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人艰不拆讲笑话之三 -- 骨头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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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克苏鲁版倚天屠龙记

深渊在凝视着他。

  

  黑暗的、无穷无尽的、有无数妖魔的深渊,在凝视着他。

  

  成昆从噩梦中猛然惊醒,满身都是汗水。

  

  “圆真,你怎么了?”少林寺方丈空闻问。

  

  “师叔,我,我没事。”成昆说。

  

  “是不是做噩梦了?”空闻说。

  

  “是。”成昆垂下了头。

  

  “也难怪,这些天杀戮之酷烈,真是前所未见。”空闻说,“我六大派结盟围攻光明顶,本以为魔教内部四分五裂,我们大军杀到,他们无可相抗,肯定望风披靡,谁料他们甘心赴死,寸步不让,无间地狱,不过如此。”

  

  成昆冷笑一声,不过是些魔崽子,杀光了才好,他怎么会为了这帮死不足惜的家伙做噩梦。

  

  “我辈自当紧持佛法,扫荡群魔,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成昆说。

  

  “外围已经杀得如此惨烈,到了光明顶上,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空闻叹息。

  

  成昆心中一动,趁机说:“师叔,我愿偷上光明顶一探究竟。”

  

  “这怎么能行!”空闻吃了一惊,连忙阻止,“魔教上下高手如云,光明顶上防卫森严,你武功虽高,一个人上去,九成九要失陷在里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成昆说,“如果我们摸清光明顶虚实,可以拯救不知多少人命!”

  

  “阿弥陀佛。”空闻肃然起敬,郑重对着成昆施了一个佛礼,“圆真,你这佛性,可真是胜我太多,上得光明顶,千万小心,若不能行,速速回来。”

  

  “是。”成昆答应了。

  

  其实对于成昆来说,光明顶上高手再多,防卫再严密,他也可以随时上去。他已经去过好几十次了。

  

  成昆换上一身灰衣,趁着夜色,来到光明顶下,打开机关,上了直通光明顶的密道。这是明教圣地,只有教主能进,普通教徒根本不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他师妹就死在这里。

  

  他到了石室,大门紧闭着,就和四十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

  

  灵魂在战栗,成昆的手放上去又拿下来,重复了数十次。

  

  师妹就在里面,阳顶天在里面,深渊也在里面。

  

  成昆终于下定了决心,掉头离开,先把明教毁掉,然后,他就可以把师妹的尸骨带出来,从此平安喜乐,永无噩梦。

  

  从密道出来,迎面看到一个小丫鬟,她双脚之间系着一根细铁链,双手腕间也锁着一根铁链,左足跛行,背脊驼成弓形,右目小,左目大,鼻子和嘴角也都扭曲着,形状极是怕人。

  

  也不等这小丫鬟叫出声来,成昆一招幻阴指过去,那小丫鬟便倒了下去,睁大了眼睛,满脸迷茫,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浑身冰霜,仿佛在冰天雪地里被冻死一样。死了以后小丫鬟却变了一个样子,双目明媚,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只是年纪幼小,身材尚未长成,虽然容色绝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

  

  这小丫鬟原来的丑样子是用上乘气功装出来的,不论她有什么故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成昆悄悄朝着议事堂摸过去,只见议事堂周围守卫森严,议事堂内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偷偷进去一看,只见五散人和杨逍韦一笑等人正打作一团。

  

  这七人武功高强,要是一起上来围攻,成昆万万打不过,连逃都逃不了。可是他们居然起了内讧,运气真好。

  

  自从下决心毁灭明教,成昆的运气就很好,修炼武功一日千里,四方好汉来投,阴谋阳谋全都成功,遇上困难险阻,山穷水尽时忽然就柳暗花明。

  

  这一次也是一样,运气真好,和以前一样好。

  

  七人斗了一会儿,僵持起来,成昆看得分明,竟然是杨逍独斗五散人加韦一笑六个。成昆武功虽高,要斗这六人也是远远不够,杨逍却是游刃有余。看他身法内力,其实比成昆颇有不如,只是功法独特,牵引着韦一笑的掌力去打五散人,又用五散人的功力去打韦一笑,居中隔山观虎斗。

  

  这门功夫倒是厉害,不知道是什么。成昆正这么想,五散人中的彭莹玉已经叫了出来:“乾坤大挪移!”

  

  “恭喜!”冷谦说,“无恶意,请罢斗。”

  

  杨逍微微一笑,说道:“韦兄,四散人,我说一、二、三,大家同时撤去掌力,免有误伤!”见韦一笑和周颠等都点了点头,便缓缓叫道:“一、二、三!”

