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人艰不拆讲笑话之三 -- 骨头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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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整理】光棍国军个个想老婆

四下无人把头低,心作良媒手作妻。霎时一阵云雨去,点点儿女化为泥

心作良媒手作妻

1942年6月,中央军校七分校的17期第13总队学生终于要毕业了。第13总队的学生是刘戡将军从山西沦陷区招收的,原本在中条山南的沁阳受训,史称"晋南总队"。只是这个深处敌后的克难军校成为日军扫荡晋南的头号目标,为了保护珍贵的军校学生,正在入伍训练的晋南总队撤出中条山区,渡过黄河,由渑池、岐山一路步行到西安,在七分校的曲江池营区受训升学。长途跋涉耗时将近一年。当时军官教育标准一年半,但在1939年底招收的晋南总队学生,却熬到1942年盛夏才能毕业分发,受训时间前后长达两年半。

这两年半可不是好熬的,严格的入伍训练与军官养成教育只是破题,大时代的军官生要经历万里步行的艰苦行军,而通膨下的生活待遇更是不堪回首。军校生用面粉布袋裁布为破烂军装打补钉,用墨水将花花绿绿的补钉统一涂黑,顺便在赤足草鞋的脚上画出袜子。打摆子是人人都得的"抗日救国病",虱子是人人都有的"抗日救国虫",白天晒太阳全身挠疥疮,晚上点火药床板捉臭虫。建营房要乘夜偷拆庙宇砖瓦木料,伙房烧饭煮菜买不起煤球柴薪,学生必需利用周日步行往返70华里到子午谷深山中砍柴才有燃料,生活真是又闷又苦。

再者,抗战年代的军官生,毕业生是要马上奔赴战场的,所以教练演习一切从严责实。白崇禧常骂七分校作秀,尤其鄙视七分校特有的"手榴弹反投掷"科目。一般部队的手榴弹教练是学者躲在避弹沟中向外投掷手榴弹,只有七分校将一支已经拉开拉火绳的手榴弹扔进避弹沟里,让学者拣起滋滋作响随时爆炸的手榴弹扔出避弹沟。白崇禧总以为这是事前套好招的特技表演,熟不知,七分校的手榴弹反投掷是玩真的。军官教育的最高潮是毕业前的联合大演习。在在17期同时毕业的两总队一大队的毕业联合演习中,一切实弹操演。手榴弹是实弹,学生稍有迟疑就会被炸,在这次演习中,手榴弹反投掷科目一口气牺牲了六位学生!

毕业演习竟有如此惨重的伤亡,一般军校大约可以关门了,但七分校17期的毕业演习被评为大获成功,因为这些军官生毕业分发是要直接上战场与日寇打仗的,训练课目越严格越逼真,演习越成功。教育如此严格,学生的心理压力真是拉到最紧绷了。

环境越紧绷,学生就就越会搞怪。第13总队在勤训精练之暇,办了一次陶冶身心纾减压力的壁报比赛,每队一大张壁报,让学生暂时享受文艺青年的小资闲情。评选结果,第5队的壁报夺标,由总队长杨厚彩少将亲自颁奖。杨少将是留德高材生,军人仪表威严棣棣,但既然是给壁报比赛颁奖,杨总队长也就暂时放下威严,与生同乐,从第一名起逐一欣赏壁报。不料,杨总队长刚看第一名壁报,就大发雷霆。这份壁报居然被题了一首咸湿打油诗:

"四下无人把头低,心作良媒手作妻。霎时一阵云雨去,点点儿女化为泥。" (注1)

看得懂个中含意吗?这种不可告人的行为,在台湾隐喻为"DIY"(do it yourself),在大陆俗称"撸管",在香港则泛称"打飞机"。

这首打油诗文笔情趣都不错,但总队长发飙了,他破口大骂,从编辑评审一路骂到搞怪的学生,原本第一名的壁报也就直降到最后一名了。

七分校在抗战年代的伙食一日两餐,每餐一个13两重杠子馍,配菜千篇一律是豆瓣酱熬煮的豆芽或青菜汤,每月各队结清伙尾,割几十斤肉熬一桶猪肉豆腐打牙祭,才能略知肉味。没当过兵的朋友们要纳闷了,伙食一烂至此,操课又复劳累,哪还能有闲情搞那"霎时一阵云雨"?

