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一桩奇案 -- 胡里糊涂

看到老本谈最近这个周立波，唐爽的案子，不禁想起了一桩也是发生于灯塔国的陈年旧案。

话说1997年（哇，21年前，想起我的青春了），米国东部重要军港弗吉尼亚的诺福克发生了一桩奇案，说奇不是说这个罪案的犯罪分子多厉害，多么能和警方斗智斗勇，而是说整个侦破和审判多么离奇，真是情节曲折，扣人心弦。

简单说这是米国发生的一起葫芦官判断葫芦案，下面就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案子。

诺福克军港附近一个西湾门公寓，住户基本都是水兵及其家属。1997年7月8日，水兵威廉·博斯科返航回西湾门公寓的家，发现老婆米歇尔满身是血，死在家里。威廉情急之下，找不到电话，歇斯底里地捶门向邻居，也是水兵的丹尼尔·威廉斯求助，丹尼尔马上帮打电话向警察报警。

丹尼尔那时25岁，刚结婚11天，与老婆住的这套公寓里还住的有一个朋友兼房客，名叫乔·迪克。唉，一个是结婚了还和人挤一个小公寓，一个是还和结婚的人挤一个公寓，哪里都是穷人去保卫祖国啊。后来乔也被卷进案子，都是合租惹得祸。

当晚，丹尼尔接到警局电话，要他去一趟警局，了解几个问题。丹尼尔当时不知道死者米歇尔的一个也住西湾门的闺蜜塔米卡·泰勒告诉警察说丹尼尔迷上了米歇尔，因此警察怀疑上了丹尼尔。塔米卡又告诉警察，她昨晚将近午夜（7月7日午夜）时才离开米歇尔家，所以有理由推断，凶案发生在7月7日午夜到8日早晨间。

侦办此案由老刑警罗伯特·福特负责。此人擅长用威逼方式获得“口供”。他多次胁迫受讯者虚构前科。早在1990年，在侦办一件谋杀案时，他明知三个十几岁的少年嫌疑犯有不在现场的有力证据，却威逼他们“坦白”犯案。因此，罗伯特曾一度被调离侦讯部门。

罗伯特精力充沛（我怀疑他精神上有问题，可能有什么狂躁症或者臆想症），常连续十几小时在一间无窗小房里审问嫌疑犯，象什么不给睡觉，不给吃饭等等大家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情节，都是罗伯特的常用手段。只要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就爱用手指猛戳对方胸口，持续狂吼：“撒谎！”。碰上命案，他最喜欢用死刑来恐吓嫌疑犯。

回头说丹尼尔，他刚和尼科尔结婚，而尼科尔刚被诊断出恶性卵巢癌，这时候结婚，应该说是真爱。前面说到警察要他去警局，丹尼尔认为大概是要了解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死者丈夫报案，应该很快就结束。此时，丹尼尔的父母正好从密歇根来探望他们夫妇，丹尼尔接到警察电话时正准备一家出门去吃饭，他觉得跑一趟警局也就半小时左右，于是让妻子和他父母先去饭馆，他自己去警局，完事再去饭馆会和。谁知道，此一别对父母来说就是13年，对妻子来说就是阴阳两隔。

丹尼尔到了警局，马上警察指控他奸杀米歇尔。他们要求丹尼尔接受测谎试验，他同意了。测谎之后，警察告诉丹尼尔，他没有通过测谎，必须交代奸杀细节。事实是，丹尼尔通过了测谎试验，警察是在用欺骗方法逼供。

丹尼尔坚持了11个小时，无数次表明自己清白，但罗伯特只是不信，不断说他撒谎，并且威胁死刑。最后，丹尼尔精神上扛不住了，按照罗伯特的要求，摆拍了个“坦白案情”的录音。于是，案发不过一天，就破案了，罗伯特自然十分高兴，但是5个月之后（搞什么鬼？这么长时间？），DNA坚定表明，死者指甲缝里的血迹、体内的精液、现场各处痕迹等等各种采样中发现的DNA都是属于同一人，但不是丹尼尔。

按我们俗人的想法，都到这一步了，怎么着警察都该想到抓错了人，但是罗伯特不这么认为，他想起了与丹尼尔合租的乔·迪克。罗伯特于是重新提审丹尼尔，逼迫他交代乔是同案犯，丹尼尔吃不住“杀威棒”，补充了“坦白书”，把乔拉进地狱。