  

  只见六人一起收起功力,成昆眼见机不可失,忽然发难,运起幻阴指,连点周颠、彭莹玉、铁冠道人、说不得、韦一笑、杨逍等六人,周颠、彭莹玉、铁冠道人、说不得、韦一笑五人一声不吭跌倒在地,杨逍武功最高,还能站住,可是额头冒汗,只能运功与幻阴指力相抗,动弹不得。

  

  如果正面对敌,这几人有内力护体,幻阴指要先突破防御,威力大减,效果没这么好。但这次成昆是抓住他们六人收功撤力的瞬息时机,闪电般猛施突袭,指力透体而入,六人全都丧失抵抗能力。

  

  只有离得最远的冷谦没中招,他武功距离成昆颇有一段距离,一掌拍出,被成昆回手一指,向后便倒。这时成昆看到杨逍似乎凝聚起了内力,又给他补上一指,杨逍惊怒交集,拚起全身残余内力,右肘一个肘锤向那灰袍人胸口撞去,成昆左指弹出,正中杨逍肘底“小海穴”,杨逍登时全身冰冷酸麻,再也不能移动半步。

  

  成昆冷冷的说:“光明左使名不虚传,连中我两下‘幻阴指’,居然仍能站立。”

  

  杨逍问:“你这弹指功夫是少林派手法,可是这甚么‘幻阴指’的内劲,哼哼,少林派中却没这门阴毒武功。你是何人?”

  

  成昆哈哈一笑,说:“贫僧圆真,座师法名上‘空’下‘见’。这次六大派围剿魔教,你们死在少林弟子手下,也不枉了。”

  

  “六大门派和我明教为敌,真刀真枪,决一死战,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空见神僧仁侠之名播于天下,哪知座下竟有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说到这里,杨逍再也支持不住了,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成昆哈哈大笑,说道:“出奇制胜,兵不厌诈,那是自古已然。我圆真一人,打倒明教七大高手,难道你们输得还不服气么?”

  

  杨逍摇头叹道:“你怎么能偷入光明顶来?这秘道你如何得知?若蒙相示,杨逍死亦瞑目。”他想成昆此次偷袭成功,固是由于身负绝顶武功,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知道偷上光明顶的秘道,越过明教教众的十余道哨线,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手,才能将明教七大高手一举击倒。明教经营总坛光明顶已数百年,凭借危崖天险,实有金城汤池之固,岂知祸起于内,猝不及防,竟至一败涂地。

  

  “是你们教主夫人带我上的密道。”成昆说。

  

  周颠已骂了起来:“放你十八代祖宗的累世狗屁!这秘道是光明顶的大秘密,是本教的庄严圣境。杨左使虽是光明使者,韦大哥是护教法王,也从来没有走过,自来只有教主一人,才可行此秘道,教主夫人地位尊崇,可也不能入密道。她怎会带你一个外人行此秘道?”

  

  成昆叹了一口气,出神半晌,幽幽的说:“你既非查根问底不可,我便将二十五年前的一件隐事跟你说了。反正你们终不能活着下山,泄漏此事。唉!周颠,你说的不错,这秘道是明教的庄严圣境,历来只有教主一人,方能进入,否则便是犯了教中决不可赦的严规。可是阳顶天的夫人是进去过的,阳顶天犯了教规,曾私带夫人偷进秘道……”

  

  周颠插口骂道:放屁!大放狗屁!

  

  彭莹玉喝道:周颠,别吵!

  

  成昆继续说:阳夫人又私自带我走进秘道……

  

  周颠插口大骂:他妈的,呸,呸!胡说八道。

  

  成昆也不与他计较说:“我不是明教中人,走进秘道也算不得犯了教规。唉,就算是明教教徒,就算犯下重罪,我又怕甚么了?”

  

  铁冠道人问道:“阳夫人何以带你走进秘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衲今日已是七十余岁的老人……少年时的旧事……好,一起跟你们说了,各位可知老衲是谁?阳夫人是我师妹,老衲出家之前的俗家姓氏,姓成……”

  

  他谋划数十年的大事终于成功,这天终于功德圆满,本来也很想找人诉说一番,既然开了头,就想从头到尾说一遍。

  

  突然间拍的一响,成昆背上已中了韦一笑的一掌,便在同时,韦一笑也被成昆反戳一指,正中胸口的“膻中穴”。

  

  两人摇摇晃晃的各退几步。原来韦一笑被成昆一指点中后,虽然受伤极重,但他内力毕竟高人一筹,并非登时全无反击之力,只是装作晕去,等到成昆心情激荡、绝不防备之际,暴起袭击。

  

  这一掌韦一笑逼出了全身劲力,为了挽教明教浩劫,意图与敌同归于尽。成昆虽然厉害,但青翼蝠王是明教四人护教法王之一,向与殷天正、谢逊等人齐名,这奋力一击,岂同小可?“寒冰绵掌”的掌力入体,成昆但觉胸口烦恶欲呕,数番潜运内力欲图稳住身子,总是天旋地转,便欲摔例,只得盘膝坐下,运气与那“寒冰绵掌”的寒气相抗。

  

  韦一笑连中两下“幻阴指”,更是立足不定,摔倒后便即动弹不得。刹那之间,厅堂上寂静无声,八大高手一齐身受重伤,谁也不能移动半步。八人各运内力,企盼早一步能恢复行动,只要一方早得片刻,便能制死对方。

  

  各人心中都是忧急万状,均知明教存亡、八人生死,实系于这一线之间。假若成昆能先一步行动,他虽伤重,却能提剑一一将七人刺死;要是明教七人中有任何一个能先动弹,杀了成昆,明教便此得救。

