边,看着那大船上人在船舱与甲板上进进出出。石勇想高声呼叫,却被钟信制止。

“师父,我们不上船?”石勇问。

钟信不语,只是静默凝视着船只。英与必里与沐琚出现在甲板上,两人皆是一身闲服,十分悠闲清爽。随他们从船舱出来的还有两位由侍女搀扶着走出来的淑静女子,两位女子都挺着肚腹,显然是有孕在身。英与必理与沐琚各自扶着一位立在船头望滇池碧波荡漾。

钟信转身。

“师父?”石勇有些愕然,回望了大船一眼叫道。

钟信离开岸边,大船上沐琚的目光转向岸边,当他目视到钟信背影的一刹那,他扶着女子的手就松开了。石勇跟在钟信身后,随他在滇池边行走。沐琚突然旋身而起,蜻蜓点水般从滇池掠向岸边,落在钟信面前。

钟信停步。

“师兄。”沐琚唤得感慨。

钟信不语。

“我从安陆回昆明之后,父亲就为我与必里一同娶妻,必里的哥哥蒙陛下赦免,也于年初回昆明与他相聚了。”沐琚轻声道。

钟信静默。

“师兄,我们,当真不能再回到从前了么?”沐琚眼中含着希翼,问。

“阿琚,我在安陆说从不曾怪过你是真心话。”静默良久的钟信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不曾怪过我,可你也说你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我想回到从前。师兄,我想回到从前。”沐琚激动道。

钟信叹息一声取下纱帽,沐琚惊讶地看着他那满头如雪的白发。

“当初在安陆,你曾问我为何总戴着纱帽,这便是原因。这一头白发还能换成青丝否?有些事,过去了就回不来了。”

沐琚蓦然泪落:“都是我害你的。”

“阿琚,你我皆为国事,我已放下,你也放下吧。”

“你若当真放下,为何来到滇池边都不肯上船,要转身离开?”

钟信重将纱帽戴在头上,道:“只是忽然之间就不想上船而已。”

“你分明还是对我有怨才会如此。”沐琚不依不饶道。

“阿琚!”沐琚身后传来周义严肃的声音。

沐琚回首,就看到周义与刀眉的身影。

“阿琚,改改你这倔强的性子。老五已经放下心结,你便不要再强求其他了。当初若不是你太倔强,你和他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周义认真道。

“四师兄,连你都还怨我,他如何会不怨?他心里定还是怨我当初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害了他。”沐琚面色骤变,痛苦地叫道。

刀眉看沐琚模样,附耳向周义道:“义郎,阿琚似乎还不曾真的病好啊。”

周义叹息一声,上前扶住沐琚道:“阿琚,我们先去问候国公爷。”

“他呢,他去不去?”沐琚指着钟信道。

周义望向钟信:“你也去向国公爷问安。”

钟信不回话。

刀眉笑道:“去吧,于情于理于序,你都该去向沐国公问安的。”

钟信这才点点头,一直立在一旁紧张注视着的石勇长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师父,您可答应了。若是您不答应,徒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帮您,又怕沐师叔为难。”

钟信把眼一横道:“那若为师就是与他针锋相对,你会帮谁?”

“当然是帮师父您啊。”石勇想都不想,便答。

钟信仰头一笑,心情舒爽道:“好徒儿。为师有你在身旁,那里都去得。四师兄,走吧,我随你一起去见沐国公。”

周义看了石勇一眼,笑道:“勇儿,你真正是个好孩儿。”

“多谢四师父夸奖。”

“你往后还是唤我四师叔吧,我听着也舒心些。莫坏了传武堂的传承。”

“好,我听您的话。”石勇大声应道。

五人正说话间,那池中大船已靠岸,英与必里第一个飞奔过来道:“你们来了,到船上去吧。”

众人随英与必里上船,进了船舱与沐国公相见,一阵寒喧之后各自落座,却并不见曲枫,周昂等人。

“伯父,昂儿他们?”周义问。

沐国公抚须笑道:“小辈儿与我这老人家在一起太过拘束,我另拨了一艘船给他们游玩去也。”

周义颌首,与众人一起又陪着沐国公说了一会话。沐国公到底年老体衰,不一会便在下人搀扶下去将息去了。偌大个船舱中便剩下周义、刀眉、钟信、石勇、沐琚和英与必里,以及一些歌舞妓。

英与必里挥手让歌舞妓都退出去,望着钟信、周义笑说:“当年你们皆是京师少年才俊,刀眉更是一方土司,独我是花花公子一个,平日里多是酒池肉林里躺着的。后来还与你们反目成仇。幸得安陆一役悬崖勒马,方有今日我与长兄相会之时啊。今日便由我主理,我们且好好醉他一醉,如何?”