但当过兵的朋友们,不免会心一笑。办这难以启齿私密之事的本领在腰力,而当兵时的腰力是最强大的。七分校练铁杠木马,铁杠要全靠腰力硬干的正面上,木马要草上如飞不准张开腿的并腿跳。国军在台湾已经不练木马了,我只练过单杠暴力正面上,那种腰力真是十分惊人的!什么仰卧起坐,无聊做做随便就是一百个,毫无酸疼之感。而那时心中欲念之火热,也着实炽热难耐,即使因为站夜哨而经常睡眠不足也难以遏制。回想起来,真是火热的青春啊。

所以在军中,闲聊起来,三句不离咸湿谈。这些粗鄙不堪的胡说八道,今天大多已经难以忆起了。但我仍牢牢记得一位中士的妙论。这位已婚中士很严肃地对我说:会想女人的人,经验都太嫰。他的实战经验十分充足,深感单就快感而言,费大劲花大钱找女人,还不如自己动手解决来得快活满足。

朋友们勿怪笔下不恭,军旅生涯,满脑子想得就是这些事。

说来着实惭愧,抗战年代七分校吃豆芽菜杠子馍的学生,腰力个个比我还好,因为他们的铁杠要打车轮。铁杠三大套:正面上、打车轮、倒立下。能在铁杠上打车轮,那腰子里真是天天火热了。

七分校的三大套,大概是勉强吃饱没有油水的伙食状态中最佳的表现了。以冯玉祥的西北军来说,冯玉祥早年练兵,要求铁杠要能"拿大顶",简直是体操选手的标准。不过铁杠要练到拿大顶,饭必需吃饱吃好。西北军在冯玉祥还没有扩编之前的第16混成旅年代伙食好,所以能练拿大顶。在冯玉祥野心高炽大肆扩编部队之后,西北军的伙食变差,且不说拿大顶了,一般官兵的正面上达标都有困难。

需求虽然火热,但是宣泄却苦无门。部队风气一向是保守的,尤其在一个保守的农业社会。当时军中干部的生理卫生常识实在太差。比如长期在中央航校管理飞行学生的劳声寰,他会勤奋地检查学生的待洗衣物。如果见到衣裤上有梦遗状况,就会私下召见这个学生,关切其身心状况:

"每晨洗衣工人收集学生换下之衣裤,我是叮咛彼等先将衬衣袴检视。如有梦遗的将名牌送到我处,我则于当其飞行前询问为何有梦遗?精神如何?有否影响飞行?我还私下向飞行教官提醒该生情形,于飞行时加以注意,以免失事。"(注2)

野战部队则有戒女色的迷信。老军人都知道,在作战之前春宵一度是很忌讳的,甚至平时也不应常沾女色。其实,若不是蹩太久,经常性的巫山夜雨实际上有提振精神与增加注意力的功效。反倒是长期不沾女色,骤然有机会春风放恣,身心会受到激烈冲击,在战场上自然无法保持专注。

因此,军中管理以蹩为主轴。要让精力充沛腰力火热的小伙子蹩起生理需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伙子们累到举不起来。就寝前来两百个伏地挺身是很理想的处理方法。但是体能劳累法只能用于新兵或学生,见成效于一时,若是下了部队,对于以军队为家的职业军人,总不能每天晚上就寝之前当新兵操练吧。

职业军人是最难管理的。最保守传统的做法,是鼓励军人成家。抗战前国军军官待遇高,社会地位也高,想成家的消息放出去,总是不缺媒人的,所以军官成家大多很早。但成家之后会出现军眷问题。军人腰力好,军人家庭的子女总是特别多,打起仗来老婆孩子跟着部队,部队的行军纵列总是间杂着一堆军眷,抗战时野战部队调动起来是天南地北长途奔波,军眷也跟着天南地北随军机动,成为抗战进入持久战之后军中最头痛的问题。戡乱时更糟糕,尤其是在大局逆转之后,军队转进等于逃难,军眷的包袱就更大了。

至于士官士兵,普遍是禁止结婚的,以免造成数量更为离谱的军眷大军。于是士官士兵只能寄情于野鸡流莺。打仗嘛,明天不定是风是雨,视死如归虽然是壮士豪情,但让为国效死之士禁欲却又有违人情道理。在抗战前,一个上等兵国难薪月饷是大洋九块半,扣掉六块大洋伙食费,还有三块半。当时上海最豪华的西餐厅吃一顿罗宋大菜是四角洋钱,三块半要解决生理需求还是勉强能应付的。但是抗战时的通膨吃掉了军饷,部队等于无给制,连少将都养不起家,满身虱子的士兵更被打入社会的最底阶层。于是逃兵盛行,部队只能把士兵圈禁在营,从不放假,以免逃兵,野鸡随之失去了军中客源。而我们三百万大军的生理需求,也只能在长官装聋作哑的刻意忽视中,"心作良媒手作妻",靠意志坚定的赤手空拳解决了。

然而,老总们一旦手里有钱,一定找野鸡。抗战时期最有钱的部队,莫过于驻印军。驻印军的军饷有英国提供的卢比津贴,一个下士月饷16卢比,约等于国内的一个中校本薪。所以驻印军敢放假,营区旁也是莺声燕语,一位于役驻印军的军官有诗记盛:

"群攻单挑随君意,拥妓只好突鲁币。六天禁足兽性发,到处奔忙寻野花。不计老少不求艳,那管林边或路旁。有则当众大表演,雏妓难忍推滚喊,兽行猛攻笑开颜,事毕鲁币扔在地,趴行来捡血泪钱。奈何生在亡国土,任人蹂躙枉喊天。" (注3)