乔是个内向的人，平时不太合群。乔也是被象丹尼尔同样对待，被欺骗测谎未过，之后经过十几个小时连续讯问，乔精神崩溃了。乔本身精神就有点问题，因为他是此案中几个人里唯一一个最后真觉得自己真杀人了的，其他人都知道自己被冤枉，是精神恍惚间“坦白”的。不论如何，在精神崩溃后，乔也“坦白”了， 但是他编造的情节和丹尼尔的不同，乔和丹尼尔交代的情节也与警方搜集的现场证据不合，但是有这么多不同，警察也从未去按照口供的情节搜查取证，检方也不在乎，有了丹尼尔和乔的口供录音就行了。

话说前面说了罪案时间是在7月7日午夜到7月8日早上，当时乔根本就是在军舰上执勤，不光有执勤记录，乔的战友，上司都能作证，但是警察就是不去求证。于是乔也有罪了。不过乔虽然糊涂，但是开始还没疯，想起和父母说，自己无罪被陷害了，于是乔的老父母把家里房子抵押了贷款，带着钱赶到诺福克捞人。人间自有真情在，还是父母靠得住。但是终究这乔一家也是屁民，到了诺福克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胡乱找到个讼棍，号称能捞人，于是把2万多棺材本奉上。当时乔还没疯，向讼棍讲述了经过，这个讼棍其实根本没想替乔辩护，没有到军舰上找人证明乔的清白，只是忙着和检察官勾兑认罪交易。乔的dna和罪案现场的对不上，这讼棍也不管，只教乔咬更多人出来，还欺骗乔的父母，说现在只能有罪辩护，可怜乔的父母也就是村蠢的“乡屋宁”，哪里懂这些，最后被讼棍说服了，以为只能有罪辩护。其实，这讼棍拿了钱但是从头到尾就没替乔辩护过。

乔的dna检测也和凶案现场的对不上，但是还是一次次被审问，终于精神病发疯了，开始在罗伯特的指导下，胡乱咬人了。一个乔认识的人，埃里克·威尔逊被咬了。埃里克也没扛过10几个小时的连续审讯，胡乱认罪了。

但是埃里克清醒以后又翻供了。此案虽然涉及多人，但是其实是一个案子，如果在中国怎么也得并案处理，偏偏灯塔国不这样，检察官对各被告分案处理。丹尼尔和乔被讼棍哄骗着签了认罪协议，不需开庭了，埃里克是第一个庭审被告。

由于是分案审理，陪审团只能听到一个被告的“坦白”录音，各被告的“坦白”的矛盾之处，陪审团的蠢货是不明白的。同时古怪的是，开庭审理时，检方把本案定位为黑帮团伙作案，检方认定8个人轮奸杀害了死者，但是这所谓的8人并不互相认识，甚至从未谋面。象中国审薄的案子，薄，谷，王，徐等等还要当庭对质，但是这8人团伙案，偏偏就没有当庭对质，所以各种破绽都被自然地隐藏了。

法庭上，检方要求处埃里克死刑，人证是已经精神不正常的乔，口供是埃里克的“坦白”录音，但是没有物证。

乔作为证人出庭，详细讲述了8人作案经过，谁按头，谁按腿，谁先上，谁后上，最后怎么一人一刀杀了人的，细节完备，简直象太史公写鸿门宴。估计这哥们儿精神病发以后，把看的各种av情节当成真实来讲述了。不过，埃里克的律师还算负责，他质疑乔的证词，比如乔所说的作案地点是过道，问题8条大汉+1个死者同时在一个窄过道是怎么施展开的？一个小公寓经过这种场面，为什么家具和屋内布置都没乱？而且死者共中四刀，都是同一角度连续快速刺入，8人每人一刀都是扯淡。埃里克的律师质疑乔是因为怕死刑，所以迎合检察官作假证。乔此时已疯，当庭承认了这些质疑有道理。

此时检察官使出杀手锏，就是埃里克自己的“坦白”录音。前面已经说了，首先嫌疑人都是经过10几个小时连续审讯，精神都恍惚了才招供的，而且录音都是摆拍的，按照罗伯特的指示做出的，如果哪里不合罗伯特的意，还要重录。所以这种完美的口供就是扯淡。

