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喋喋不休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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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提到文革,想起陈佩斯的一段访谈记录

转载的部分,为了方便阅读不加引用框框了,用双横线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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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斯做客《凤凰网·非常道》文字实录

八年兵团生涯是被迫接受的"财富"

主持人:你年轻的时候,经历也非常的坎坷,父亲被打成右派,没法上学了,你在内蒙兵团是吧?

陈佩斯:我父亲没有打成右派,差一点,后来化成右囚。

主持人:你内蒙兵团是在什么地方?

陈佩斯:包头的南边。

主持人:后来连续的考北京军区文工团,都因为家里的问题没有被录取?

陈佩斯:对,因为部队。

主持人:那回你抱怨过你父亲吗?

陈佩斯:没有,因为那个时候对他已经有所了解了,不像文革一开始的时候,对于父亲不太了解,那个时候小不懂事。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解了。那个时候跟父亲已经很深的交往了。过去因为他工作忙,我们小时候他工作忙,我们住校,见面的机会很少。所以到了文革后期,就是过了一开始的那种急风暴雨式的革命之后,他就有时间沉淀下来,我们有所交流,这才对他有所了解。

主持人:你在内蒙呆了几年?

陈佩斯:四年。

主持人:我是东北兵团的,呆了八年,但是我们东北兵团日子比你们好过的多。

陈佩斯:你们起码挨饿少。

主持人:没有挨饿,非常的肥沃。

陈佩斯:我们那里真的不行。

主持人:什么叫不毛之地,我去过内蒙兵团。我是在包头旁边的叫"万水泉"?

陈佩斯:那还是三湿,还不能完全是不毛之地。你要再往难走就是不毛之地了。就是现在的腾格里了。

主持人:因为你比如说,东北兵团,比如说陈佩斯找我玩去,我交一点钱,食堂马上就做菜去了,我到哪里去,我的同龄人拿出带着卫生球味的罐头。苍蝇在那个锅盖上是黑的。你呆了四年,然后回来。

陈佩斯:饿的也是前肚皮贴后脊梁,也是被生活所迫,所以干这一行。

主持人: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这个,内蒙很有意思,就是包头那,我在那里呆了两年半,这盆清水接回来放在那里,一会底下有沙子。

陈佩斯:对,不但有沙子,等你这一盆水洗完脸泼出去,一会就结成薄薄的一层,像白的柳絮似的碱。它是咸的。

主持人:你说自己在内蒙兵团经历的是你一个宝贵的财富,我怎么没有觉得?我八年都没有觉得它是一个财富?

陈佩斯:不可能,比如说你现在知道……

主持人:按照你刚才的逻辑,如果这个财富也是你被迫给我的,不是我主动要求的。

陈佩斯:首先是被迫的。

主持人:这个前提要确定了。

陈佩斯:这个财富是我被迫接受的,而且非常痛苦的接受的,从精神到肉体是经过一个特别痛苦的历练。但是任何苦难都会给人带来一些精神上的财富。就是你能够把它变成好的东西,比如说有那种艰苦的历练,起码你在最后做事情不会觉得很苦,不会觉得很寂寞,不会觉得很没希望。你起码来说你那个负重要比别人能力要强的多的多,你能承载一切加给你的劳动量,比如说我们做电影独立制片人的时候,那种劳动量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所以这种东西恰恰就是那个时候的历练,使我从肉体上我能扛的住这种苦难,然后精神上我也顶的住,然后是做人,在那里虽然是生活苦,但是你站在天和地之间你就是一个人,在那种广袤的原野上上面就是天,下面就是地,那个时候你觉得人是这样的,你绝不会为了一点物质需求去屈从于某种力量,或者是违心的说一些话。

像您说您没有,其实不对,也有,你刚才说你也有些东西是不想写的,人家给你多少钱你也不愿意说,其实就是你的这种很强烈的自我,对自己的要求其实都是从那个时候八年的历练过来的,我觉得都会有。就是有时候基本的那种农耕文明,其实会给人们带来很多无言的益处。