  

  本来七人这边人多,大占便宜,但五散人功力较浅,中了一下“幻阴指”后劲力全失,而内功深湛的杨逍和韦一笑却均连中两指。“寒冰绵掌”和“幻阴指”的劲力原是不易分别高下,可是韦一笑拍出那一掌时已然受伤在先,成昆点他一指时却未曾受伤,看来对耗下去,倒是成昆先能移动的局面居多。

  

  杨逍等暗暗心焦,但这运气引功之事,实在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烦气躁,越易大出岔子,这些人个个是内家高手,这中间的道理如何不省得?冷谦等吐纳数下,料知无法赶在圆真的前头,但盼光明顶上杨逍的下属能有一人走进厅来。只须有明教的一名教众入内,便是他不会丝毫武艺,这时只要提根木棍,轻轻一棍便能将圆真打死。

  

  可是等了良久,厅外哪里有半点声息?其时已在午夜,光明顶上的教众或分守哨防,或各自安卧,不得杨逍召唤,谁敢擅入议事厅堂?至于服侍杨逍的童儿,一人被韦一笑吸血而死,其余的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早已远远散开,别说杨逍没扯铃叫人,就算叫到,只怕一时之间也未必敢踏入厅堂,走到这吸血魔王的身前。

  

  过了半响,说不得忽然道:“喂,布袋中的小朋友,你非救我们一救不可。”

  

  张无忌问道:“怎么救啊?”

  

  成昆丹田中一口气正在渐渐通畅,猛地里听得布袋中发出人声,一惊非同小可,真气立时逆运,全身剧烈颤抖起来。他自潜入议室堂之后,那是处处小心,谋划数十年的大事就在今朝,哪里敢有丝毫大意,他早就看见地上有个布袋,扁平贴在地上,里面显然没有东西,谁知突闻袋中有人说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叫:“这里面怎么会有人?我命休矣!

  

  说不得道:“这布袋的口子用‘千缠百结’缚住,除我自己之外,旁人是万万解不开的,但你可站起身来。”

  

  张无忌道:“是!”只见那布袋忽然站了起来。

  

  说不得道:“小兄弟,你舍身相救锐金旗数十位兄弟的性命,义烈高风,人人钦佩。眼下我们数人的性命,也全赖你相救,请你走将过来,一拳一掌,将那恶僧打死了罢。”

  

  张无忌没有说话。

  

  说不得道:“这恶僧乘人之危,忽施偷袭,这般卑鄙行径,你是亲耳听到的。你若不打死他,明教上下数万人众,都要被人尽数诛灭。你去打死他,乃是大仁大义的侠义行为。”

  

  张无忌仍是不答。

  

  成昆连忙说:“我此刻半点动弹不得,你过来打死我,岂不被天下好汉耻笑?”

  

  周颠怒道:“臭贼秃,你少林派自称正大门派,却偷偷摸摸的上来暗袭,天下好汉就不耻笑么?”

  

  张无忌说道:“说不得大师,贵教和六大门派之间的是非曲直,小可实不深知。小可极愿为各位援手,却不愿伤了这位少林派的大和尚。”

  

  彭莹玉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你此时若不杀他,待这和尚功力一复,他非连你也害了不可。”

  

  成昆笑道:“我和这位小施主无怨无仇,怎能随便伤人?何况这位小施主又非魔教中人,看来还是被布袋和尚不怀好意的擒上山来。你们魔教中人无恶不作,对他还有甚么好事做将出来。”

  

  双方气喘吁吁,说话都极艰难,但均力下说辞,要打动张无忌之心。

  

  “这位圆真大师,你究竟为什么能偷上光明顶,又为什么非要毁掉明教,便从头到尾说一遍吧。”张无忌说。

  

  “老衲出家之前的俗家姓氏,姓成名昆,外号‘混元霹雳手’,我师妹和我两家乃是世交,两人从小便有婚姻之约,岂知阳顶天暗中也在私恋我师妹,待他当上明教教主,威震天下,我师妹的父母固是势利之辈,我师妹也心志不坚,竟尔嫁了他,可是她婚后并不见得快活,有时和我相会,不免要找一个极隐秘的所在。阳顶天对我这师妹事事依从,绝无半点违拗,她要去看看秘道,阳顶天虽然极不愿意,但经不起她的软求硬逼,终于带了她进去。自此之后,这光明顶的秘道,明教数百年最神圣庄严的圣地,便成为我和你们教主夫人私相幽会之地,我在这秘道中来来去去走过数十次,今日重上光明顶,还会费甚么力气?”