埃里克自己自证，录音都是逼供产物，警察和检察都不承认逼供。不管认不认逼供，埃里克或者任何嫌疑犯肯定没有物证证明自己的录音是摆拍的，这是多么显然的道理啊。陪审团还是相信了官府，最后判决埃里克强奸罪成立，但是杀人罪不成立。

这个陪审团怎么说呢？大家都要知道，陪审团成员的选择标准是聪明人不要，必须是蠢人。这就是为富人容易脱罪而做的精巧设计，当然公知大V们喜欢了，不过广大屁民还是指望聪明的法官比较好一点。

就这样，埃里克被判8年6个月。他在2006年9月刑满，可是因为他是性犯罪，出狱后的25年内，必须每年向当地警局登记，每90天要去警局汇报。邻居都获警告。如果他想搬到一个新住处，必须得到邻居同意，只要有一户反对，他就不能搬入。

现在，丹尼尔，乔，埃里克被判了，但是三人dna都和罪案现场的不吻合，罗伯特这个精神病固执己见，认为还有人没抓到，于是又找疯了的乔，乔又开始幻想，说有几人，但是都不记得名字，只想起一个叫张三李四的在某舰上，于是罗伯特赶快去抓，结果军舰上根本没这么个人。于是罗伯特又拿了水兵照片叫乔指认，乔随便指了一个，又一个倒霉蛋落网了，就是德里克·泰斯。

德里克此时早就退役了，也被抓来，按照前面的套路，测谎，连续审讯，扛不住招供了。前面乔说是还有几个人，但是想不起名字，于是罗伯特就叫德里克说还有谁，德里克精神崩溃中随便说了几个朋友的名字，于是几个朋友都被抓了。唉，真是对朋友两肋插刀啊。不过这几个朋友都很硬，绝不认罪，还拿出当时不在场的证据。面对如此硬的证据，正常人都不会再说什么了，但是罗伯特不是正常人，他和检察官还是要起诉这几个朋友，而且想要判他们死刑，为什么？为了官威，官声，青天大老爷的声誉。于是开庭审判这几个人，让德里克作证，但是德里克此时清醒了，绝对不再错下去，坚决不作证诬陷好人，加上dna，以及不在场证据，几个朋友都无罪释放，即使如此，检察官还面对媒体说只是暂时没有证据，并不代表他们无罪。想起公知大v整天吹的无罪推定，这灯塔国检察官的逻辑下，包括检察官自己都应该是暂时没有证据的罪犯。

德里克由于没有配合官府，最后被判死刑。

时间到了1999年2月，警察已抓了7个人，没一个DNA能对上。罗伯特还在逼乔和德里克咬出更多同伙时，事情发生了戏剧性变化，真正的罪犯自己坦白了。

1999年2月一天，一个妇女到警局，交给警察一封名叫奥马尔·巴拉德的囚犯写的信，收信人是他的前女友，也就是报案妇女。前文提到死者米歇尔的闺蜜塔米卡·泰勒，此人从小就认识巴拉德，经塔米卡介绍，米歇尔认识了巴拉德。而巴拉德这封信的收信人，是塔米卡的兄弟的老婆，也就是巴拉德的前女友。

巴拉德信中威胁前女友：“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来到妈咪（可能是指收信人母亲）家，第二天米歇尔被人杀死了。你猜是谁干的？是我，哈哈。”

巴拉德写信时，已入狱19个月了，他的DNA早就存在政府的数据库。警察拿到信后马上去核对，米歇尔被害现场的DNA果然属于巴拉德！

罗伯特提审巴拉德时，罪犯非常爽快坦白是他干的，就他一个人干的，当时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他还说那四个士兵是大傻逼。

巴拉德是个罪行累累的惯犯，在米歇尔被杀前两个星期，他在距米歇尔住处只有30米外的另一个公寓里，用棒球棍袭击一位年轻妇女。在米歇尔被杀后的第10天，他在距米歇尔公寓不到一英里处强奸一个14岁的女孩，然后想掐死她。女孩昏了但没死，报案了。巴拉德很快被逮捕，经审判后被判处40年刑期。

巴拉德的坦白的细节同现场搜集到的证据完全吻合，dna也能对上，但是罗伯特和检察官却很不满意。他们要巴拉德把其他7个被抓（过）的人都说成同案犯，为此许诺巴拉德不会有死刑。最后，巴拉德勉强同意，把四个水兵都变成自己同伙，成为5人共同作案。