"突鲁币"指两卢比,这些老少不拘的印度亡国神女开价是很高的,但官兵们就是乐意将卢比报效给印度神女。驻印军的风气延习到内战时期,尤其是孙立人的新1军。在抗战胜利之初,孙立人的新1军调广州,官兵流恋于脂粉圈中,军官上舞厅,士兵打野鸡,让广州行辕主任张发奎上将头疼不已。

在军饷等同无给制的内地,部队没有卢比军饷,却也有长官能为官兵设想,設法突破现状。在1939年,坐镇晋东南中条山游击区的第27军军长范汉杰将军兴起开设公办妓院的构想。范汉杰将军精力过人,老婆有半打,推己及人,在中条山游击区奋战的将士也是有需求的。于是第27军总揽战地政务的军区设计委员会主委张良莘将军开始筹备,准备在陵川开设公娼,一边化暗为明,一边征收花捐。第27军参谋处副处长、军统局晋东南站站长乔家才上校闻报大怒,致函范军长,辛辣痛陈开设公娼之非是:

"闻设计委员会计划在陵川开设窑子,此计划实有损钧座之盛德。查柳树口为纪念庞总司令所凿之水井,命名庞公井;洋泉河感谢张东凯师长所掘之水井,定名张公泉。若设计委员会之计划一旦实现,则陵川人士必名之为范公窑子,以留纪念也。"(注4)

开口窑子闭口窑子,这名声实在太难听了,一般将领不敢轻易招惹,弟兄们只好继续蹩着。蹩不住的干犯军纪流连花丛,但没有积极管理,风流官兵难免招上风流隐疾,治疗性病的606在军中总是很风行的。

然而,国军还是有勇于突破传统的卓越将领。邱清泉上将善用兵、善练兵、更善带兵。他对士兵的爱护是非常有名的。在1947年,第5军扫荡鲁西,战事稍戢,百战余生的弟兄们难免寻花问柳。邱军长将兵多年,深知官兵心情,于是他毅然下令副官处到济南兖州等大都市的妓院招商,让妓院老板带妓女到驻地营业,妓分二等,公定价格,由新闻处统一管理,军医处每周检查。当然了,新闻处的价格想必是官兵能付得起的,于是第5军官兵士气大振,军风纪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注5)。

读至此处,想必有不少朋友拍案怒骂吧。

但笔者要为邱军长叫声好!这才是真正为部属解决问题的好军长。

现在的士兵有休假,有勉强象话的军饷,想宣泄需求可以在休假时交女朋友找一夜情,而且只要熬两年就能退伍了。但是邱将军那个年代的兵役是没有退伍之说的。士兵应征入伍,要一路干到老弱编余或自行逃兵。而士兵待遇等于无给制,没有钱讨媳妇,甚至没有钱到花街柳巷解决需求,一个精壮男子在人生最健壮的青少年阶段,就这么强蹩多年,真是太悲惨了。那强蹩之苦,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感同身受,那些没当过兵的道德君子有家有室有小三,有什么资格对军人的生理需求指手画脚呢?

只要部队有职业老兵,军妓无疑是一大德政。只要军妓是志愿从娼,而非日军慰安妇之强掳诱拐,有何不可呢?

然而,舆论没饶过邱军长。第5军的军中妓院轰动全国,骂声一片,甚至惊动了蒋公。在1947年夏,邱军长在徐州晋见蒋公,蒋公面询此事,邱军长理直气壮,侃侃而谈:

"告子曰,食色性也。官兵长年作战,生理要求迫切,与其抑制生事,不若公开设法宣泄之为宜也。"

蒋公并没有责备邱军长。领袖的默许让邱将军胆气壮了起来。1947年11月,国防部新闻局开办中央训练团新闻高级班,召集前线政工主管开会总结经验。整5师(原第5军)的新闻处长慷慨提案,倡议将军妓制度推广全军,由各师政工处统一组织军中妓院,给予妓女固定待遇与统一服装。但是整5师的提案却当场被骂翻。政工代表们大骂这是让政工当妓院老板了,"谁无姊妺妻女,这件事政工人员不能干!"(注6)

这龌龊事不能干的理由太多了。卫道人士吹眉瞪眼,女权份子痛心疾首,社会大众根本无法接受军队设置军妓。然而,正气凛然的反对者们并不是月饷只能买两支牙刷的职业军人,并不是一生讨不上媳妇的老兵。"月好漫成孤枕梦,酒阑空得两眉愁。"谁能懂得弟兄们心中之苦呢?

"心作良媒手作妻"。一般人读此句,想必是当成放荡邪淫的笑话看的。然而,展开时代背景,这句打油诗里,却蕴含着大时代官兵的愁怨辛酸。

(注1)《第十七期第十三总队(晋南总队)资料史》,《 王曲文献 第一部》。

(注2)见《劳声寰先生访问记录》。

(注3)见徐乃和《在抗战期间之身履见闻概述》,《 抗战文选》。

(注4)见乔家才《关山烟尘记》。

(注5)见《民族战士邱清泉》。

(注6)见谭冀平《南京中训团新闻高级班内幕》,《 三台文史资料选辑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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