  

  他和师妹相会所在,乃是在密道中一个石室,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似乎能看到那个地方,深渊就在那里。

  

  成昆又道:“我好好的姻缘被阳顶天活生生拆散了,明明是我爱妻,只因阳顶天当上了魔教的大头子,便将我爱妻霸占了去,我和魔教此仇不共戴天。阳顶天和我师妹成婚之日,我曾去道贺,喝着喜酒之时,我心中立下重誓:”成昆只教有一口气在,定当杀了阳顶天,定当覆灭魔教。‘我立下此誓已有四十余年,今日方见大功告成,哈哈,我成昆心愿已了,死亦瞑目。”

  

  杨逍冷冷的道:“多谢你点破了我心中的一个大疑团。阳教主突然暴毙,死因不明,原来是你下的手。”

  

  成昆森然道:“当年阳顶天武功高出我甚多,别说当年,只怕现下我仍然及不上他当年的功力……”

  

  周颠接口道:“因此你只有暗中加害阳教主了,不是下毒,便是如这一次般忽施偷袭。”

  

  成昆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我师妹怕我偷下毒手,不断向我告诫,倘若阳顶天被我害死,她决计饶不过我。她说她暗中和我私会,已是万分对不起丈夫,我若再起毒心,那是天理不容。阳顶天,唉,阳顶天,他……他是自己死的。”

  

  杨逍、彭莹玉等都“啊”了一声。

  

  “假如阳顶天真是死在我掌底指下,我倒饶了你们明教啦……”他声音渐转低沉,回忆着数十年前的往事,缓缓的道:“那一天晚间,我又和我师妹在秘道石室中相会,突然之间,听到左首传过来一阵极重浊的呼吸声音,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这秘道隐秘之极,外人决计无法找到入口,而明教中人,却又谁也不敢进入。我二人听到这呼吸声音,转头一看,只见阳顶天站在石室门口,手里执着一张羊皮,满脸殷红如血。他见到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很好,很好,对得我住啊!‘说了这几句话,忽然间满脸铁青,但脸上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三次。杨左使,你知道这门功夫罢?“

  

  杨逍道:”这是本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

  

  周颠道:”杨逍,你也已练会了,是不是?“

  

  杨逍道:”’练会‘两字,如何敢说?当年阳教主看得起我,曾传过我一些神功的粗浅入门功夫。我练了十多年,也只练到第二层而已。再练下去,便即全身真气如欲破脑而出,不论如何,总是无法克制,阳教主能于瞬息间变脸三次,那是练到第四层了。他曾说,本教历代众位教主之中,第八代钟教主武功最高,据说能将’乾坤大挪移‘神功练到第五层,但便在练成的当天,走火入魔身亡,自此之后,从未有人练到过第四层。“

  

  周颠道:”这么难?“

  

  铁冠道人道:”倘若不这么难,哪能说得上是明教的护教神功?“这些明教中的武学高手,对这”乾坤大挪移“神功都是闻之已久,向来神往,因此一经提及,虽然身处危境,仍是忍不住要谈上几句。

  

  彭莹玉生怕张无忌不耐烦,便问:“圆真,我们阳教主到底是因何归天?”

  

  只听成昆又道:“那时我见阳顶天脸色变幻,心下也不免惊慌。我师妹知他武功极高,一出手便能致我们于死地,说道:”顶天,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责罚,我都甘心领受。‘阳顶天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只见他双目瞪视,忽然眼中流下两行鲜血,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了。我师妹大惊,叫道:”顶天,顶天!你怎么了?‘“

  

  成昆叫着这几句话时,声音虽然不响,但各人在静夜之中听来,又想到阳顶天双目流血的可怖情状,无不心头大震。

  

  成昆续道:“她叫了好几声,阳顶天仍是毫不动弹。我师妹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他的手,却已僵硬,再探他鼻息,原来已经气绝。我知她心下过意不去,安慰她道:”看来他是在练一门极难的武功,突然走火,真气逆冲,以致无法挽救。‘我师妹道:“不错,他是在练明教的不世奇功”乾坤大挪移“,正在要紧关头,陡然间发现了我和你私下相会,虽不是我亲手杀他,可是他却因我而死。’”我正想说些甚么话来开导劝解,她忽然指着我身后,喝道:“甚么人?”我急忙回头,不见半个人影。再回过头来时,只见她胸口插了一柄匕首,已然自杀身死。

  

  “我脑中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怎么下了山,回到家中大病一场,病好之后,我就明白了。嘿嘿,阳顶天说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我得到了师妹的心,却终于得不到她的人。她是我生平至敬至爱之人,若不是阳顶天从中捣乱,我们的美满姻缘何至有如此悲惨下场?若不是阳顶天当上魔教教主,我师妹也决计不会嫁给这个大上她二十多岁之人。阳顶天是死了,我奈何他不得,但魔教还是在世上横行。当时我指着阳顶天和我师妹两人的尸身,说道:“我成昆立誓要竭尽所能,覆灭明教。大功告成之日,当来两位之前自刎相谢。’哈哈,杨逍、韦一笑,你们马上便要死了,我成昆也已命不久长,只不过我是心愿完成,欣然自刎,可胜于你们万倍了。这些年来,我没一刻不在筹思摧毁魔教。唉,我成昆一生不幸,爱妻为人所夺,唯一的爱徒,却又恨我入骨……”

  

  “你把我义父谢逊害了。”张无忌说。

  

  成昆哼了一声,缓站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杨逍和五散人一齐“啊”的一声惊呼,各人虽明知他终于会比自己先复行动,却没想到此人功力居然如此深厚,中了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后,仍然如此迅速的提气运功。只见他身形凝重,左足又向前跨了一步,身子却没半点摇晃。