检方本来准备的起诉版本是：

嫌犯1号至7号去敲米歇尔家的门，准备奸杀她，但是米歇尔不认识他们（其实米歇尔和丹尼尔是邻居，互相认识的），所以没开门。他们回到停车场，正好遇到巴拉德，他们对巴拉德说了奸杀米歇尔的计划，问他能不能帮他们让米歇尔开门，巴拉德一口答应。因为巴拉德与米歇尔是朋友，米歇尔信任他，所以开了门。这一伙8个人就一拥而进，轮奸了米歇尔，然后一人一刀杀了她。

巴拉德是个黑人，是惯犯；1到7号嫌犯都是白人，背景清白；这7个人彼此间很多并不认识，更是没人认识巴拉德。然后这样一群人在停车场偶遇，然后谈起奸杀，然后一起去实施。当然，后来7人变成4人，四个水兵成为冤大头。

这他妈的是正常智商的人能信的吗？就算现在中国各种神剧的编剧也不会编这种侮辱人智商的东西，偏偏这就是这案子里检查官和警察编的故事。偏偏灯塔国的陪审团成员们还相信了这个神剧情。说起来诺福克市并不是阿巴拉契亚山区那种红脖乱伦的鬼地方，相当于连云港这种不算发达但绝不闭塞的地区，结果选出来的陪审员就是这种水平，再次鄙视这个陪审团制度，可叹中国被渗透得太厉害，现在还要学这个狗屁制度。

在媒体报道终于找到了现场DNA主人后，米歇尔的闺蜜塔米卡向媒体披露，她早就向警察建议一个是调查丹尼尔，一个是调查巴拉德，因为她知道巴拉德有攻击妇女的前科。她还数次提醒警方，巴拉德有嫌疑。结果，在米歇尔被杀前后一个月时间内，巴拉德在同一地区连续三次攻击年轻妇女，造成一死二重伤。警察在已知巴拉德犯了其中两案，逮捕了他的情况下，还有塔米卡提供的线索，但根本没想到巴拉德可能同米歇尔的案子有关，我不觉得警察水平差，只觉得他们就是态度有问题。

不管怎么样，虽然没放过坏人，但是四个无辜的水兵还是被定罪了，只有德里克经过10多年抗争，于2011年迫使检察官撤销指控。而真凶巴拉德同检察官达成认罪协议，被处无期徒刑。

法治社会，多好啊，四个屁民就这么被法治社会的法治系统给陷害了。在讼棍遍地的灯塔国，终于也还是有一些良心未泯的律师站出来为他们申冤。申冤是没用的，官官相互，最后只能向弗吉尼亚州长要求无罪特赦，此时包括曾今的陪审团员里的11位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一起为四水兵申请特赦，最后经过各种政治考量，弗吉尼亚州长在2009年他马上卸任的时候，有条件特赦了水兵们，有条件特赦就是还是不是无罪，这就是要维护治下的警察，检察官等小弟们，同时面对民情汹涌，就给了个特赦。一切都是政治，没有真相和正义。可怜几个无辜者，大好青春浪费了不说，即使出狱，也带着强奸犯的罪名，要时时去警局报道。

这些无辜者受冤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制造冤案者不需要负责。

2010年，操作此冤案的罪责最大的罗伯特警官受到联邦检察官起诉，被控向侦讯对象敲诈勒索，收受贿赂，以此减轻嫌犯罪责或帮助他们脱罪。2010年10月，陪审团宣判罗伯特有罪。2011年2月，罗伯特被判12年6个月的刑期。他虽然坐牢了，但是和此冤案毫无关系。其他相关检察官们更是毫发无损。

灯塔国此案，虽然比杨乃武和小白菜案晚了百年，最后差不多，这些警察，检察官，法官只是为了维护法治社会，最后造成此冤案，然后“青天大老爷”出于政治考量，通过人治的手法解决问题。

话说咱们天朝这不好那不好，如果四个解放军闹出类似的大事件，怎么着军队也会出面过问，象前若干年的崔英杰案，崔是明白杀人的，但是退伍兵的身份让军队出面，最后没判死刑。不过灯塔国讲法治，军队是不会管的。

另外也感叹，中国被渗透得厉害，这个在灯塔国引起公众关注的大冤案，中国人知之甚少，都被公知大v引导得为灯塔国法治点赞呢。

最后附四水兵照片，中国的相面不针对洋人，但是只是凭借普通人的眼光看，只德里克稍显凶悍，其他三人都是温和的面相。