“好。”刀眉朗声道。

“刀眉,你曾是一方土司,向来不惧女子抛头露面之流言,何故今日却穿男装出行?”英与必里笑问。

钟信与周义皆不语,倒是石勇嘴快道:“刀师叔目今已是男儿汉,自然要穿男装出行。”

“甚么?”沐琚亦为之惊讶地望向刀眉。

“此事说来话长,必里,就且摆上酒宴,我们慢饮慢谈。”刀眉笑道。

“好咧。”英与必里唤人摆上酒宴,小心服侍沐琚坐在身边,刀眉与周义同坐,石勇自是陪着钟信的。钟信无论去到何处,石勇都背着他的银器食具,今日亦不例外。

六人在舱中饮酒,舱外传来欢呼声。钟信望向石勇,轻道:“勇儿,你不必陪我,且去随龙儿,昂儿玩去。”

石勇看在座诸人皆是长辈,想着他们定是有私已话要谈,便起身道:“师父,那徒儿去了。”

“去吧。”钟信自拿了银碗银杯说。

石勇辞别众人,掀帘出舱。那甲板上已立了无数壮汉,都在往水里望。石勇分开众人也向水里望去,原来李龙、周昂正与唐行简、宋居易在水中比拼泳技,抢夺水中漂浮的花球。乃诺独坐另一艘大船船头为众人欢呼,却不下水。

“乃诺,如何不下水?”石勇叫道。

“我不会。”乃诺说。

“你居然不会水?”

“我与母亲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哪里有空嬉水。”

“你下水来,我教你。”石勇叫道。

“不下,这滇池好似望不着边际的海,好可怕。”乃诺忙摇手道。不料他话音一落,身后风轻扬便把他一掌拍下水去。

“啊。”乃诺吓得大叫,便要于空中旋身跃回甲板。

曲枫立在船头,向他便是一掌,掌风强劲乃诺无处可避,直向水中落去。石勇急跳入水中把他捞起。

乃诺呛咳数声,仰头大骂:“风清扬,天杀的直娘贼。”

风清扬倚靠船头讥笑道:“七尺汉子,水都不会游,有何可骂人处?”

“你会吗,你有胆给我下来!”乃诺气道。

石勇一把按住乃诺道:“莫吵,我教你踩水。”

“这水又不是地,如何能踩?”乃诺恼道。

“你看我不就在踩?”石勇一边说一边带着乃诺游到一边,避开李龙他们玩闹比拼之处。

曲枫立在船头凝视滇池四周苍山叠翠,忽感慨道:“如此美景,若被我儿挖得山崩土裂,倒真是罪过。”

“曲洋在云南?”风清扬问。

“不知。只是他一心想寻焦尾琴,不在挖了多少汉晋古墓。”

“要不怎么说你们日月神教是邪教呢?”风清扬目现鄙夷之色道。

曲枫淡淡一笑,倒不多言。

“你为何要跟着钟信到昆明?”风清扬忽问。

“那你又为何跟着我到昆明?”曲枫一笑反问。

风清扬沉吟半晌,竟有些许认真道:“我一来是为讨教剑法,二来?”

“如何?”

“想看看你到底做何古怪。”

“纵然看到却又如何?难不成要与我做对?”

“华山派与火莲堂早就是死敌,与你做对也是情理之中。”

曲枫哈哈大笑:“你倒也耿直。”

“我行走江湖多年,听过不少传言。”

“哦?”

“火莲堂与南宫世家虽被朝廷围剿,但韩帮主与南宫敬之为夺大明天下,谋划已久,俗语有言三军末动,粮草先行。若无富可敌国之资,如何敢起兵谋逆?”

“火莲堂财富早已被朝廷收缴干净。”曲枫淡笑道。

风清扬却笑:“你这话说得妙。据传闻当年南宫敬之是自焚而亡。”

“嗯,烧成灰了。众目睽睽之下跃入火海如何还能活?倒是他儿子逃了出来。”曲枫微微笑道。

“当年不可能仅逃出一个南宫无我吧?”

“听说南宫世家的老管家也逃了出来。”

“管家啊?”风清扬说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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