  

  “不错,是我害的。我下了光明顶后,回到中原,去探访我那多年不见的爱徒谢逊。哪知一谈之下,他竟已是魔教中的四大护教法王之一。我虽在光明顶上逗留,但一颗心全放在师妹身上,于你们魔教的勾当全不留心,我师妹也从不跟我说教中之事。我徒儿谢逊在魔教中身居高位,竟要他自己提到,我才得知。他还竭力劝我也入魔教,说甚么戮心同力,驱除胡虏,我这一气自是非同小可。但我转念又想:魔教源远流长,根深蒂固,教中高手如云,以我一人之力,是决计毁它不了的。别说是我一人,便是天下武林豪杰联手,也未必毁它得了。唯一的指望,只有从中挑拨,令它自相残杀,自己毁了自己。”

  

  “当下我不动声色,只说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过了几天,我忽然假装醉酒,意欲逼奸我徒儿谢逊的妻子,乘机便杀了他父母妻儿全家。我知这么一来,他恨我入骨,必定找我报仇。倘若找不到,更会不顾一切胡作非为。哈哈,知徒莫若师,谢逊这孩儿甚么都好,文才武功都是了不起的,便是易于愤激,不会细细思考一切前因后果……”

  

  “原来义父这一切不幸遭遇,全是你在暗中安排。你不是酒后乱性,乃是处心积虑的阴谋。”张无忌说。

  

  “谢逊滥杀江湖好汉,到处留下我的姓名,想要逼我出来,我哪会挺身而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逊结下无数冤家,这些血仇最后终于会尽数算到明教的帐上,他杀人之时偶尔遇到凶险,我便在暗中解救,他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怎能让他给人毁了?你们魔教外敌是树得够多了,再加上众高手争做教主,内哄不休,正好一一堕在我的计中。谢逊没杀了宋远桥,虽是憾事,但他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王盘山上伤毙各家各派的好手不计其数,连他老朋殷天正天鹰教的坛主也害了……好徒儿啊好徒儿。不枉我当年尽心竭力,传了他一身好武功!”成昆凄然说。

  

  杨逍冷冷的道:“如此说来,连你那师父空见神僧,也是你毒计害死的。”

  

  “我没想杀他,我师父金钟罩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我竭尽全力也打不伤他。谁能料得到会为了救我那徒儿而死。”成昆说着走前一步,伸出手掌,缓缓往杨逍头顶拍去。

  

  张无忌纵身一跃,挡在成昆的面前,左掌反撩,隔着布袋架开了他的手掌。成昆手指指尖嗤的一声,已经化为焦炭,一股浑厚之极的炽热内力倒卷而上,他全身的阴寒内力顿时消散。他大吃一惊,不明所以,只见布袋越涨越大,已经蹦出丝丝裂缝,知道张无忌很快脱困而出,眼前情势不利,脱身保命要紧,当即转身便走。

  

  逃回密道,成昆一路向下,只跑了几步,就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他的功力被张无忌的古怪内力侵入,受伤十分之重,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躺在地上呼呼喘气。这密道入口很是隐秘,阳顶天和师妹都死了,明教中应该没人知道,想来张无忌应该找不到此处。可没多久听到顶上有脚步声,还有光芒照过来,伸头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个装丑的小丫鬟手里拿着一盏灯,正在前面引路,看着背后说:“张公子,走这边。”

  

  这小丫鬟分明已经被成昆杀了,怎么忽然又活了?成昆用幻阴指杀了不知多少人,从来不会看错,刚才小丫鬟分明生机已绝,死的不能再死。这张公子究竟是谁?成昆生怕被他们赶上,连看一眼张公子的余暇都没有,赶紧起身往密道跑去。这圣地密道纵横交错,岔路众多,可不论成昆跑到哪里,灯光都如影随形,很快追了上来。

  

  成昆打开机关,撬下几块巨石堵路,很快就喳喳声响,灯光继续追来。那究竟是什么怪物?恐惧在成昆心里升腾而起,他用来堵路的石头,是明教以前预备下来的,每一块都重逾万斤,人力绝对搬不开,就算明教自己,开了机关也只能用**慢慢把石头炸碎运出。

  

  成昆受伤很重,内力全失,光明顶下全是明教教徒,他逃不出去,更摆脱不了张无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逃,只有那里,只有……深渊。

  

  他回到了石室,打开门,里面极大,顶上垂下钟乳,显是天然的石洞。这里就是成昆和师妹幽会的地方,每次都是成昆先来,师妹后到。他不敢发出声音,不知道把这个石室看了多少遍。

  

  现在成昆真的回来了,进了门,左侧就是他和师妹度过了无数销魂日子的石窝,右侧是一个天然小洞。这小洞乃是个无底深渊,他曾经爬下去过,下面越来越深,越来越广阔,越来越黑暗,似乎无穷无尽,他师妹曾经问过阳顶天,阳顶天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他看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他,似乎随时都会冲上来,把成昆整个吞下去。

  

  每一次成昆都想逃,只是因为师妹才没走。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尸骨!师妹和阳顶天的尸骨!

