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凑个热闹 -- 本嘉明

我之前算了一下账。

以80年代初全面铺开包产到户为起点，社会大部分人都是从同一起跑线起步的，资产、见识、能力基本上是一个量级。除了少数人，比如政府、事业、企业单位管理层以及待遇较高的部分知识分子。大部分人是同一起跑线。与包产到户同时的是私营企业复苏。

后来就我所知道的、规模比较大的事件，是90年代初的跨越物价关，90年代末的大下岗，世纪头十年中期的教育产业化，然后就是现在的10年代中后期棚改。这几次事件，几乎每一次的最终结果，都是将普通平民的积蓄搜刮一空，而处于经济层级顶层的那些人，日益富裕。比如说，80年代的富翁号称“万元户”，90年代的时候货币贬值，到大下岗时代人人都是万元户，很多人穷得揭不开锅。那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炒作“楼花”了，比如说史玉柱就因此破产，据说损失好多亿。而如今富裕阶层更加富裕，比如王健林说，先定一个小目标，挣他一个亿。一个亿！王家少帅王思聪则说，他的父亲没有给他一个亿去创业，每次也就是给个五百万。每次！充分说明富裕阶层已经和当年的富裕阶层拉开了距离。而普通阶层其实还是处于每次大的动作都会让他们竭尽积蓄的状态。比如说棚改，拆迁以后购买新居就必须要拿出大笔积蓄。我算了一下房价上涨的幅度，基本上正好够十年存款。社会也就这承受力，你最多折腾他们的十年存款，再多就受不了了。但是存款花完，老百姓就又回到原先的时光：有饭吃，但是也没什么钱花。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钱都跑房子上变成钢筋混凝土了，个别富翁的购买力根本无法支撑经济需求。

就这个节奏走下去，以后还会继续隔十年八年的刮一次老百姓。我推测是因为执政者需要用利益来吸引资本家跟随政策走，而资本家也需要政治家为资本打开老百姓紧锁的房门。严格来说，是资本家要政治家做什么，而不是政治家要资本家做什么。这样发展下去，钢丝走得多了，玩出火来是很平常的事情。

一般的平民百姓，总以为自己小心一点就能避免出事。谨慎确实是有利于在同等人群中生存。但是大的浪潮一来，整个鱼群都被捉走，一样会被刮干净。那些所谓的小老板、小工头、小经理，都逃离不了被洗劫的命运。至于那些得瑟得不行的“小资”，不过就是无产阶级里面的蠢货罢了，只不过他们具有一些资产阶级“宠物”的性质，与一般所说的无产阶级不太相同（我不喜欢文艺小青年的缘故也就在这里）。

政府越有效率，就像现代化捕鱼船一样，刮得越快。

在这样的情形下，老百姓原地踏步，进一步退一步，来回折腾；富裕阶层始终保持在前列，阶级的分化就会越来越严重。我原先还没有注意到，现在越来越发现，不同阶级的人看问题是截然不同的。晋惠帝能够问出何不食肉糜的话，说明他缺乏基本的经济概念，对粮食与肉的价格关系毫无认知。他属于彻底的豪富之家，是红楼梦里的人物，不知道钱是什么。当然晋惠帝被嘲讽了很多年。然而后来还是有很多这样的人。比如说后来有个故事：一贫士冬月穿夹衣，有谓之者曰：“如此严寒，如何穿夹衣？”贫士曰：“单衣更冷。”现代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最近看到几件事，有人因为工作又不顺遂而家里需要看孩子被迫辞职，主管就说为什么不雇保姆。为什么不雇呢？因为保姆工资都超过她的工资了，对她来说雇保姆和辞职在经济上是一样的，而在看护孩子上还不如辞职。还有的人，向视察的领导介绍他们追捕犯罪嫌疑人徒步追了几公里，领导说，那好办，回头给你们市局打个招呼，给你们所养两条警犬，以后让警犬冲上去抓人。据说在场的人都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可不是么？他们要是有钱养警犬，早配车了。

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一种接近于阶级隔膜的事情（话说高级单位的人没想起来基层单位缺钱的事也已经跟阶级差别差不多了）。这种阶级隔膜会直接影响到决策。特别是养警犬的事，已经实质上在行政中发挥影响了。

如果决策的时候，看到全国粮食产量够人民口粮了，大笔一挥将某个地方的某一类主粮全都弄走取悦资本家去了，然后琢磨着最多几天就有其他地方的其他种类的粮食流入了，你猜会怎么样？这几天这个地方就是人间地狱！但是对于吃饱了的人来说，他们会想到这一点吗？对于个别没事就搞一搞轻断食的人来说，这是事儿吗？这个例子可以说是个假想例子，当然，我们也记得，类似的事情，历史上真实发生过。

这都是有可能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文革的积极意义还是很足的。

但是就目前来说，我们无法寄希望于下一次文革。而且文革本身也暴露出了社会治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成效的问题。必须要有一个不同于文革的、能够长期运行的、新的、为了实现社会理想的机制。

在现在固化一直在加速的背景下，我觉得以后问题会越来越严重。因为资本家可以调用的机动资源越来越多，民众屡次经过削弱而又松散的力量难于集中起来办大事，对抗起来会越来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