主持人:简单的判断,常识性的判断现在都给丢了。

陈佩斯:真的是这样,有些东西不要想的太多,所以真的我写这个《阳台》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有些判断不用那么多,我原来当过这个历本,我原来就是干过这个活,同时我又经历过,我现在社会交往,从高到底我全都有,各个阶层都有,所有这个楼层它开始立项,一直到它完成,一直到我它销售,一直到有人买,有人住,我所有经过的这些人的各个阶层都有朋友,都有社会关系,我都了解左右的一切。所以这种时候你基本判断是什么?那我必然要回到这些劳苦的大众,因为我曾经跟他们一样,所以我有很多感情上会偏向于他们,而不是偏向于我觉得这个东西应该的,大自然当中弱肉强食是很正常的,应该的,我不会这么认为。所以这个可能也是几年的历练所带来的这种正面的东西,就是有简单的判断。

我是不屈不挠的文化个体户

主持人:你回城以后接触了很多的个体户,而且那个时候你自称是文化个体户,而且他们的一种状态给你的影响是不是挺大的?

陈佩斯:对,不屈不挠,在逆境当中。

主持人:还有幽默感。

陈佩斯:而且他们特别的快乐,这是我们有点做不到的。

主持人:我觉得念点书的人后来就拧巴。

陈佩斯:对,就不肯去俯下身子做特普通的事情,然后稍微有点挫折觉得他好象有贵族感,因为中国只要受过教育就觉得自己是贵族了。

主持人:假装贵族?

陈佩斯:不是,因为我们很多暗示都是这样,从我们早年的教育很多的暗示给他的就是这样。比如说你现在去考公务员,首先是文凭。然后考试也都是这些东西,和你受的教育程度有关的东西,所以这些本身并不是在考验一个人的工作能力,而是看你的学历,你的贵族身份到底应该到哪里?所以这个东西挺悲惨的一个事。

主持人:我觉得陈佩斯说的这个特别对,我在东北兵团练了我八年,我觉得我还是不成。为什么?举一个例子,春天爬着去拉那个榛柴,赶上雪雨交加。拖拉机误里面了,我就在那里拔那个销子再放进去,以为是无效劳动,二百多次没有效果,就在那里搅合,越搅合这个栋层越化了,我就哭了。就是打心眼里难受,委屈,我旁边一看当地几个农民在这个天里顶几片树叶打牌呢?我就觉得我不可能成为一样的人。就是他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在那里打牌,我人在那里已经人哭的不成

陈佩斯:但是你知道这些人如果要凝聚起来共同做一件事情的话,你知道那个力量要有多大?你就能看出来了。这是我们这个群体完不成的,所以你就能知道为什么当这个秦王朝统一六合,大平扫荡天下,最后就被个农民,就一伙农民,拿锄头,都没有那个前面的头了,就是拿那个杆子,咔碴的这么一削,拿着这个杆子把秦王朝的几百万的假兵给捅趴下了。就是从古代战争那个时候,从各方面你都说不通,为什么?就是这些人的力量有多大?能从他们身上看到,就是这么几百口的人,效众而起,然后他的力量,他用心专一,而且他有很强的耐受力,这个是秦国大将白起也没有的。这个真是没有的。所以这个没有办法,就是说包括我们现代很多我们前期的早年的一些基础工业在形成的时候,我们建国初期,很多人实际上是由农民的素质在兢兢业业的建成了我们共和国一个大厦基础的工业,基础的设施都是这些人,所以恰恰他们有农民的素质才建成了。包括两弹一星。都是有很深很强的农民的素质。所以我觉得中国的农耕文明它的力量不可小觑。我们过去太小瞧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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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为转载。

陈佩斯这一段,用自己的切身经历写出了什么叫做“吃苦耐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哭哭啼啼的“伤痕文学”(伤痕文学的作者们应该举杯高呼感谢美帝国主义赐名),软弱无聊。其实我对文艺青年的疏远和鄙视主要就是从伤痕文学来的。一群哭哭啼啼的东西,早点死了还能省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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