  

  成昆四处找,没有,到处都没有!

  

  地上有一张羊皮,上面写着乾坤大挪移几个字,似乎是阳顶天那天拿着的东西。可是没有尸骨。这不可能,有人下来过吗?那明教应该早就知道阳顶天死了,怎么还说他失踪?难道有别人也知道这密道近来过?

  

  还是……深渊吞噬了他们吗?

  

  成昆忍不住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巨口。

  

  脚步声和灯光又出现了。

  

  成昆赶紧关上石室的门,爬下洞口。这个洞几乎垂直,但是石壁凹凸不平,可以攀缘而下。张无忌应该不会发现吧,就算发现了,他也不敢爬下来。

  

  越往下,越是黑暗,周围似乎潜伏着无数妖魔鬼怪。往下面爬了数十米,成昆勉强聚集起来的一点内力消耗殆尽,他只能停下来,平声静气,免得被人发现。他不敢看下面,抬头看洞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口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巨大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他忽然全身脱力,摔了下去。

  

  呜呜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这就完了吗?

  

  忽然间他摔到了一个水池里,无数粘稠的液体包围了成昆的身体,砰的一下不知道撞上什么,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昆悠悠醒来,周围是完全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身体躺在一个腐臭的东西上。他一摸衣服,东西倒是都在,只是全湿了,从怀中摸出火石,嚓的打出几点火星。

  

  火光一闪而没,是尸体,他躺在十几具纠缠在一起的尸体上。

  

  点着了火折子,成昆才看清楚,他抱着的是一大块人体残肢,脸全没了,露出里面的骷髅来,手脚都被砍掉。周围还有无数的尸体,人头,手,脚,肠子,内脏,全部都浸泡在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里。

  

  这些液体很是咸腥,带有一点铁锈味……是血,人血,这是一个血湖。火光照不到血池的边缘,光是能看到的范围就有数百丈,全是血,全是尸体,这么多血,这么多尸体,起码要杀几十上百万人。

  

  这些死人都是谁?是从哪里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地狱吗?一定是地狱吧?其实成昆已经死了?为什么死了身体还在疼?他在洞口看到的深渊,其实就是这个血湖吗?

  

  他慢慢的游到岸边,岸边全是石壁,很是陡峭,成昆受伤还没有恢复,爬不上去,沿着岸边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个缺口。那一条血河。河口正好有一具尸体卡在石头上,成昆拉着尸体的手爬上去。

  

  尸体被拉得转过头来,成昆被吓得差点掉下血湖。

  

  那张脸,和他师妹一模一样。

  

  这是师妹的尸体?不对,这是个男人,年纪很小,大概十三四岁,绝对不会是成昆师妹。再仔细看,其实也不完全相似,只有八成像。还有两成……看清楚了这尸体的长相,成昆身体巨震,坐在地上。

  

  还有两成像成昆。

  

  难道……不会的,不可能,时间完全对不上,不会的。

  

  成昆站起来,头也不回往前走,生怕再看这尸体一眼。

  

  血河一路蜿蜒向前,无数尸体堆积在血河两旁,他根本不敢细看。周围渐渐多了些蕨类。忽然前面传来灯光,隐隐似乎有间小屋。成昆精神一震,无论前面是什么人,都比这疯狂的血湖血河好。

  

  走上前去,那果然是一间小屋,用巨石砌成,屋前还有一条小路,屋子的门紧紧关着。这里不是存粹的疯狂之地,还是有人在的,这居然让成昆安心不少。推开屋子的门,里面是男男女女几十个人。

  

  他们赤身裸体,有的随意躺在地上,有的低头在门口的石槽前伏地大嚼,有的几个人滚成一团互相抽插,搞完了又换一个继续搞。看到门开,一起涌上前,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脸上献出类似媚笑的表情,就好像被饲养的家畜看到喂食一样。

  

  这些家畜一样的东西,全都长着成昆和师妹混起来的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成昆跌跌撞撞的退后,忽然几把雪亮的长刀架在他脖子上。成昆扭头一看,是二十个全副武装的武士,穿着明教士兵的制服,外面套着厚厚的铠甲,筋骨粗壮,眼神精光四射,显然内功修为不低。尤其是领头那个武士,太阳穴高高鼓起,气势逼人。即使是成昆完好无伤,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教还有这样的高手

  

  “你是成昆?”领头的武士说,“我们教主要见你。”

  

  “你们教主?是谁?”成昆问。

  

  “当然是阳顶天阳教主,我们明教还有哪一个教主?”领头的武士说。

  

  “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成昆失声问道。

  

  “见到我们教主你就明白了。”领头的武士说,“走!”

  

  几个武士上前,用粗壮的铁链把成昆锁了起来,拉着成昆便走。他们一板一眼的抬腿落脚,看似走得很慢,实际上却快得很,成昆拼劲全力才跟得上。他想想说话,一张口气松了,顿时被拉倒在地,那些武士停都不停,就这么把成昆拖着往前走,速度没有受任何影响。成昆在石头地面上被拖得血肉模糊,赶紧鼓起内力弹起来,努力跟上,再也不敢开口。

  

  一路上成昆看到无数的石屋,也不知道养了多少家畜人在里面。有时还看到另外一些武士,赶着家畜人和他们同一方向往前走。有个家畜人不愿意离开石屋,扒拉着石门不愿意走,被武士一刀下去砍断了头,其他家畜人就冲上去喝血,喝完了把肉撕咬开,一边吃一边被明教武士赶着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高大的宫殿,连绵不绝,不知道占地多广。中间一栋巨大的神殿,比山还高,宫殿群中有无数的武士巡逻站岗,粗粗一数,起码也有好几万。每一个都精气完足,领头武士这样级数的也有好几百。明教有这样的武力,直接出山可以推平天下,又怎么会被六大派围攻?

  

  神殿之前有个高台,无数的家畜人被明教武士赶到高台上,放血,剥皮,切割,就好像杀猪一样。最好的肉被切下来放到一边,别的东西全部扔下高台,落到下面的深坑里。血液和残肢在坑里聚集成湖,又溢出成河,向远方流去。

  

  旁边的家畜人被吓得大声嚎叫,可是他们根本不敢跑,只是被武士们赶着向高台走,一边走一边还捡起掉下来的残肢血肉,往嘴里塞去。

  

  成昆被拉入神殿,阳顶天高高坐在神殿正中的王座上,一个身无半缕只是脖子上套着项圈的女人乖乖的伏在他的脚下。那女人抬起头,是师妹。

  

  “师哥你终于来了。”师妹抬起头,欢快的爬到成昆面前,看着成昆,“师哥我们不能站着的,我们是畜生,要四脚着地。”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没有死?”成昆看着师妹,不可置信,她明明死了,那天成昆拉着她的手叫了一遍又一遍,输入无数内力,灌了多少真气,师妹都毫无反应,身体比冰还冷,可是她居然没有死?

  

  “我们当然死了。”阳顶天忽然开口。

  

  “那你怎么还会在这里?”成昆颤抖着问,“师妹又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阳顶天说,“明教的死后世界。”

  

  “我……我也死了?”成昆问。

  

  “不,你还活着,和你那些子裔一样。”阳顶天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我的……子裔?”成昆问。

  

  “外面杀的那些都是你的子裔啊。”阳顶天说,“我死的那天,我夫人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到了这里以后,我让你的孩子长成一男一女,生下来互相交配,繁衍壮大,这四十年来,已经繁衍了数十代,数量不可胜数,你没发现他们和你都长得很像吗?”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成昆冲上前,刚走了一步,身上的铁链忽然收紧,把他紧紧的捆着,动弹不得。

  

  “师哥,你不要这样,我们都是罪人,只配当畜生。”师妹说。

  

  “不要这样?”成昆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抓着铁链使劲一蹦,那铁链被硬生生拉长了少许,却收缩上来,紧紧缠住成昆的手脚,成昆继续用力,一下又一下,铁链被崩得啪啪作响,可就是不断,越卷越紧,直到勒进肉里,浑身冒血,他还在问:“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成为至高无上的……神。”阳顶天说。

  

  “神?”成昆停了下来。

  

  “你知道乾坤大挪移吗?”阳顶天说。

  

  “是你们明教至高无上的护教神功。”成昆说。

  

  “当然不只是护教神功这么简单。”阳顶天说,“所谓的乾坤,乾是天,坤是地,乾是阳,坤是阴,乾坤大挪移,就是颠倒阴阳,从天地间挪移出一块来,做成一个独立的时空,也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死后世界。明教信徒死后,就会进入这个世界中。修炼乾坤大挪移,就可以控制这个死后世界,功力最高的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中土明教流传数百年,每一代教主都竭力修炼乾坤大挪移,就是为了掌控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化作天堂。我史无前例练成了第七层乾坤大挪移,比乾坤大挪移的创造者更厉害,彻底掌控了这个世界!”

  

  说着阳顶天站起身来,一股无可抵御的威压传播开,成昆一动也动不了。他看着身上的铁链忽然变成一条白色的龙,然后成昆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龙,和白龙纠缠在一起,融合成一块灰色的泥土,从泥土上长出无数摇曳的小黄花,花朵凋谢,结出果实,果实裂开,成昆从果实中诞生,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你做了什么?”成昆问。

  

  “只是显示一下我的能力而已。刚才你经历的并不是幻觉,而是实际发生过的事。”阳顶天说,“我是神,全知全能的神。”

  

  成昆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个真正婴儿的手,他想要走路,却摇摇晃晃的站不起来,狠狠地一拍地面,传来的痛感无比真实。师妹过去抱起成昆,把奶头塞进成昆嘴里,成昆不由自主的吸允起来,温暖咸腥的奶水流入喉咙。

  

  “看到了吗?”阳顶天说,“我可以控制这个世界的一切。”

  

  “那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子裔?”成昆的声音变得十分稚嫩。

  

  “阴阳相对,这个世界既然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我,相对应的,就要有无数卑微的罪人,这样世界才能稳固。所以我娶了你师妹做老婆,控制她的心智,让你和她在密道偷情,让你们珠胎暗结,然后死在你们面前,让你师妹心怀愧疚,不得不自杀。然后你就会去毁灭明教,这里是明教的死后世界,毁灭明教当然是最大的罪,你和你师妹就是明教最大的罪人,你们的后代生生世世都要背负着你们的罪,直到永远!”阳顶天说,“我是死的,他们是活的。我至高无上,他们卑微凡尘,我全知全能,他们蒙昧无知,我无限光荣,他们背负着永远也洗不清的罪孽。”

  

  “师兄,是我们对不起顶天,我们都是罪人,我们是畜生。”师妹说。

  

  “师妹!师妹!”成昆拼命叫喊,一点作用都没有。

  

  “师兄乖,我会把你养大,我们一起赎罪。”师妹说。

  

  “我……我……”成昆对世界的愤懑,只能化作哇哇大哭。

  

  “你这小子也真是没用,居然花了四十多年才把明教毁掉,还办的这么拖泥带水。”阳顶天说,“明教不毁,你就还不算最大的罪人,你的子裔就还有赎罪的可能性,我就不能彻底稳固权位。亏我还给你留了乾坤大挪移的心法呢,虽然后面是假的,不过前面三层是真的,只要练成了前面三层,你的武功就可以无敌于天下,要毁灭明教就容易多了。可你这小子居然看都不敢看我一眼,没发现心法,倒是便宜了杨逍,那小子偷偷进入密道,看了心法,练成了前两层,还偷偷摸摸抄录了拿回去练,都不敢拿走羊皮。幸好那小子悟性差,练了这么几年,也只能练成前面两层,要是练成了第三层,继续往下练,立即就会走火入魔而死。”

  

  “我看到了,但我怎么会去练你的武功。”成昆说。

  

  “所以你笨啊,要是早点练了,早就把明教干净利落的毁掉了。”阳顶天说,“我暗中挑拨离间,让明教上下四分五裂,谁都不服谁,又拉了你徒弟谢逊入教,让他身居高位,只要你也加入明教,毁掉明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你这小子却偏偏舍近求远,去加入什么少林寺,练什么幻阴指,还把谢逊这么好的牌乱打出去,真是气死我了。还好最后还是成功了,五散人杨逍韦一笑一起重伤,范遥不知去向,明教教徒群龙无首,殷天正独木难支,六大派四面合围,很快就可以把明教教徒杀得一干二净,毁掉光明顶,然后他们都会到这里,变成我的臣民。而你,将会作为永远的罪人,和你师妹还有你们的后裔,在这世界永远受苦。”

  

  “不,我不要这样。”成昆连连摇头。

  

  “这就是即将发生的事实,无法阻止,不可改变。”阳顶天说。

  

  “不……”成昆挣脱开师妹的怀抱,一头撞向地面。

  

  他的脑袋咚的一声,脑浆涂地,可是他没有死,伤口慢慢的愈合了。

  

  “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都死不了。”阳顶天哈哈大笑。

  

  “不!”成昆心里一片冰凉。

  

  “这是怎么回事?”阳顶天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天上,“真有趣,有人在修炼乾坤大挪移。”

  

  应该是那个什么张公子,他也进入了石室,看到了羊皮,看到这种神功,哪里有不试试的。

  

  “张公子?”阳顶天说,“那是谁?”

  

  成昆并不知道那是谁,可是阳顶天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在这里我是全知全能的,你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阳顶天说着咦了一声,“这人居然就练成了第一层,他才开始练多久?难道第一个周天就练成了,我天资是明教有史以来最高的,也需要三天才能练成第一层,他从杨逍那里拿到过乾坤大挪移的秘籍吗?还是波斯总教……第二层?第三层?这是怎么回事……嘿嘿,他已经天下无敌了,可要是继续往下练,马上就会……第四层?怎么可能!羊皮上面的第四层是错的啊!第五层?第……六层……”

  

  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起来,天空电闪雷鸣,下起血雨,地面被震出无数裂缝,宫殿全都倒塌,只剩下最高的神殿还耸立着,但也摇摇欲坠,不断的掉下石块。明教武士们吓得四处奔逃,家畜人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第七层!居然练成了第七层!”阳顶天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我在干什么?”师妹站了起来,满脸迷惘。

  

  “师妹!”成昆又惊又喜。

  

  “你……你是谁?”师妹问。

  

  “没用的!大家都是第七层,可我占了先机!他不是我对手!”阳顶天一咬牙,身体发散出圣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

  

  师妹一哆嗦,眼中迷惘之色尽去,又趴了下来,对成昆说:“师兄,我们是罪人,是畜生,永生永世受苦赎罪……”

  

  这时候天空轰的一声巨响,阳顶天如遭重击,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圣光熄灭了,“第……第八层?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乾坤大挪移只有七层啊……”

  

  天上无限高处出现了两只眼睛,两只巨大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张无忌的眼睛。

  

  成昆只觉得灵魂深处颤抖起来,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不见了。

  

  他躺在石室里,身边是阳顶天和师妹的尸骨,阳顶天怀里有一张羊皮纸。

通宝推:卢比扬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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